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如梦》妖无姬

44、Part 44

　　宇文成都回到相国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是意料之中的，家里人都没有睡。
　　宇文化及从来不在两个弟弟面前责罚他，可是今天，看样子是要动手了。
　　“跪下。”宇文化及看着宇文成都进了门，冷冷地开口。
　　“爹，如今大哥已经是陛下定下的驸马了！”宇文成龙慌忙跪下，“爹！”
　　“成龙，起来，跟你没有关系。”宇文成都的声音也是淡淡的，直接便跪到了地上。十二月，正是数九寒天，但是他从容地脱下了上衣。宇文成都身上的伤口都集中在背部和手臂上，宇文成祥和宇文成龙是知道的，但是他们从不知晓，自家大哥从小到大都是如何过的。
　　宇文家是北周皇室，其身份之尊贵可想而知。所以即便是领兵打仗之人，身上的皮肤也是不错的。宇文成都天生皮肤细腻，虽然不是像皇室中人一样注意，但是还是一般人比不上的。可是，偏生是这样的肤色，配上背上的伤口更让宇文成祥和宇文成龙心惊。
　　“你可知自己错到了哪里？”宇文化及看着宇文成都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态度也恶劣了几分。
　　“父亲教我做无情无义之人，说是如此才能天下无敌。”
　　“你还知道？之前为父已经告诉过你，不许你再与独孤娉婷多接触，你不听也就罢了，今日居然还向陛下求亲？”
　　“父亲，我不会让您失望，但是……”
　　“父亲。”宇文成祥打断了宇文成都的话，起身道，“其实大哥做的也没错。娶了南阳公主，不说别的，但是南阳公主那富可敌国的嫁妆，就已经是不错的了。这不比日后大哥被指了婚强？照成祥的意思，南阳公主既然是陛下最重视的女儿，日后陛下也会更加重视我们宇文家。何况今日的状况，大哥护着了南阳公主，公主还能不对大哥全心全意的么？”不得不说宇文成祥惯会把握人心的，三言两语之间，便将宇文成都的行为变成了为宇文家考量，“今日若是父亲再动手，难保公主不会发现。到时候这南阳公主到陛下那里哭诉，说是父亲您看不上她这儿媳。就算是父亲再怎么解释，陛下会信父亲还是信南阳公主？”
　　“你倒是会说话。”宇文化及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可是偏偏不入朝堂为宇文家谋划，连你大哥都不如。”
　　“成祥是在等时机。”宇文成祥早料到自家父亲会这么说，便道，“如今宇文家势大，难保陛下不会生疑。等大哥娶了南阳公主，我借着南阳公主上位，陛下自然是信任我宇文家的。”
　　“照你这么说，今天你大哥还是打不得了？”
　　“自然是要打的。但是不能打得太过火了。到时候公主即便是哭诉，父亲也能说是教训儿子不知尊卑。”抱歉，大哥，我不能完全挡下。不让父亲消了气，日后……怕是会更厉害。
　　宇文成都自始至终没有再说话——他明白多说无益，更明白自家幺弟的念头。他知道，自己要孝顺父亲，也知道，自己不能让娉婷受伤。所以……只能自己承受宇文化及的怒火。
　　宇文化及打了十下。
　　宇文成祥面色不变，宇文成都面色平静，唯宇文成龙呜呜地哭到底——为什么到最后，他还是最不可靠的？
　　娉婷是在第二天知道宇文成都又被打的事的。
　　“我们去紫衣侯府。”她这么说道。
　　宇文成都握住她的手，将手指一根根掰开——娉婷的指甲并不长，可是此时掌心已经是血迹斑斑了。
　　宇文成都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拒绝。
　　紫衣侯府还在改建，但是叶青提前遣散了工匠，并按着娉婷的吩咐备下了器具。
　　紫衣侯府的条件比之宫里也是毫不逊色的。甚至有些地方，连宫里也是及不上的——比如这里的温泉。
　　”我帮你上药。”娉婷觉得眼角有些涩涩的 ，但是她还是强作镇定，“这里的温泉是之前专门为母亲备下的，对外伤很有益处。”
　　“娉婷，你不必……”
　　“既然我不能与你一同受着，起码给我帮你上药的机会。”
　　宇文成都微微叹了口气:“你不要哭。”说着，自己脱下了上衣。
　　“进去泡一会儿吧，我去准备药。”说着娉婷起身离开了房间。
