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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浮现 ...

  •   又是一夜秋雨绵绵,亭台楼阁尽在烟雨飘渺中,楼台上开了对窗只为迎客。
      山顶楼台内烛火摇曳,季振平负手而立,似松似李并无异样。
      戎旻站在一株大梧桐枝桠上,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一袭黑衣被打湿了。
      楼台中的人影方道:“戎贤侄,不必如此。武堂后院大树下埋着几坛竹叶青,你挖出后便带着你朋友离去罢!”。
      戎旻道:“我岂是你那点黄汤能打发的,再说,你若有个好歹,我往日再打双杭城过,连个喝酒的去处也无了”。
      季振平忽的开怀笑了“哈哈,也就是禹淮老儿才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但我心意已决,报应不爽,十多年了也该做个了结。我再陪你痛饮一番罢了”。
      戎旻足尖轻点,枝桠上震落几滴秋雨,他已在季振平身前落座。
      季振平甩袍而坐“季雨将后院两坛酒取来”声如洪钟,季雨稳了稳身形,方能不被这股内力震倒。师父老人家这是恼他违背师命了。

      不多时两人已喝下一壶坛酒。
      季振平道:“有人称其为狂药,我道此物数杯不解意,百杯后方能癫狂。也是人世间少有的乐事。来,多喝几杯”。
      戎旻瞥见案几上点着一枚香,已燃至末端,戌时已到。他知晓季振平并无惧意,倒像是隐隐期待着什么。
      他不作声色,尽情饮酒。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几滴秋雨飘进了酒杯里。
      季振平淡淡道:“你迟了”话音刚落,一只泛着寒光的匕首抵上了他的脖颈。
      持匕首者如鬼魅飘然而至,悄无声息,黑衣滴水,却不戴面罩。
      他眼里本无生气,却叫桌上的一壶酒激出恨意来。
      “噌噌噌”三枚暗器没入酒桌。
      酒坛已落入戎旻手中幸免于难“此酒千金难求,还望柯少侠手下留情”。
      柯傲松并不应答,却是对着季振平道:“我来取你性命”。
      季振平声音毫无起伏“你取走便是”。
      柯傲松手中的匕首发着颤,他咬牙道:“你为何杀我全家!”。
      季振平持酒杯的手一顿,道:“我罪孽深重,你杀了我便是”。
      柯傲松怒吼道:“一百二十七条人命,你一句罪孽深重,一条贱命就能赎罪?这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季振平道:“我无儿无女,孜身一人,你也只能找我寻仇了。这......庄子里都是你的师兄弟,十七年前也不过是孩童,此事与他们毫无瓜葛”。
      柯傲松道:“我没有师父,自然也没有师兄弟。我要这季家庄声名狼藉,要你季振平身败名裂。我要这些‘师兄弟’以季家庄为耻”。
      季振平一颤,酒杯跌落在酒桌上,滚了几下终是停了下来。“也好,季家庄也不是个好归宿”。
      柯傲松怒不可遏,手中匕首已划破季振平脖颈“你若不说出十七年前真相,我就要这季家庄陪葬”。
      季振平道:“你不会的”。
      柯傲松冷笑道:“季振平我已不是你当初养的一只狗”他扭头喝道:“季雨纳命来”。
      身如黑箭飞射而出,季振平衣袂拂过酒杯,发出脆响,二人须臾飞至楼下。
      戎旻给自己斟了杯酒,徐徐至阑干前,望着楼下的缠斗。
      正如季振平所言,柯傲松不会杀这些以往的师兄弟,或者说不会杀这季家庄里的任何一人。
      “我倒是不知戎兄嗜酒如此”忽的传来清冷的声音,只见不问安坐在轮椅上凝望着他。
      戎旻当下心头一慌,搁下酒杯,回头道:“这酒实属难得,不免贪杯,不问也来饮一杯?”。
      不问见他这般有了丝笑意“不必了”,随即趴着阑干上观战。
      他曾一度痴迷武学,这大抵是他与那仅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苏和唯一相似之处。却因经脉受阻,被困小小庭院,儿时窥见的不过是皮毛罢了。如今更是淡了练武的心,但偶遇武林高手切磋,他必是在一隅谛视,不愿错过一招一式。

