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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死亡的脚步 ...

  •   死亡有很多种,并且被人们赋予了很多崇高意义,但这只代表了人是所有动物中最擅长安慰自己的可笑种族。
      ——摘自联邦历94年《死亡,只是死亡》 爱德华亚当戴维斯著
      ……
      录像监视室,林雪按着遥控不断快进以及回放樱井贤治的房间,在他眼中这个人很自律,所以很无趣。
      在监狱中的三天这个人在五点半睁开眼睛便是洗漱打理,去监狱食堂吃饭,然后在二十分钟后一秒不差地回来,仿佛连吃饭时间都被精准地控制着,在房间里也不看电视,只是如僧人般地打坐冥想,然后在十二点整再去吃饭,之后继续打坐,似乎习惯不吃晚饭,随后在七点开始打扫房间,他打扫得很仔细,连钢笔都要拆卸掉和笔记本都要细细地擦上一遍,最后洗漱,九点半睡觉,每天上厕所四次。
      这个人宛若机器人般地死板,规律到没有一丝破绽。
      “因为如此规律,所以如果出现破绽必然很显眼,也必定有意义,一定有的,在哪,在哪……”林雪喃喃自语着,不断地来回翻看着录像,仿佛这枯燥的无声画面在他眼中有着无穷的乐趣,当屏幕上再次出现樱井贤治打扫房间的流程时,他的瞳孔蓦然闪过一丝锋锐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那个似乎和往常一样打扫房间的身影,兴奋地笑意在嘴角扩大,最终突然他发出一声宛若变态般的□□,充满了一种病态的愉悦感。
      “在这里,就是这里,我找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归是找到了,我绝对不会再错过了……机会,美妙的机会……呵呵呵呵……”
      林雪一个人在幽暗的录像监视室里笑了起来,笑声中有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却唯独没有丝毫的快意,这让他显得神经质到有些歇斯底里,让房间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录像监视室的门在此刻突然打开了,宗锐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神情有些怪异,他忍不住第四次看了一下手上的化验单,“难以置信,这根头发……是樱井贤治的。”
      听到宗锐的话,林雪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坐着的转椅转了过来,他的神情也变得无比平静,平静得可怕。虽然他本就是个在别人眼中异常的人,但是和他认识五年的宗锐还是一下子看出了林雪的反常——
      就和四年前一样的反常。
      “给我樱井贤治的病例。”林雪从存放证物的袋子里掏出了那支黑色的钢笔,因为屏幕的光芒,黑色钢笔正反射着诡异地色泽,倒映在了林雪的瞳孔深处后,仿佛便在其中燃烧了起来,那团火焰没有温度,只有着极为冰冷的执着,“我找到了,四年前的拼图,总算有新的部分可以拼了……”
      “你这次逃不掉的!”
      林雪从一边的证物袋中将那支昂贵的钢笔拿了出来,将钢笔拆开,却发现了里面似乎已经用完了墨水,值得一提的是,在其中残留的墨水颜色,是红色,林雪默默端详了这支笔良久,“这支笔我要了。”
      宗锐皱了皱眉头,“这是证物,你不能带走。”
      “你没有上报,就不是证物。”林雪盯着宗锐,虽然他口气平淡,但宗锐却赫然发现林雪的眼白处隐隐透着一丝疯狂的猩红,“这不是你能碰的案子。”
      “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宗锐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他上衣口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一看号码,“是老板。”
      宗锐挂在口上的老板,就是这个分局的局长,是他的顶头上司。林雪指了指电话说道:“记住,证物里没有钢笔。”
      宗锐想接起手机,却蓦然发觉林雪死死地按住了自己的手,宗锐皱着眉头看向林雪,林雪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没有钢笔。”
      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闷,只剩手机的震动声以及音乐回荡在房间,宗锐则终于有些不悦的眯起了眼睛,眼里再无一些笑意,但他看在林雪明显有些异常的份上并没有硬来,只是淡淡地问了句,“林学弟,你在教我做事?这好像不在合作范围内。”
      “……”林雪看着面前很少发脾气的贱人竟然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有了脾气,十分罕见地得有了一丝愧疚,但随后便被心中那抹锋利的执念所抹杀,“我帮你查了四年的失踪案。”
      “我希望你不是想说现在是让我报恩的时刻。”虽然口气没有变化,但宗锐依旧没有硬把电话接通接起来,任由顶头上司打来的电话响到断了线,但是随即不到五秒,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不过如果你拿你曾经帮我洗脱嫌疑避免牢狱之灾的事来说话,我就听你的。”
      这样交情也就完了。
      宗锐心中这样补了一句。
      宗锐的手依旧盖在手机上,林雪的手也依旧压在了宗锐的手上,手机震动声以及音乐也依旧响着。
      “我在这个只有合成猪肉当菜的警察局忙活四年,就是为今天。”林雪说完这句,将手从宗锐的手上移了开去,“如果你听不进去,没问题,你就自动把我没说的话听进耳朵里,然后把那该死的钢笔忘了。”
      林雪的目光冰冷,宗锐神情严肃。最终宗锐没有回应林雪的要求,只是将手机提了起来,之后他接通了通话,将手机放到耳边,然后一改刚才有些肃然的表情,变得嬉皮笑脸起来,“老板,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是同意给我介绍女朋友了?”
