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面》不伤

2、断戏再续

　　台上，蓝衣女子举袖，眉目半掩，娇羞不胜的唱道，“呀！正撞着五百年前风流业冤。”声音清润甜美，若有意，若无意的扫了那小生一眼。冷不丁，瞥了台下一眼，脸色乍变，那步子，虽仍是摇摆，却已然加快速度。
　　那白衣小生只痴痴的看，半晌不能言语，帘后传来低低的若叹息般的吟唱，“颠不刺的见了万千，似这般可喜娘的庞儿罕曾见。则着人眼花撩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他那里尽人调戏軃着香肩，只将花笑拈。”
　　台下不过几人，今日戏班子被林家公子包场，这林家公子亦甚会享乐，一壶清酒，三两碟糕点，虽是简单，但那糕点确甚为精致，只瞧见那模样，便可想象出其入口之甜香。
　　林家公子长得也甚是俊俏，剑眉凤目，皮肤更是少见的通透无半丝暇疵，头发乌黑，以一白带子束起，两髯垂在胸前，道不尽体态风流。他两眼直直的看着台上花旦，像是生怕她溜走一样，直至她退入幕后。
　　林笙拿起酒，斟了一杯，抿了一口，状若无意的对身边的班主道，“那花旦唱的甚好，可否代为引见？”
　　那戏班班主长得奇丑，左脸嘴角长着一个大痦子，右脸眉角更是挂着一瘤子，甫一瞧见，让人扔不住想割开看当中是否会飞出一只怪鸟或是蝙蝠。
　　那戏班班主一听此言，乐开了花，脸上痦子瘤子一齐抖动，双眼更是连缝都瞧不见，连声道好，慌里慌张的向台后走去。
　　林笙又转头，对一小厮道，“赏！”又起身命一小厮坐他位置上，走到戏院门前的小茶楼里，寻了个僻静角落，一言不发的坐着。
　　那班主跑到后台，冲着慕乐连声道喜，慕乐蹙眉，那班主又朗声道，“夏荷，若是发际了，可别忘了咱。”
　　慕乐听了心中又惊又疑又怒，惊的是他竟点名约见，疑的是他是否认出，怒的是他在做完那等事之后，竟无半丝一毫歉疚。心中虽是百般滋味，面上却是一副欢喜模样，笑道，“我补下妆就来。”只待那班主转身离去，慕乐便转身取来一盆水，三两下将油彩洗去，可巧柳丝唱完，下了台来，见此，疑道，“戏未唱完，夏荷，你怎的把妆都洗了？”
　　慕乐慌把那大略说了下，柳丝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幽怨，却强笑道，“原是急着见情郎啊！”虽是强笑，但透过那厚厚的油彩，却分外自然。
　　慕乐有些许怔忪，顿了顿，皱眉道，“柳丝帮我！”
　　许是慕乐的表情取悦了她，柳丝的笑更是自然了几分，道，“怎的这般愁色，那林家公子，模样家室自不必说，名声亦是不错，家中既无娇妻，又无美妾，我倒是该恭喜才是！”慕乐闻言眉毛拧在一起，思了一会道，“柳丝，你可不知，我上次上街将一公子连人带物撞倒在地，上上次，卸妆完将水不小心倒到一公子身上，这两次，那公子，都是林家那个！”慕乐边说边做出害怕样子。
　　柳丝见此，拍了拍她的背，道，“那我怎么帮你？”
　　慕乐沉默片刻，指了指戏服道，“你穿上去，化成我的妆过去。”
　　柳丝蹙了蹙眉，道，“这…能行吗？”
　　慕乐道，“行，一定行，妆那么浓，他离得又远，一定认不出的，你过去，我出去避避。”
　　戏班班主喊道，“好了没？”
　　慕乐朗声道，“就来！”又对柳丝道，“就你能帮我了…”
　　柳丝看了看她，点了点头，慕乐喜笑颜开，亲了柳丝脸颊一下，道，“就知道你最好了！”
　　柳丝用手指刮了一下她鼻子，宠溺的笑了。
　　柳丝换好妆走了出去，班主唯唯喏喏的跟在身后，絮絮念叨。
　　慕乐待他们走后，蹑手蹑脚的出了去。
　　林笙拿起桌上，抿了口茶，眉目间有些郁色，看见门前那个身影，慌忙放下酒，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眉目见有些惨然道，“阿乐，你还是，不肯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