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过我的春天》筱骊

5、第五章

　　袁媛自来就有一颗玲珑心，凡事都能想得开，经过一夜的纠结，她心下已清明，虽然已经受了影响，这影响还可能持续，可她不能因为这些而改变或者放弃自己已有的原则，生活在变，人也在变，有些执着不可能动摇，也绝不会动摇，她决定不再为此烦心，她平静的生活不能就此而受到干扰，他若硬来，她就软解，她有的是耐心。
　　第二天早上宗昊还是早早的等在袁媛她们宿舍楼下，杜芳亭看见他一脸笑意的站在那儿看着袁媛，识趣的拉着王静和李双双先走了。
　　袁媛见她们走本欲跟上的，被宗昊拉住才算作罢，她低着头不去看他，甩开他的手，走自己的路。
　　宗昊跟上，扯掉她的包挎在肩上和她并肩走，经过昨天一天的相处，袁媛也算接受了他的存在，不再计较，反正拿他没办法，不如就让他跟着。太阳爬上来，柔和的光线穿透枝丫散在地面，斑斑驳驳，地上一高一矮的身影，缓缓的移动，袁媛看见了，一种细微的别样的情愫泛上心头，除了惊慌失措外，她一个清纯的小丫头怎么可能心下不泛涟漪，红心跳动。
　　一路上有不少人对着他们嬉笑，袁媛觉得是昨天的事被人看去，这会儿看见他们多少要说上一说的，虽是觉得不好意思，却也当作没看见。这种事情她能奈何，过了明天什么事也就没有了，人们的生活总是匆忙的，今天的事明天谁还记得，再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就随它吧。
　　袁媛这么一个安分守己，安安静静，不会招惹任何人的女孩子能被宗昊这样的人物注意到并看上的的确确惊到不少人，袁媛这边并不知道宗昊的来历，她自己倒好，本身就认识的人不多，以为宗昊也是如此，不以为意。
　　只要袁媛愿意，她就能看见楼下的宗昊，他会等在那里，直到她下楼来，被人等是怎样的一种心情？袁媛心里有感动有愧疚，她不习惯被人等。
　　连杜芳亭都看不下去了，她伸头看宗昊还在楼下，忍不住要说袁媛了：“媛媛，你怎么忍心啊？”
　　“不忍心你下去啊。”袁媛嘴硬。
　　“可惜啊，人家等的不是我。”
　　“那你激动什么。”王静接话。
　　“哎，我是觉得某人口是心非，明明就不忍心了，还装作一副我才不关心的摸样，骗谁呢？”
　　“是他愿意等的，又不是我叫他等在下面的。”
　　“可是就算你不想你也跟人家说一声啊，就让人家傻傻地等在下面。”
　　“怎么着？你心疼了？”
　　“不是心疼。”杜芳亭认真起来：“你要是不喜欢这样你就跟人家明说了，你不说人家就可能一直等着。”
　　袁媛犹豫了。
　　他傻啊？就不知道给他打个电话，转念一想，他怎么打呢？他没有自己的手机号。
　　最终袁媛还是下了楼。
　　“你...”袁媛不知道要说什么。
　　宗昊笑了：“你终于下来了。”
　　“你等了多久？”
　　宗昊抬手看手表。
　　“没多久。”
　　他撒谎。
　　袁媛低下头：“很久吧。”
　　宗昊笑。
　　袁媛抬起头：“你到底等了多久。”
　　“你不是下来了吗？”
　　“我问的不是这个问题。”
　　“好吧。”
　　宗昊想了一下，说：“三个小时。”
　　袁媛突然怨恨起自己，她明明知道她在下面却不装作不知道。
　　“你...”袁媛不知要说什么：“你不要这样。”
　　宗昊装不懂：“哪样？”
　　“就是，就是你不要等我。”她算不算一语双关？
　　宗昊又是笑：“我等不等是我的事儿，你下不下来是你的事儿。”
　　他是认真的，他的话和他的表情一样认真：“不管你下不下来我都会在这儿等着，直到你下来。”
　　那个瞬间袁媛就感到了，她觉得有股热流向上冲来，直达眼窝。
　　她想说，那你就等着吧，反正我不下来，可是她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她说不出口。
　　“你不用为难，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
　　“宗昊，我觉得我们不可能，所以...”
