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琦月》封剑望江湖

17、第六回 得而复失 （1）

　　十来日时光倏忽而逝，转眼已近腊月。

　　这段时日中，北冥雨在翠岩峰下的石洞中安然养伤，伤势终于痊愈，康复如初。

　　这日傍晚，北冥雨带着薛晨星返回山上，打算住歇一夜即离开此地。

　　北冥雨闲着无事，便下山散步。

　　冬日黄昏，五台山脚下，落日余晖幻起了一片晚霞。这火红的颜色也似在诉说着深冬的严寒。

　　北冥雨忽地看到一个青衫少女向山下行来。

　　这少女不是别人，竟是萧荷。

　　北冥雨迎了过去，道：“萧姑娘。”

　　萧荷虽是一脸悲苦之色，但见了北冥雨，仍是问候道：“北冥大哥。”

　　北冥雨道：“你怎么来这里了呢？”

　　萧荷道：“我……我……”

　　\"我\"了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北冥雨安慰道：“姑娘有话慢慢说。”

　　萧荷道：“北冥大哥，我爹爹临死前，要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轩辕剑交到你手里，现在我终于可以完成爹爹的遗愿了。”

　　北冥雨道：“你怎么会想到来这儿找我呢？”

　　萧荷道：“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的……”

　　北冥雨道：“那你怎么来这儿了呢？”

　　萧荷忽地流下泪来。

　　北冥雨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死去的父母报仇的。”

　　萧荷连连摇头，道：“爹爹他是自愿而死的。”

　　北冥雨道：“他真是自杀身亡？”

　　萧荷点头。

　　北冥雨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荷道：“他为了把轩辕剑留给你。”

　　北冥雨道：“我和令尊虽然相识，但彼此并无深交，他何以肯如此待我？”

　　萧荷道：“他说当年若非你父亲相救，我们全家早已全部死于仇人之手；你当日又从鬼刀之手将我救出，而后又说退群豪，为萧家堡解围。这几番大恩大德，若不能报，实是于心难安。”

　　北冥雨道：“可是他为什么不当面和我说呢？”

　　萧荷道：“爹爹知道你善良仁厚，若得到这轩辕剑，到时候肯定会跟赶赴萧家堡的各路武林人物说明轩辕剑已到自己之手，以解萧家堡之围。所以他只好……”

　　说到这里，话声已哽咽，余言亦难再出口，两股清泪顺颊流下。

　　北冥雨登时心中雪亮，萧仁受自己父子大恩，感恩图报，但又想到自己接受到此剑后定会和天下英雄解说清楚，到时候不知又有多少人要追着自己讨要那轩辕剑了，于是不惜杀身成仁，同时将女儿藏在一处安全隐秘所在，让她等到此次赶来秀容的武林人物得知他的死讯后渐渐退去后再行出来。

　　萧荷对这位当日曾救过她性命、武功深不可测、年轻英俊的奇男子早已心生爱慕，如今痛失至亲，心境本就凄冷已极，再加上这严冬中的刺骨寒风，使萧雪情难自禁地扑倒在北冥雨怀中，双手紧搂着他的腰背。

　　北冥雨眼见萧荷如此遭遇，心中本已大生惜怜之意，且对她深怀愧疚，虽深知男女授受不亲，却又怎忍心将她推开？

　　北冥雨任她偎在怀里，歉疚难安地道：“你不用伤心，今后只要我北冥雨有一口气在，一定不容别人伤你一毫一发。只要有我北冥雨一口饭吃、一件衣穿，就一定不会让你忍受半分饥寒。”

　　萧荷闻听此言，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欢喜，寒风如刀，他怀里却是温暖如春。

　　萧荷偎在他怀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幸福之感，真想就这么永远被他抱着，再也不分开。

　　就在这时，北冥雨忽地看到了一个人——薛晨星。

　　他突然脑际嗡的一震，不由自主地猛然将萧雪推开。

　　萧荷被他这么一推，立刻自觉，忙离开他的怀抱，螓首低垂，双颊泛起两片红晕，眉目间全是喜色，更加掩饰不住她那动人的女儿羞态。

　　北冥雨此时却是如坐针毡。

　　薛晨星莲步缓移，柳腰轻摆，漫步行了过来。

　　冬日黄昏的泠风带起她拖曳及地的白裙，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北冥雨被萧荷偎在怀里，被她看到，本就颇感尴尬，此刻见到她出尘若仙的姿态、清丽脱俗的容色，更加不敢直视，忙垂下头去。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薛晨星行近两人，止步，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北冥雨道：“她是你表妹萧荷。”