      只见冷光一闪,柯傲松没入黑暗中。
      季振平后脚随至,却是晚了一步。
      季雨长得黑壮,毛发粗硬,扎着一大把头发被消去的大半,只余下几缀耷拉在脑门上。
      季雨难免有了怒意,沉声道:“柯傲松你要杀便杀,何必戏弄于我”。
      “我说过没钱的活,我不干。若是抵账,一刀怕是不够”鬼魅之声仿若在耳畔响起。
      下一刻,季雨双手已被钳制,双脚动弹不得。他难掩诧异之色,仅是一年未见,此人武功已增进至此。
      柯傲松一双如蛇蝎的眸子只盯着季振平道:“这三年来还不曾遇到我杀不了的人。你若不坦白,我便要血洗季家庄。”他顿了顿看向楼上的戎旻道:“他内力未恢复,未必是我对手”。
      季振平心中了然,自己有心赎罪死不足惜,倘若戎旻与柯傲松打个两败俱伤,叫他如何自处。“我们比一场,若是输了这条性命便交给你罢!”。
      柯傲松冷哼道:“你这条狗命我是取定了。你若是道出当年之事我便给你留个全尸”。
      季振平眉头深蹙,久久不言语。
      忽的,季雨闷哼一声,双腿已跪在泥地里,双膝深陷泥泞。
      柯傲松道:“我是不杀无辜之人,却也不会手下留情。不知毁了季家庄大弟子双足双手,看他如何继承你的衣钵”。
      季雨挣了挣道:“你这畜生,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要杀要剐随你,莫再为难师父”紧接着一声闷声伴着一声脆响,估摸季雨腿骨被压断了。
      季振平道:“你放开他,我如实告诉你”。
      柯傲松松开季雨道:“倘若你有一句谎话,我便活祭季家庄”。
      季振平道:“麻烦戎兄看顾季雨”。
      戎旻飞身而下,眨眼扛着季雨上了楼台。
      不问已摆好几个药瓶,温酒的炉子也烧起了热水。他拆下了屏风上的竹木。
      戎旻见他寒着脸,知晓他必定是想起自身种种,有心嬉闹“这可是季庄主最喜欢的物件”。
      季雨见不问神色凝重也附和戎旻道:“这下师父要打断我另一条腿了”。
      不问摁到季雨一处穴道,叫他痛的冷汗直发,却哼不出一点声音来。一双眸子却恶狠狠地瞪着戎旻。
      戎旻轻咳一声看下楼下。
      季振平长叹一口气道:“你问吧!”。
      柯傲松离他有一仗远,他冷声道:“柯家是不是你杀的?”
      季振平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若不是我,你父母、一家一百二十七如今因健在,我也算是杀人凶手”。
      柯傲松道:“还有谁?”。
      季振平愣怔仿若陷入沉思,半饷在柯傲松的再度追问中道:“不知,我到柯家时,已无人幸免”。
      柯傲松怒吼道:“不要消遣我的耐性”。
      季振平仍是缓缓道:“当年,我交给你父亲一样东西于他保存,才叫你柯家有了灭顶之灾”。
      柯傲松道:“是何物?”。
      季振平却道:“此物已被你父亲毁去,你父亲已用性命将其掩埋,就不要再让他重建天日,即便是名称也不可”。
      柯傲松冷笑道:“你这般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就能饶你一命?”。
      季振平道:“我等你来杀我,等了十七载,是时候了”。
      柯傲松向他走了几步,每一步都在泥泞中留下几寸深的足印。“你以为我杀了你,你就能赎罪了吗,你养了我十多年,就是要我认杀父仇人为父?不肯教我武功是怕我用你的武功杀你?”。
      季振平眼光闪烁,终归叫细雨朦胧了去,即便近在咫尺如柯傲松也瞧不清他眼中的情感。
      柯傲松道:“你不答,便由我来问。儿时你教他们武功,只一遍,他们打对了你就打拳,打错你就耍掌。如今我来猜,你比招式。这般不必背负欺师灭祖的罪名,以免辜负了你一番心意。呵!”。
      他略顿了须臾道:“杀我全家的不是魔教?”
      季振平一怔,抬眸看了柯傲松一眼,秋雨飘进眼眶里。他弸拳截踢,发如猛虎,耍了一套入门的拳法。
      柯傲松要再问,只见季振平化拳为掌,刚劲有力。
      他道:“是亦不是?”却是自问自答。
      “是有人栽赃所谓魔教,以我柯家为饵?”柯傲松连发两问。
      季振平一顿未顿,行云流水般耍了一套拳。
      柯傲松随即道:“那人是谁?”