      “之前给你打电话你在哪个女人的床上!?你这上班时间也一直处于精虫上脑的混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宗锐猝不及防之下一脸痛苦,无奈地揉揉耳朵,将手机离耳朵远了些,带着点讨好的语气说道:“老板,愤怒对你的心脏不好……”
      “愤怒?不,我现在只想杀人,我不管你给多少女人送去做人流,也不管你上班时间有没有偷窥女同事的裙底风光,只要你每年交出合格的破案率,并且不惹麻烦,我这个位子以后就是你的。”电话里的局长语速很快,显然情绪有些糟糕,“我还有一年就可以退休了,但你却给我惹出这种重刑犯逃脱监狱的麻烦!”
      “老板,我正在查……”
      “查个鬼!这个案子现在你不许继续查了,所有证物全部上交。”局长的声音顿了一下,宗锐听到电话另一边的局长喝了一大口水时发出的吞咽声,“证物一件都不许少,尤其是那支钢笔。”
      宗锐看了林雪一眼,林雪也冷冷地看着他,宗锐最终还是妥协地翻了个白眼,声音却变得有些大惊小怪,“钢笔?老板,没什么破钢笔啊!”
      “没有!?”电话那边的声音徒然升了调,“莫非那群混蛋搞错了?不管了,总之,你这案子别管了,所有证据立刻封存,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碰,你先在局里待着,等着人过去,交接下就行了。”
      “等谁?向谁交接?”
      “特勤局,是中央特勤局,上帝才知道这群混蛋脑袋里想的是什么!总之从现在开始这个案子就归他们管,一切有关案件的信息全都不准泄露,我知道你有个精神不正常的小鬼哥们,如果他参与了,告诉他,如果他不想对着监狱里的抽水马桶过完下半辈子的话,就回家好好睡一觉,然后把这事忘了!”
      ……
      “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将手机放回了上衣口袋,宗锐朝林雪努了努嘴。
      “我有个哥哥。”
      “我知道,林光远的长子林风,被看好为未来的检察官新锐王牌,不过似乎因为心理变异,得了精神癌症,四年前死了。”宗锐点点头,作为林雪的朋友,他自然特意了解过他的家庭,或者说,他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家庭可以养出这么一个怪胎。
      精神癌症,是在大黑暗时代末期,所诞生的新型疾病。和以往的癌症有着很大的区别,那就是发展初期和生理无关,是从心理的变化开始。这种疾病和人的意志坚强与否无关,往往只要出现巨大的环境变化或者心理变化都有可能诞生这种疾病。
      患者初期会因抑郁等原因变得寡言少语,之后症状会从语言蔓延到行为,渐渐无法自如的操控身体,最后仅剩意识依旧无比清晰的存在着,最后所有的器官会随着患者的绝望和痛苦一点点地步向衰竭。
      而这种疾病,去医院检查身体,几乎检查不出什么生理上的问题,只能在精神透析图上看到原本蓝色的波段图会出现一些绿点,并且不断扩散,如果整个波段图变为绿色,患者将失去全部的行动能力和语言能力,并且在之后七十二小时内便会出现全身器官衰竭的症状,直至死亡。
      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发现的由心理直接影响生理的绝症。
      “嗯,这是那个讨厌的老家伙说的。”林雪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阴沉,“但事实上,林风只是失踪了。”
      “他没得病?”宗锐一脸惊讶。
      “疾病是真的,他的情况也的确在一点点恶化,但他还停留在初期阶段,大多情况下还能控制身体的行为。”林雪摇了摇头,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似乎感觉到了一种疼痛,变得有些咬牙切齿起来,“但在途中他失踪了,我那时查到了不少东西,但最后当我查到绿色的头发时……有人来了,他们带走了林风。”
      宗锐似有所悟,他试探性地问道:“中央特勤局?”