　　萧荷打量了薛晨星两眼，道：“你是表姐？”

　　薛晨星点头。

　　萧荷道：“你是薛晨星薛表姐？”

　　薛晨星道：“是啊！”

　　萧荷道：“别来近十年，你长得这么美？”

　　薛晨星浅浅倩笑道：“你也变漂亮了呢！”

　　北冥雨这是自认识薛晨星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

　　这一笑，清媚若绿萼幽兰，柔美似水月交融，真个是倾国倾城，美丽绝伦。

　　北冥雨一望之下，登时瞧得如痴如醉。

　　既而忽地想到她们表姐妹两人相认，自己实是不便呆在此地，便自觉地转身行去，远远避在一旁。

　　萧荷道：“你怎么在这儿呢？”

　　薛晨星道：“爹爹妈妈带我去萧家堡，那天晚上遇上了恶人，爹爹妈妈都被那个恶人杀害了……”

　　轻轻一瞥北冥雨，续道：“若非他相救，我现在就算不死，清白之身也势难保全了。第二天我们去了萧家堡的时候，那里已……”

　　她眼里突然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之色，半晌才镇定下来，道：“那里已死了好多的人。后来我就跟着他到了这儿。”

　　萧荷道：“原来如此。”

　　薛晨星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呢？”

　　萧荷道：“我本受爹爹遗命，一定要在半月后将轩辕剑交与北冥大哥，但我出来之后，一时也无法找到北冥大哥，又身负重物，不敢在外面多留，就想先来五台山的积福寺出家做个尼姑，度过这残生算了。”

　　薛晨星道：“姑姑和姑父他们是怎么死的？这些日子你在哪里呢？”

　　萧荷道：“爹爹为了让北冥大哥能安然带着轩辕剑，自杀身亡，妈妈也跟着自尽。他临死前，把我安排在萧家堡一处极隐秘的地下密室中。那里早已备好了粮食、清水，足可供应我一个人食用几个月。然后他把轩辕剑交给了我，让我最早也要等到半月之后再出来，去寻北冥大哥，把轩辕剑交给他。”

　　薛晨星道：“我们先上山吧，这儿太冷啦。”

　　萧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薛晨星向远处候着的北冥雨喊道：“嗨！我们回去吧。”

　　北冥雨应了一声，三人便上山去了。

　　次日辰时。

　　漫天飘着大雪，山上已是白茫茫一片，没了丝毫杂色。

　　北冥雨来到昨晚萧荷的居室。

　　这里已没有了人。

　　北冥雨一惊，又立刻去了离此很近的薛晨星的居室。

　　这里也没有人。

　　北冥雨急忙在附近寻找，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人。

　　北冥雨去见了住持玄澄禅师。结果玄澄禅师也不知两人下落。

　　玄澄禅师出动山上僧侣，冒着大雪在山上各处寻找两人。北冥雨又在山脚附近找了所有两人可能去的地方。

　　半日后，毫无结果。

　　雪越下越大，已有半尺多深。

　　北冥雨的心越沉越低，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压迫感使他呼吸也艰难起来。

　　北冥雨又回到薛晨星所住的禅房，细细查看了一番。

　　结果他发现了一个信封。

　　他就拆开了这个信封。

　　这是薛晨星给他留的一封信。写道：我姑父、姑母因你而死，我表妹孤苦无依，你若不能照顾她一生一世，如何对得起萧家堡中死去的那么多人？我要回合淝老家去了，爹爹妈妈虽然已经不在了，可是那里有房有钱也有佣人，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我表妹纯朴善良，请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就在这时，一个人进来了。

　　这人体形瘦长，身上覆着的积雪大概已被他抖了下去。

　　此刻，可清晰地看到他的服饰。

　　蓑衣是灰色的，里面穿的是一件黑袍。斗笠不知是何色，但却被黑布包裹着，而且斗笠下垂着黑纱，把整张脸都遮了进去。剑鞘是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