      季振平伫立不动。
      柯傲松道:“为何不答,季家庄不只有这么几招花拳绣腿”。
      季振平道:“不知”。
      柯傲松冷笑道:“不知?为了那件令我全家命丧黄泉的东西?那是什么,你们这些武林正义之士十七年前为我柯家复仇,所求为何?青山中有何宝物,让你们这般趋之若鹜?”。
      季振平浑身巨震,须臾已重归平静“十七载风雨已逝去,何必再多腥风血雨?报应不爽,终归都逃不过”。
      柯傲松向前走了两步,贴面怒视季振平,却恨他眼中无丝毫波澜。“是谁?还是......你们都是罪人”。
      季振平眼中灯火一闪,颓然倒地。
      柯傲松只手揽住季振平。“铿铿......”匕首已拦下几枚暗器。垂首却见季振平面无血色,继而呕出一口毒血。肩头赫然扎着一枚泛黑的暗器。
      戎旻腾空而起,一剑劈向苍穹。夜色黑沉,又是秋雨纷扰,实难辨析对手所在。他却凭着多年经验直取那人咽喉,却是劈了空。重剑虽威猛在夜色中却非利器。笨重剑身,必给对手可趁之机。戎旻于空中一记鹞子翻身躲过一击,暗器却不止于此,来无声息,落于石块上方发出“铿锵”声。
      不见二人缠斗身影,只见雨滴飞旋,愈来愈密。
      直至楼台飞来几十余根银针,“噌噌”几声后归于平静。
      季雨还未从师父深受重伤的担忧中抽离,不及瞧清不问如何发了暗器,却叫“铿”的一声,一支没入酒桌的匕首惊着了。显是谁打歪了匕首,却是不知这楼台中藏着高手。
      不及细思,戎旻已跃上楼台。
      他大步走向不问,将他上下打量了个仔细,见他食指皆有破损不免心疼。
      不问挣开他的手道:“我不知他躲在何处,只能向你发暗器”说罢伸手去拔戎旻胸膛上的银针。
      只见戎旻身上十余处扎着银针,随着他一呼一吸而颤动着。
      不问见戎旻命悬一线,只能用内力发出几十枚银针,抵去部分暗器,虽叫戎旻受伤却也能让暗中偷袭之人有所忌惮。
      好在兵刃上淬毒之人,必以己度人,以为这银针含有剧毒,躲避不及,才叫戎旻躲过一劫。
      “多亏了你,此人武功变幻莫测,在暗处如鱼得水,像是......柯家的暗杀式”戎旻看向桌上的匕首,只见其一如柯傲松的匕首泛着冷光。

      季振平又吐出一口黑血,已无法言语,双眸盯着柯傲松不放。
      柯傲松垂眸不予对视,他扣住季振平双臂道:“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你待我是不是真心?”
      季振平张了张嘴叫鲜血流淌地愈发畅快。最终一闭眼解脱了去。
      柯傲松双肩一怔,拂去季振平嘴角黑血。用劲掰开他紧握的拳头,抱起季振平一起身已在夜色中匿去身影。
      唯有季雨一声哀啼“师父”在秋雨中荡漾开来。

      翌日,秋雨停歇,深潭一片寂静,唯有幽蓝的绿水。
      昨夜守夜的弟子道,柯傲松将季振平扔下深潭了,也有村民称柯傲松一道跳下深潭。
      季雨打消了打捞两人尸首的念头,师父的遗愿便是将骨灰归还给这一片深潭。
      季家庄操办起了白喜事。
      在双杭城死生皆为大事,可喜之事,必是要载歌载舞,迎来心生,欢送灵魂。
      故而白灯笼挂满山庄也无飞音镖局的悲凉。
      小灯一夜好眠,美梦醒来,已有一人魂归西天。他面色发白,不敢出房门。
      不问却是另有心事,昨夜柯傲松那番话令他揪心。“青山中有何宝物,让你们这般趋之若鹜?”当年两起灭门案到底有何牵连?而......谁是罪人?