      “还不止呢,还是当初某个还在亚洲议会里努力往上爬的家伙带人来的……在那之后他在政坛上可是顺利得像‘方舟’护航,哦不,我看根本就是。”林雪的口气徒然带了三分讥讽,“所以我现在最想干的就是两件事,一个是找那老家伙的麻烦,一个给林风那混蛋的后脑勺也来上这么一下。”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哥哥能活过四年的可能性很低,精神癌症的患者很少能撑过三年。”
      “我对他死了还是活着一点兴趣都没有。”林雪哼了一声,“我只是要把这混蛋找出来,即便是鞭尸,我也在他脑袋后面来一下!”
      “你和你哥哥感情很好的样……”
      “虽然我很想给你的幽默感给与高度评价,但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所以千万别误会了……”林雪打断了宗锐的话,然后一脸轻蔑地摇了摇手指,“我只是记仇而已。”
      插话失败的宗锐有些尴尬地笑了一声,心中对这个思维极为怪异的人竖起了无数的中指。
      “他在警察局待了三天,早餐在他拿起筷子后第十六分七秒放下结束用餐,中餐则是十八分二十四秒,睡眠每天为八小时整,精确得可以媲美机器。”盯着着三台显示屏,林雪的手指在键盘上不断做出各种繁琐的操作,“但是第三天他打扫卫生时,多花了一秒。”
      “那又能说明什么?”宗锐摇了摇头,“他毕竟不是机器,产生些误差也是正常的。”
      “知道那多花的一秒是用在什么地方了吗?”林雪将第三天的录像定格在了樱井贤治打扫房间卫生的背影上,林雪看着这个蹲在床柜前的人,因为他用背影挡住了探头,所以不清楚这个人到底做了什么,但林雪却认定了这是唯一的破绽,“他用在这个床柜前了。”
      “床柜里有什么?里面只有他的笔记本还有钢笔。”林雪拍了拍放在证物篮里,用塑料袋装着的笔记本,“这种笔记本虽然不外销,但却是制式的统一规格,总共一百二十页,刚才我就发现好像薄了点,应该是少了两张,那么少掉的部分到哪去了?我相信他不会干丢进抽水马桶这种蠢事,否则万一被生活废物检测装置检测出了什么就麻烦了,而在之前两天他都没有动笔写过什么,也没有见他把笔记本的纸撕下来,也就是说……”
      “他所要做的一切都集中发生在监视系统重置的两小时内。”林雪说到这里,脸上充满了一种看连续剧看到最终结局的满足感,
      “这个机器人行为很严谨,几乎没有什么漏洞,如果他有在笔记本上写了什么不能让人看到的东西,应该已经全部处理掉了,说不定一张是写内容,另外一张只是纯粹保险,不想让下一张纸留下什么印记,而笔记本上少了最重要的两张纸,剩下的便没什么用了,所以这本笔记本现在已经没有继续调查的价值了,它现在最该去的地方是垃圾箱。”
      很随意的把樱井贤治取了个外号,然后林雪摆了摆手,指了下钢笔,“所以唯一可以调查的就是这只钢笔,仅仅是少了一两页纸,钢笔的墨水却已经所剩无几……所以你必须把钢笔给我。”
      正听得连连点头的宗锐愣了一下,显然即便和林雪认识了几年,但依旧时常被这个人的跳跃性思维搞得一头雾水,这个在女人堆里显得无比睿智的青年在此刻却对自己的理解能力生出了一丝怀疑,“墨水所剩无几,所以得把钢笔给你?这什么逻辑?”