　　“什么？”
　　“所以你不用等在这儿。”
　　“我说了，这是我的事儿。”
　　袁媛转身上楼。
　　以后的日日早上都是如此，他总是等在下面，袁媛躲不掉，她不能整日呆在楼上吧。
　　她下楼了，他就跟在身边。
　　只要他在她身边，其他人就自动远离。
　　日复一日，什么都会习惯，她的习惯就是在他跟在她身边时养成的，后来改不掉了，她才知道习惯就像鸦片，久了就再也戒不掉。她跟着她去上课，去吃饭，别人诧异的目光他无所谓，他眼中只有袁媛，只是后来宗昊只将她送到教学楼下就离开了，不再是一陪就是一整天了，袁媛心下暗暗高兴，既然甩不开他，那她就一直不理他，直到他自己消退了热情。
　　当然这只是她天真的想象罢了，她或是觉得自己的领土受到威胁，一心想驱逐，却不曾留意，对于他的存在不知什么时候已成理所当然，这种理所当然再逐渐发展为必须，一旦这种必须的观念建立，她的世界又怎么能没有他，少了他就产生了一种叫依赖的习惯，而她又是什么样的人？一个撞上南墙也不会回头的傻瓜。
　　再说了，她何曾了解过宗昊，岂知他的心性，那也是一个和她一般执着的人，又或者说，相形之下，失色的也许是她自己，而非他宗昊，只是这些都要等袁媛走到最后才能知晓，那个时候她才认清他们也算是一类人，都是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会再妥协。
　　尽管袁媛定力强，依赖心弱，可是人总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她一开始不理不睬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关心起他的一言一行，虽不是太明显，她自己都不能发现，可是总是与她相对而坐的宗昊发现了，这么细微的变化，日日相处，如不留心，怎能察觉？袁媛这边犹不自知。
　　直到有一天。
　　“袁媛。”对面吃饭的宗昊叫她，她抬起头，询问的目光望向他。
　　宗昊这边就笑了，袁媛佯装嗔怒，白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吃饭。
　　“袁媛。”宗昊又叫她。
　　袁媛不理，只当他是和她逗乐。
　　“袁媛，抬头。”宗昊乐此不疲，笑声也传了过来。
　　若是她不抬起头，袁媛有理由相信他会一直叫下去，就像以前，多深刻的记忆，于是她停下筷子。
　　宗昊的大手伸来，摸向她的嘴角，惹得袁媛一愣，方才明白他的举动何为，脸上微红，忙低了头吃饭。
　　感动吗？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日积月累中的点点滴滴，宗昊在袁媛的眼里变得生动起来，她见识了他鲜为人知的懒散和无赖，且这种现象愈加严重，他有时会无意识且自然地指使她干些什么，当她用诧异的眼光看他时，他又无辜的笑，像极了慵懒耍赖的小猫，袁媛不计较，依言照做，久而久之，他们两人都习惯了这种相处的模式，并从这种关系中发现了乐趣，只是有一次，宗昊不知怎的就当着许多人的面指使了袁媛且摆出了无赖的表情，这些他这举动惊到了身边的人，当他们用奇怪的眼光看他时，他倒是尴尬了，掩饰地说看什么？没见过？袁媛偷笑，被他警告地瞪视。
　　当然宗昊也发觉了袁媛的诸多可爱之处，比如她也会在人后嘟着嘴做些小动作仇视前面的人，第一次的时候估计是忘记身边还有一个人，待她意识到宗昊的目光时，竟作出了一副看什么，我就这样，之后就不理宗昊了，宗昊觉得他何其无辜，他哄她，她不理，不过有时她自己都忘了她还在对他生气，主动跟他说话对他笑，宗昊就会很惊奇的看她，她就又开始不理他。当然袁媛这么一个安静的人是公认的，只是他们不知道她还会恶作剧，故意整人，还会装做一副一本正经的摸样，宗昊好几次都被她唬到，他还发现袁媛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他总是见到她对那些可怜的人的恻隐之心，她个时候宗昊觉得袁媛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孩，就像天使。
　　每一次，知道遇见街头流浪的人，袁媛都会拿出一些钱，有时是食物，天热了就是一瓶水，也有例外，那一次袁媛身无分文，在路边年迈的老人身边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宗昊从皮夹里取出一些钱丢在老人面前，他其实是不相信这些的，不过是骗人的手段罢了。
