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辣泪》七页蓝禾

62、第六十二章 相守空山

　　三人从宿营地往东南面的一条路走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王易波就走散了。以两人对王易波偶尔跳脱的性格的了解，章娪静和盛夏决定放任他自由，没去寻找，便留下两人相伴走在黄山松林间。
　　黄山无峰不石，无石不松。古人言“黄山之美始于松”，一开始章娪静只觉不过尔尔，到了此处、此时，在盛夏半专业的讲解下，才逐渐真正领略到了黄山松的魅力。松，本岁寒三友之首，苍劲高洁，惹人敬重、喜爱。黄山松更因其地理特点而独具一格，千姿百态，或高耸挺拔，或郁葱古雅，或锋芒傲立，让人流连忘返。
　　“奇松连理前未闻，相守空山不计春。”章娪静抬头望着并蒂齐肩的连理松，嘴里念着曹文植的诗句，一抹孤寂感忍不住悠悠爬上心头。
　　“你，有我。”
　　章娪静蓦然听到这句话，疑惑地转过头，看见盛夏正紧锁着眉头看着自己。
　　“章娪静，你有我在。”盛夏的心突突突跳着。
　　“哦。”章娪静淡淡应了一句，转回了头。心里，却止不住愈发悲戚。
　　“你……明白我的意思？”盛夏下意识握住了章娪静的手，“还是说你对我有什么误会？”
　　章娪静惊讶地低头看着交握着的两只手，盛夏掌心的温度从指尖慢慢传递到心头，烫了一下。
　　“我误会你什么？”章娪静抬头问，“为什么你总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这么有分量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你的话，我怕我自己真的误会了你！”
　　高山上的气候，说变就变，下午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天空中就布满了一朵朵厚厚的云，彼此交叠、挤压，天色随之暗下来，接着便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没有很轻易。”盛夏努力克制自己，“我，只对你说这些话。”
　　“你！能不能不要跟我开这些玩笑。”章娪静开始抑制不住内心的烦躁，甩开盛夏的手，往回走。
　　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顺流穿入脖颈，丝丝凉凉。
　　“我没有开玩笑！”盛夏追上去，脱下外套往章娪静身上披去。
　　“我不要。”
　　“能保护好我的单反吗？”盛夏伸手指了指挂在章娪静胸前的机子，趁她没反应过来的档儿，就帮她套好了衣服，还从自己裤袋里取出提前准备好的一次性雨衣，展开，分别给两人披上。
　　章娪静抿了抿嘴巴，没有言语。
　　风雨迎面而来，额头、眼角逐渐被打湿，眯着眼，在一片混沌的环境中，视物显得有些吃力。
　　不知何时，章娪静发现头顶前上方多了一只手，不大，却仿佛替她撑起了一个人的小天地，风弱了，雨小了。
　　章娪静往右前方跨了一步，走出“伞”区。
　　盛夏无奈，往右前方跟上一步，继续护上。
　　章娪静再往边上跨出一步，盛夏立马跟上一步。
　　章娪静加快往前跑了两步，盛夏手也没放下追一大步上去。
　　章娪静翘眉，干脆停下脚步。盛夏猝不及防，轻撞在她身上。
　　“哼！”章娪静傲娇一声，接着抬步往前走。
　　风雨扫过林木，打下一条条毛茸茸的不知名的枝球，落在行人头上、身上，再掉落在石阶上、地上，竟挠的人心痒痒。
　　雨越下越大，落在地上激起一片水星，四散而落。偶有雨水斜入脸颊，沾到嘴角，章娪静微微舔了舔，竟发现味如山泉，清新、甘爽。
　　“你不要吃啊！”盛夏的声音穿过雨帘，传递过来，“你看到树上、地上的虫子了吗？”
　　章娪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明明自己动作那么小，明明风雨那么大，盛夏怎么就都看得到！“你能管好你自己，不要管我吗？”
　　盛夏皱了眉，过了好一会儿，说道：“我能管好我自己，现在，也可以管你。”
　　章娪静无语，刚恢复的一点好心情，又被盛夏搅乱。或许，他本就是习惯这样说话的人，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话，多么暧昧不清，会给他人造成怎样的困扰。
　　傍晚，回到宿营地，听到盛夏和王易波的对话，章娪静惊住了，站在他两的帐篷外，不知进退。
　　“你……我……”章娪静觉得自己可能淋雨发烧了，脑袋晕乎乎，明明有很多不解，一时之间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
　　“你听到的都是真的。”盛夏看着章娪静支支吾吾，终是按捺不住了，“我下午说的也都是认真的。”
　　章娪静瞪大了眼睛，看着盛夏，无措。
　　盛夏凝眉锁定章娪静，又向她走近一步。“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想管着你。”
　　章娪静慌乱后退一步，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盛夏下意识伸手去扶，没扶到，蜷回手指握成拳，背水一战似地接着说道，“就你一个人，可……”
　　“我、我好像发烧了，可能是高原反应，脑袋缺氧了，我、我要吃饭去了！”章娪静慌不择言，仿佛知道盛夏接下来要说什么，又害怕听到他说些什么，赶紧转身快步往石栏边走去。
　　盛夏瞬间哭笑不得，她不会觉得自己幻听了吧？天知道盛夏自己内心有多紧张、焦急，天知道今天一天他做了多少次心理建设，才将内心深处的情意表达出来，此刻正值燃点，章娪静却跑了，一溜烟跑了。
　　盛夏做了个深呼吸，才将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缓缓放了回去。无论如何，至此，已经向章娪静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表露心声，是历史性一大进步。
　　而章娪静是不是已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或者说她是否能接受自己，盛夏心里没底儿，想到下午章娪静抗拒自己说的话，不由得又心生烦恼。
　　晚饭时候，盛夏忍不住时不时看看章娪静，仿佛期盼着能从对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中读取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明明已经等候了这么久，现如今真正表白之后，短短的一个夜晚，竟显得那么漫长；明明章娪静也没有多说多做什么，盛夏竟觉的自己仿佛在接受着凌迟。一日奔波之后，在这空山旷野之中，天地空灵之间，本该轻松安逸入睡，然而却整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