      他摊开手,指尖已结痂,昨夜,他用了多大的劲才制止自己的质问。也不知戎旻是否看出了自己的异常,而他却不问自己如何发的暗器。想好的措辞也无处可用了。

      而此时,不问心心念念的戎旻在双杭城内与季凡等人一同采购丧事所需物品。季雨因腿伤,将此事托付给了戎旻。
      戎旻知晓季雨有意让戎旻开导季凡一番。
      戎旻将布匹放入马车,回头对季凡道:“可还缺什么?”。
      季凡呆立在车水马流的集市,半饷会神道:“小时候,师父都不让师兄带我来集市。却老是把埋头练功的柯师兄扔上马车......”。
      戎旻道:“季庄主将你们师兄弟视若己出,他怕这红尘诱惑太多,把你教坏了”。
      季凡“嘿”一声笑了落眼里泛起的泪珠“还怕庄子里太清苦闷坏了柯师兄”。
      戎旻指着一家香烛铺道:“哪儿应该齐全些”。
      季凡拉着马车跟了几步道:“我知道师父这些年不痛快,饭量都不如孩童大。却是柯师兄留了血书后胃口大开。我只是.......只是不相信师父就这么走了”。
      戎旻道:“我们好好送他一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香烛铺,季凡擦了泪用方言与店主交谈。戎旻环顾四周,见铺子内摆设简陋,架子最上方的烛蜡竟未染一点尘埃。
      窗外忽的人影飘动,戎旻道了句,我去米店看看,出了门便拐向巷子。不多时已跟上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
      他未带宽剑,身子轻便了不少,这黑衣蒙面人内力远在他之下,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他。
      他本以为魔教会消身匿迹一阵,却又在双杭城出没了,又是什么阴谋?
      约莫一个时辰后,戎旻尾随至一农舍。不多时,一白衣男子摔了为首的蒙面人一巴掌。
      戎旻一怔却只因为那白衣男子竟是殷暮云。日未落西山,屋内一片亮堂,仅有殷暮云未蒙面。
      江湖风言风语不再少数,殷暮云如何深得殷家家主信任,如何打压他两个兄长......空穴来风必有因。殷暮云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躲在他身后的孩童了。
      殷暮云捏捏眉心,摔掉茶盏,这群蒙面人并不服从他。但是他在殷家根基尚浅,还需借助他们。
      摔碎的白瓷被放回桌上。
      殷暮云眉头一皱怒斥道:“谁让你进来?”。
      戎旻道:“这茶盏摔了怪可惜”。
      殷暮云抬头见是戎旻先是一惊,继而怒目而视“我便是看不惯这茶盏,见一个摔一个。你为何到此处来?怎么来的?”
      戎旻叹了口气道:“云弟你可知这些是什么人?”
      殷暮云不语。
      戎旻伸手去打殷暮云的肩“你何时与魔教有所牵连?”。
      殷暮云拍掉戎旻的手道:“戎大侠,这叫勾结不叫牵连”他站起身来,睨视戎旻“我说过,我殷暮云定会夺回殷家,叫那些人都视我为神灵。我殷暮云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戎旻一脸肃穆“你真的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与虎谋皮岂是易事?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殷暮云仰起头来看着戎旻道:“我已是万劫不复,你待如何”。
      戎旻道:“跟我走”。
      殷暮云推了戎旻一把道:“迟了,你说的万劫不复我却甘之如饴。你不懂这种百人之上,千人之上,甚至是万人之上的美妙。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执迷不悟。戎大哥,不戎大侠,收起你的大仁大义。你也不过是怀着肮脏的心思”。
      戎旻多少说辞阵亡腹中,他多少思慕成了肮脏的心思。他心中所念,殷暮云却不是不知,只是竟是这般厌恶痛恨。他嘴角有些颤抖,一时无法言语。
      殷暮云背过身去道:“你走吧,看在以往你所谓,我且饶你一命”。
      屋外已有一行蒙面人靠近。
      戎旻却瞧了殷暮云最后一眼,越窗离去。
      须臾,一身华服的公子从身后揽着殷暮云的腰肢贴着他的耳畔道:“你就这么怕我杀了他”。
      殷暮云道:“你杀不了他”。
      华服公子道:“那你不怕,他告知武林你与魔教勾结”他食指在殷暮云胸口划着。
      殷暮云道:“他不会”。
      华服公子道:“我倒是没看出你对他用情至此”。
      殷暮云拍开他的手道:“成大事者,怎需儿女情长。此人已不为我所用”。
      华服公子一把抱起殷暮云“我好生惶恐,生怕有一日你也用不上我了”。
      殷暮云嗤笑一声道:“教主大人说笑了”。
      沃朗将殷暮云扔上床榻“我最喜欢你那句‘你也不过是怀着肮脏的心思’。能立足武林的有几人心思干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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