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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牵线搭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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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桐林一地落花,宛如铺就了一张白色锦锻,在青烟缭绕的穿心谷中仿若仙境。
竺易恒背倚着树干,缓缓地从袖中摸出一缕长发,“清歌,又过去一年多了,你到底在哪……”
长指真气凝结,一缠三绕长发——
以我的灵力,镀你的秀发。
穿引魂的铃,唤你的苏醒。
吹瑟索的长风,奏引路的魂曲。
若你不醒,长风不止。
原谅我不用彼岸花为你引魂,
原谅我任由你的记忆遗失在遥远的彼岸。
请你听到我虔诚的呼唤,求你接受我卑微的恳求……
我愿变作你喜欢的样子,不再捉弄你,不再惹恼你。
我愿变作像他那般温润如玉,温柔待你。
只是求你,醒来!让我看看你。
哪怕一眼,也就足够……
眼前又浮现出离别前的一幕,她转头望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歉意,几分不舍,可她最终还是决然地转身,狠心地离去。
此去经年未相见,云交雨合知何年……
意外燃起的希望之光,竟是那么微弱。以前油桐花不开,他还可以骗自己说是她未醒来。可是现在,桐花已有重开日,人面依旧去无踪。他是真的慌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一切已经恢复正常,这个世界不再需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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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中岁月容易过,春华秋实又卌载。
有人愁肠欲断空守望,只因有人只手遮天,以万物为刍狗。
魔宫。
“王,您醒了?属下有一事禀报。”左护法接过艳丽的锦袍,示意跪在榻边的侍婢退下。
“说吧。”魔尊施施然起身,声音里犹带着三分慵懒,“这般亲自伺候本尊,定不是什么好事。”
“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王,确是属下办事不利……那被封印的魔灵,苏醒了。”
“哦?”魔尊饶有兴致地垂眸看了一眼为他系腰封的左护法,“难得你也有棋逢对手的时候。说来听听!”
“是很厉害的引魂铃,能源源不断地化清风为真气,在解印的同时,能将真气渡与那魔灵唤醒她。”
“那魔灵此刻身在何方?”
“在穿心谷青水瀑布附近的桐林里。”
魔尊挑眉,“哦?竟是在那地方!巧了。”
“是的,王,要属下再去封印她么?”
“不必了。本尊改主意了,留着她为本尊牵线搭桥吧!”
左护法若有所思,“难道王的意思是……那人会愿意回来?”
“若是爱上了,便有可能回来,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人会自愿以本尊最喜欢的模样回来!”
“属下不懂……”
“这会儿不懂没关系,今夜留下来侍寝,本尊慢慢说与你听,你就懂了!”
“王,这个玩笑,您已开了千百年了。”
“左护法,你就不可以不要每回都说同一句话吗,本尊听腻了!”
“属下愚钝,请王责罚。”
“罚你今夜侍寝。”
“王,这个玩笑,您已开了不下一千年了。”
-_-#|||左护法,你这是换汤不换药。
魔尊抚额,冲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且退下吧!”