      “还不懂?墨水,墨水啊!”林雪瞪大了眼睛,一副已经给了明确提示的德行,最后面对宗锐依旧一脸茫然的表情,他终于丧失了耐性,他此刻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头没有进化完全的猪,充满了怜悯以及智商上的优越感,他叹了口气,“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一定无聊透了。”
      “行了,解释清楚!”宗锐有些羞恼地拍了拍桌子,“你还想不想要钢笔了!?”
      不屑地撇了撇嘴,大脑回路构造有些异常的林雪终于停止了对正常人的嘲讽,看在那只钢笔的份上,他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首先我们可以断定钢笔和笔记本必定和越狱有关,那么机器人既然可以从这里逃跑,他很从容地带着换洗衣服一起带走了,却唯独把笔记本和钢笔留下了,他是忘记了把笔记本和钢笔带走吗?不,这种人怎么可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东西,并且还是两件,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没有办法把这两样东西带出去。”
      “钢笔和笔记本这两样东西和别的东西有什么不同?而两者互相之间又有什么共同点?”林雪敲了敲桌子,指甲碰撞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墨水,钢笔和笔记本都曾经存在墨水,而笔记本上存在墨水的部分消失了,如果墨水没有毒素,我猜他是把纸嚼碎了咽进了肚子,并且这种墨水很难用清水洗净,所以对于钢笔他没有办法,只好最后把还留有一点墨水的钢笔和已经没有用处的笔记本留下来。”
      “听到这里我明白了,但是你还没有解释为什么要自己干。”宗锐揉了糅太阳穴,显得有些疲惫,他总觉得对面这个家伙容易说着说着就偏了题,偏偏这家伙自己却觉得自己说得十分清楚明白,别人听不懂那是理解能力不足,“虽然我现在暂时没打算把钢笔上交给特勤局,但在你没有说服我之前,我也不会把钢笔交给你。”
      “那群人怎么知道有钢笔,并且知道这只钢笔还有问题。”林雪嘴角一扯,算是笑了一下,但是笑容中却带有了三分冷意以及轻微的讥讽,“而且为什么这个越狱成功的机器人能够知道你们这个分局监视系统重置的具体时间?我记得,虽然你们系统重置规定了日期,却没有精确到小时吧?连你们自己都是当天才知道的信息,为什么刚好这么巧这个家伙就知道,并且利用了这些条件做了些小动作?”
      有内鬼。
      宗锐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之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到现在却终于清晰了起来,“有人通风报信,并且还是上级,所以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特勤局来善后,想拿走最后的痕迹……到底是谁?到底是怎么传递消息的?这可是重型监狱,根本没有可以越过监控的通讯设施。”
      “到底怎么传递消息的现在还不清楚,但很有可能便是第三天,这个机器人在床柜前多停留了一秒的时候,在那个时候确定了信息,然后按照计划行动,至于传递消息的源头,根据四年前的动静……至少是在亚洲议会里拥有极大掌控力的官员。”林雪解释完了这些,便放松身体,懒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上,习惯性地用食指擦了擦高挺的鼻梁两侧,“所以如果我把东西交给你,这个案子就结束了。”
      说到这里,林雪显得有些得意,又有些愤怒,他摇了摇手指,“这群愚蠢的凡人,真是想得太美,把别人也想得太蠢,他们回合已经结束了,现在这个回合是我的,自然不能被他们牵着走。”
      “那么,你为什么要看他的病历?”宗锐指了指放在林雪旁边的资料盘,“莫非这还和他的身体有关。”
      ……
      “在今年的大学例行体检时,在他的脑部发现了肿瘤。”庭染大学附属医院的肿瘤科老医生对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徐雁说着,这个老医生见惯了生死,所以即便面对如此严重的疾病,也依旧平静,“很有可能是恶性,如果真是恶性,并且按照体积大小以及其身体状况,没有办法动手术,所以我今天打了很多电话,希望有人可以暂代家属签字,却发现在这个大学这个小子没什么朋友,所以只好找你了,希望你能劝他马上住院接受检查,并且治疗。”
      “即便之后发现是良性,也有转化为恶性的可能,所以我希望他的情况恶化之前接受治疗。”老医生轻轻咳了一声,“你也是医生,应该知道这种事是不能拖的。”
      徐雁抿了抿嘴唇,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的脚竟然开始微微的发颤,有些发软,“您有多大把握觉得他的肿瘤是恶性?”