　　只是当他起身时，袁媛直直地看着他，那一刻他知道就算是骗子也是值得的。
　　随着彼此的逐渐了解，两个人的话题多了起来，有时会像真正的情侣一样为一些毫不相干的话题而一再争执，不过是各抒己见吧，不会真的红了脸。
　　待袁媛察觉这种变化时，两人间已经建立起默契，隔膜已如纸，弹指既破。此时袁媛想起脸皮微红，她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她突地就想起几天前看到搞笑场景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这些都在意料外，最初的假设，不可能变成事实，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她想改变他，同时也在接受和被改变着。
　　她的初衷呢？袁媛一早是想两人天天在一起，不好整天板着脸，并肩而行的两人如此诡异的姿态不要说他人看见会作何想，就是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别扭，最初的僵持和漠然就是这样一丝一毫在时间分分秒秒的流水中冲淡，到如今的乌有。袁媛依旧理由充分的游说众人她这是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而不是所谓的接受和心动，杜芳亭她们只是嗤笑，不与她强辩，事实摆在眼前，她是局中人而已，并且这种事多说无益，会引起反弹，她们也乐于静观其变，等候袁媛的彻底沦陷，毕竟看上去宗昊对袁媛实在是好，好到作为死党的她们也会心生羡恨。
　　且说宗昊，除却最初的强抢豪夺，以强凌弱，宗昊还算是个本分的人，在袁媛身边一直就都是沉默着微笑，所有的举动都还在袁媛的承受范围内，比如偶尔他会拍拍袁媛的头，或是亲昵的贴在袁媛耳边说些叫袁媛脸红的话语，又或是时不时的深情注视和拥抱，袁媛一开始多少还是抵触的，后来亲昵的动作宗昊做的再自然不过了，袁媛慢慢习惯，甚至是主动，这些袁媛不知，可是宗昊却看在眼里，他对她包容，不介意她的棱角，他用他的耐心一点点将此磨掉，就好像一次次预习，而他等待的就是袁媛的完全接受。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袁媛那颗忐忑的心在他安分的左右伴随下逐渐踏实下来，不再如以前会防备宗昊的突然之举，她怕在众人面前他再次毫无预示的亲吻，不过她实在是多虑了，除了最初的两次，她不再见他有过激的举动，好吧，只要能相安无事，有他在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算袁媛承认自己的确习惯了宗昊在身边，她还是会强调，习惯了又怎么样，他在与不在无关紧要，她们不会和她争，只是当说笑地说她没到那么一天，袁媛当时不以为意，总觉得这种事不可能。
　　最近气候不佳，天气阴晴不定。
　　袁媛走出宿舍楼的大门时下意识的左右顾盼，不见宗昊的身影，也不在意，抬头看天，只见艳阳高空挂，也许是个好天气。
　　自从宗昊担当了袁媛的护花使者后，出门时不管袁媛叫杜芳亭她们中的任何一人，她们都会以各种理由推脱，袁媛怎么好强拉，只得一人出去，今天她出门时她们还在被窝里做梦，宗昊又不在，做些什么呢？走走也不错，袁媛信步闲游，到处游逛，不知不觉中横穿了花园，站在了图书馆的大门前，看着门上方‘图书馆’三个铿锵有力的大字，她突然就想起了她和他的相遇也是在这里，脸上不觉浮上了笑意，迈步走进图书馆，她好久没有痛痛快快的埋身书海了。
　　袁媛在排排整整齐齐的书架走过，手指划过装订华丽的书刊，一本又一本，最终停留在那本她曾看却未看完的小说上，到底会有一个怎样的结局呢？袁媛抽出书，找了一个靠窗的空位坐下，从第一页看起。
　　虽说前面的部分已经看过，袁媛还是看得很细，不愿错过每个细节。
　　看书是一件美妙的事儿，尤其是一个人在安安静静的角落里，仿佛这里就是自己的天地，自己随心所欲，畅游在辽阔的世界。
　　时间流淌，袁媛一页页的看过，很快就到了曾终止的地方，小说中的那个他死了，她突然心下凄恻，啪地合上书，兴趣全消，她不敢往下看下去，她能想到他的死给身边的人带来怎样的创伤，说是一切交给时间，可是时间是个什么东西？它能终止了对一个人的思念？只怕是爱的不够深吧？不然如何能够忘记。
　　袁媛没了心情，起身将书放回原处，出了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