穿心谷。
花开胜雪的油桐树下,一个少女盈盈跪坐在落花中,侧头微笑,以手梳发。她的动作柔缓,婉若轻云蔽月。长长的发丝犹如上等的丝绸,乌黑发亮,流泻如水。
不远处缓缓走来的竺易恒猛地一怔,脚步顿了顿,继而又快步冲上前去,撩起衣摆半蹲在她身侧。
“清歌?清歌!真的是你!”他一把将那女孩搂进怀里,眼里有泪光在闪动:“你终于醒了!这不是梦吧?你可知我等得有多苦……清歌……我都等得快绝望了,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清歌……”
视线落在女孩的延颈秀项上,又缓缓上移。碧玉年华的她已隐隐焕发出沉鱼落雁的美:丹唇外朗,美目含笑,眼中的清澈和纯真映衬得整个人清丽脱俗,笑起时微微眯起的眼梢又带着一丝妩媚,摄人心魄。那眉间一抹红白相间的印记,犹如冰霜包裹着红色的火焰。
竺易恒的心一沉:焰烙,是魔族的标记。
“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清歌,我叫嬅儿,毕羽公子给我取的名字。”少女望着眼前一袭白袍俊逸若仙的公子,诧异地抬手,想要推开他。
轻纱滑至手肘处,露出洁白如玉的手臂。
竺易恒握住她的手,眸色转浓,修长的指在她的手腕处缓缓地摩挲着。
“疼……”她低呼一声,想抽回手,不想却被他眼中的凄楚和失意惊到,一时竟停顿了动作,反而转念想帮他抚平眉间的愁绪。
可还未来得及抬手,竺易恒的眼中就恢复了清明之色,看不出一丝情绪,仿佛刚才从未起过波澜,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毕羽?他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
“啊……说起来,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思绪飘到暮春四月,她悠然转醒的那个午后。
“姑娘,醒醒,醒醒。”润如细雨的呼唤,一声声敲入耳膜。
长睫微颤,杏眸徐徐睁开。灰白的男子衣袍映入眼帘,一双英俊俏丽的桃花眼关切地望着她。
“姑娘,你没事吧,你怎么……”少年望进她双眼的刹那,有一瞬的失神,话说到一半就没了下文。待到缓过神来,他伸手搭在她的腕上,为她诊脉。
“你怎么独自躺在树下?我还以为你受伤了。”他松开搭在她腕上的手,轻吁口气,“看脉象,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的人此刻正圆睁着双眼回望他,抿着双唇不应声。
耳畔传来关切的声音,一如暮春四月的温暖:“日后你若身体不适,可去青水瀑布西边找我。我叫毕羽,略懂岐黄之术。对了,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大梦初醒的姑娘摇了摇头,滴溜溜的眼神甚是无辜。
毕羽笑出声来,“怎么,你没有名字么?还是,你不会说话,是个哑巴?”看着眼前人一副弱不禁风招人怜爱的模样,他的心底不由地升起一股柔软。
可是这样的温柔情怀持续了不过一刹那的工夫,他就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假象,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节操不可斗量!因为下一瞬,这招人怜爱的姑娘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一句:“毕羽公子,你笑得这么花枝招展真的好么?很容易引人入性诶!”
一片荼蘼花瓣缓慢而又无声地落在两人之间,四周突然变得安静无比,静到毕羽仿佛听到了内心深处刚刚萌芽的少男情怀发出无比清脆的终结之声。
微风吹动衣袖瑟瑟一动,毕羽叹了口气:“开到荼靡花事了,三春过后诸芳尽。我在韶华胜极时遇见你,既然你没有名字,不若就叫嬅儿吧。”
“嬅儿……”坐在落花中的少女独自回味着,“这名字挺好,本姑娘用了!不过,话说回来,毕羽公子,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诶,眼睛眯眯的,有种朦胧而又奇妙的感觉,让人心底的那什么火,嚓地一下就燃了,可温暖嘞!毕羽公子,如果以后我觉得冷的话,可不可以找你暖床?”她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扶在他的手臂上。
“呵呵……”毕羽讪讪地笑着,小心翼翼地推开她的手,“你如果是想要火种的话,倒是可以找我要。”
思绪拉回到眼前,自诩为嬅儿的少女缓缓启唇道,“毕羽是我醒来时见到的一位公子,他住在青水瀑布西边。我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他就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嬅儿。我觉得这名字挺好,就用了。他貌似人不错,跟我说生病的时候可以去找他,需要火种的话也可以找他要。”
竺易恒不知道此番轻描淡写背后令人咋舌的情节,露出一副我已了然的表情,继续问道:“那你这段时间都住在哪里呢?”
“喏,我就住在那边的山洞里。”她转身指了指不远处。
竺易恒心中一疼,温声道,“清歌,往后别住山洞了,我帮你盖个小屋。”
“好哇,多谢公子!不过,请喊我嬅儿。”
“好吧,清歌。”
“是嬅儿。”
“行,依你。尤嬅儿。你姓尤,你叫尤嬅儿。”
“呃,算了,还是别这么连名带姓地喊我了,不好听……”
“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