　　他是知道她的性子的，倘若今天不让她如愿，怕是会闹大吧？宇文成都无奈，脱了身上的衣物，只留了贴身的衾衣，走进了温泉，身体完全舒展开来。
　　不多久，娉婷便拿着各种外伤药过来了——她虽不懂医术，但是有卫灵配好的药，自然是知道怎么用着比较好。
　　她也换了薄一点的衣服，跪坐在温泉边上，将药放在一旁，挽了衣袖，用湿润的手巾帮宇文成都擦拭身上的伤口。
　　她不是讲究礼节的人，何况两人早已定下终身，也不需要扭扭捏捏的。倒是宇文成都刚开始有些僵硬，但是也渐渐放松下来——即便是还没有成亲，也是自己认定的夫人，总是无妨的。
　　背后忽然有些不适的感觉，宇文成都知道那是盐水触到伤口的感觉，立即转过身来。娉婷眼中含着泪，想要转过身子却被宇文成都按住:“不要哭。”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独孤娉婷应该高傲地仰着头的。”
　　”我知道。”她眼中的泪水越发的止不住了，“可是我不想做独孤娉婷，只想做娉婷，做宇文夫人。但是我不能。成都，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强大，便可以护着你的后背。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没有办法让你不受伤？你告诉我好不好？是不是只要我消失，只要这世上没有恋着宇文成都的娉婷，你便不会再受伤了？”
　　“说什么傻话？”他也顾不上此时自己上身并没有穿衣服，起身抱住了娉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要你陪着我，便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可是……我知道是因为昨天的事……成都，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
　　“你没错。”他的手指划过她的长发，“娉婷，看着我，你是我的娉婷，所以，你不需要担心，只要，按着你的心意活着就好。”
　　“倘若不能护着你，我费劲心思收拢独孤家又是为了什么，安安分分做我的南阳公主不好么？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做不到……”她的泪一滴滴落下，混着水珠，何时，她独孤娉婷如此狼狈过？
　　“倘若你仅仅是为了我收拢独孤家，独孤娉婷你真是好大的本事！独孤家还需要你担着，难道你这一生，便只要宇文夫人这么个称呼就够了么？我宇文成都爱的，是那个英姿飒爽的娉婷，是那个从容沉稳的娉婷，不是遇事只会哭泣的小丫头。”说着，他转过了身子，“上药吧。”
　　娉婷，抱歉。
　　擦干，上药并没有用多长时间。
　　娉婷收了药，取来了厚厚的衣物让宇文成都先穿着，等药吸收了再穿上衣服。
　　隔间便是寝室，虽然还没有完全改好，但是也只是剩小部分的细致雕琢了。本来杨广下令让修得慢一点，但是自家女儿并没有等着这独孤府修好的样子，杨广觉得还是尽快修好比较好——晋王府虽然有地下皇宫，但是毕竟不像是公主府。所以他根本没打算让娉婷过了年住进晋王府，而是加紧了改建南阳公主府的进度。
　　”谢了。”娉婷拿着点心进了房间，“刚才，抱歉了。”
　　“无妨。”宇文成都伸手拿起一块儿点心，“我懂。所以，不用担心。”
　　“成祥没能劝住相国？”娉婷将点心放到近身的桌子上，“他不是一向厉害吗？”
　　“家丁拦着了。”宇文成都说得随意，娉婷也没有怀疑，而是伸手搭上他的手臂，“这伤不像是打的。成都，还是……不要再自己折磨自己了。方才我不过是一时魔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话，是不能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的呢？”
　　“我知道。”他揽着她的肩。
　　娉婷，我知道。方才，并不是魔怔了，而是，你不小心将自己内心的恐惧表露出来而已。
　　“等过些时间，我们一起出游好不好？”
　　“嗯。”
　　“带着几个孩子，不用管大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