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神春梦入君怀》十八扯扯

17、言语轻薄

　　收起吟风小扇，竺易恒一边喊着“晦气！晦气！”，一边挑眉，把手掌上下搓了搓，仿佛这样就能把晦气给搓掉了一般。
　　这刚搓掉了晦气，身后就传来尤清歌的轻咳声。竺易恒转身走到她身旁半蹲下，用食指指背轻贴她的脸颊。
　　纤长的蛾眉微蹙，渐渐又舒展开来。紊乱的呼吸重新变得均匀，再度陷入了沉睡之中。
　　待到尤清歌幽幽转醒时，见到的便是竺易恒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看海。他一手撑在身侧，一手慵懒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簇新的沉香折扇松松捏在手中，一身绛紫色的锦衣宽袍迎风飘扬，俨然一名儒雅风.流的翩翩公子。
　　只是尤清歌望着这位翩翩公子，心中想到的却是乐念之。她的一颗心，此刻真是愁肠百结，又是担忧又是失落，眼里也不知不觉蒙上一层水雾，不由地就唉声叹气起来。
　　竺易恒闻声走了过来，俯身靠近尤清歌，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庞靠向自己。
　　杏目里闪过一丝紧张，尤清歌扭头挣开竺易恒的手。
　　竺易恒轻笑一声，“尤小呆，瞧瞧你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一看到你这苦瓜脸，就觉得我自己充满活力无比愉悦。”
　　尤清歌哀怨地看了竺易恒一眼，依旧不言不语。
　　“天黑了，就在这歇一晚吧。”竺易恒一撩衣摆，作势便要躺下休息。
　　尤清歌慌忙拉住他，朝十丈外的大石壁一指，道：“你，到那边去睡，夜里不准靠近我半步！”
　　慵懒中携带着风.流的声音悠悠飘来，“紧张什么呢。你不想想你的湿衣裳是怎么干的？方才你睡着的时候，身子早就被我看光了，现在已然没有兴趣。”竺易恒说着，依旧在原地躺下。
　　“你！”尤清歌又气又恼，拿他没辙，腹诽这个竺易恒就爱胡说八道，可心下又隐隐有些害怕他说的是真话。她一阵心烦意乱，侧身背对着他，却发现周围罩着一层紫色的真气，竺易恒不知什么时候已为她作好了防护的结界。
　　这结界实在是很有必要。翌日，陆陆续续地，又有不速之客前来骚扰。竺易恒收拾了修罗若干，小鬼无数，尤清歌则负责远距离观战，并时不时地应邀报以掌声，给予一个好评。每回被竺易恒胁迫地喝完彩之后，她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唾弃他——当神仙当成他这般自恋不要脸，不服不行！
　　就这么又休息了一日，竺易恒便与尤清歌腾云往须弥山腰飞去。
　　尤清歌踩着金边祥云一路高飞，身上却是不住地冒冷汗。她心下纳闷：以前御风飞行从未像这次这般吃力，难道是自己的伤还未痊愈吗？
　　在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当下，本已飞远的竺易恒折了回来，伸手便将尤清歌拉扯到他的祥云上，带着她一路飞至须弥山腰。
　　持咒结印，一道亮光闪过，尤清歌又看到了上回与乐念之一起穿过的那道玉石拱门。好在有了前车之鉴，她这次还算顺利地通过了拱门后的异度空间。
　　出了玉石拱门，竺易恒瞧见尤清歌走的方向不对劲，伸手拦住了她，“去哪呢？不回喜林苑了？”
　　“我想一个人走走，散散心。”尤清歌推开竺易恒的手，方要离开，他又挡在了她跟前。
　　尤清歌抬眸看了他一眼，哀求道，“今儿别捉弄我好么，算我求你……”
　　竺易恒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淡淡地说了句：“去万灵坊吧。蓝追还在等你回来呢。”

　　尤清歌心里闪过一丝疑问，也不知他俩什么时候认识的。黯然神伤之下，却又懒得开口询问，只是点了点头，往万灵坊走去。
　　一见面，蓝追就给了尤清歌一个热情的拥抱，眼里闪着亮光，唇边的笑容飞扬：“尤尤，你走了这么些日，让我好想！”
　　尤清歌看着他，苦笑一声：“追追，你看上去总是那么开心……碰到不开心的时候怎么办？”
　　“和你在一起就很开心啊！”蓝追满眼真挚地看她。
　　尤清歌却垂下眼帘，唉声叹气：“可我自己都不开心……”
　　蓝追低头凑到她跟前：“怎么，又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他松开怀抱，反手抽出背上的流光斩往肩上一扛，豪气万丈地说道：“说吧，受了什么委屈？正义的菜刀掌握在我的手上！”
　　尤清歌解颐一笑，“什么菜刀啊，这不是你的流光斩吗？”
　　“谁说不可以是菜刀？等着！我做个好吃的给你吃。”
　　蓝追拉着她坐到五彩河边，用真气升起一团蓝色火焰。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个小砂壶被变幻出，蓝追拎着砂壶从五彩河里舀了半壶水，悬空架在真气火焰上，咕噜咕噜煮了起来。
　　尤清歌坐在他背后，看不清他捣鼓的是什么，只是见他不断从袖子里摸出什么东西添加到壶里，那动作温柔无比，像能把人融化一般。
　　她的目光转到五彩斑斓的河面，想起咸海，又想到乐念之此刻还在阿鼻地狱，担忧之情一时泉涌。
　　须臾，纷乱的思绪被打断，蓝追端着一碗清莲羹送到她跟前。
　　“这是忘忧羹，吃了可以精神百倍哦！”
　　尤清歌舀了一口送入嘴里，口中无味，心中却是五味杂陈。眼前浮现出有关乐念之的一切，他的身影，他的微笑，他的怀抱，他的低语，他的轻触……吃着吃着，眼泪竟啪嗒啪嗒掉了下来，越流越凶，渐渐泣不成声。
　　“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蓝追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慢点吃，还有很多。”
　　他犹在搂着尤清歌的肩膀哄她，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雄浑的声音。
　　“臭小子，一眨眼的功夫，你不好好练功，倒跑到聚灵宝树下闲谈来了！”
　　蓝追猛地回头，嘴角微微发抖，厚颜谄笑道：“爹……您怎么来了？”说着，连忙用袖袍挡住砂壶，直往太虚之境塞去，却一个不小心，被砂壶烫到了手。他连痛都来不及呼，倏地一下便将手放到嘴边，不停地吹气散热。
　　尤清歌也回过头来，见来者是个老仙尊，庞眉白发，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的神气满面可掬。
　　那老仙尊瞧见蓝追的动作，哂笑一声：“藏什么藏，你再怎么藏也逃不过老夫的洞察！喝！还对着五彩河煮起酒来！看我不好好管教你，叫你成了闲云野鹤！跟我回去！”
　　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转眼蓝追就被那老仙尊拖走。
　　蓝追回过头来对尤清歌歉然一笑，做了个鬼脸：“尤尤，我先回去练功了！”末了又用口型无声补了句：“开心点。”
　　尤清歌冲他挥挥手，示意他放心，看着他在老仙尊拖拽下歪歪斜斜走路的样子，不由地纤眉一展，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