      老医生默默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发现闵清的眼神充满了乞求时,怜悯地看了一眼这个俏丽的女人,“只有一成的可能不是,所以如果要治疗,只能试试注射腺病毒,不过成功率不高,即便是良性,也要马上处理,否则颅内压升高会有生命危险。”
      ……
      “得白血病的不是他父亲,是他。”看完了屏幕里所显示的病历资料,林雪转过头,一抹玩味的笑意挂上了嘴角,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只钢笔,“但从监视录像看却完全感觉不出他得了这种重症,生活能力都很正常,这根本不是毅力坚强的范畴,而是确实的未知治疗手段,如我所料,这是牵扯到药物的案子。”
      蓦然,林雪脸上滞住了,他有些痛苦地用左手抚着脑袋,尖锐的疼痛从大脑中传来,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身躯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本能地想扶住一边的桌子,却因为疼痛几乎感觉不到手的触感,竟然扶了个空,身体也随之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宗锐脸色一变,他扶起因为疼痛开始颤抖的林雪,“你得去医院。”
      “没事……”林雪捂着脑袋,不知是否因为疼痛的关系,他觉得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道充满数据流的细线,他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却知道里面的意思。但其中的意义太过于复杂,并且信息量大得让他几乎崩溃,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因为惊人的智商导致他不由自主的理解那些东西,于是头疼更加剧烈……最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而不知是否是碰坏了什么按钮,在林雪倒地的瞬间,四周所有亮着的屏幕在同一时间出现了信号不良的提示。
      当林雪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有些迷糊地摇了摇脑袋,很快就想起了发生了什么,他想起那阵无法忍耐的疼痛,想起昏迷前所出现的诡异幻觉,在床上坐起身来,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四周的墙壁……最终确定,果然的确是幻觉。
      他的眼睛,他的鼻子,还有他的大脑,都清晰地告诉他,这里没有什么数据流的细线,这里只是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
      当他很好地理解了现状的时候,病房的自动门开了,一个靓丽的女医生走了进来,是许雁,她的脸色不是很好,所以林雪决定暂时不要惹她。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待在医院接受治疗,还好发现的肿瘤是良性,但若是继续发展下去你会有生命危险……”坐在床前的徐雁对着靠在病床上,身体似乎已经回复正常的林雪说着,她尽可能的把声音放柔,仿佛在哄小孩一般,“所以别在乱跑了,如何?”
      林雪看着徐雁,仔细地上下打量她,仿佛把这个女人扫描了一遍,然后他翻开了棉被,自顾自地从一旁拿起了衣物开始穿,当徐雁要站起来打断他的时候,他说话了,口气依旧带着以往特有的讥讽气息,显得十分欠扁,“虽然没有拿学分,但我有上过法律系的课程,医生有告知义务,患者有知情权……这可是属于联邦宪法范畴。”
      “……”和小时候一样,徐雁依旧无法阻止这个人想做的任何事,所以她只能默默地用手指将鬓角的头发撩到耳后,随后轻叹了一口气,“你都这样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从小就这样,到死也不会变。”林雪抿了抿嘴,不知是因为疾病,还是因为心血来潮,倒是罕见地没有反驳对方,他一边穿上外套,然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我还有多少时间?”
      “听着,林雪,你现在还来得及,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徐雁站了起来,绕过病床的一边,走到林雪的面前,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将他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随后她紧紧凝视着林雪的双眼,她再次确定了林雪的眼中和小时候一样,让人看久了有一种邪异的着魔之感,“这里有全亚洲最好的医疗条件,每年对癌症的研究都在加深……”
      “但是癌症也在变化。”林雪却笑了笑,嘴角的那一抹讥讽似乎怎么都改不了,他眼里几乎看不出一丝正常人该有的惊慌,反而显得比往常更加锐利,他盯着这个女人的瞳孔深处充满哀求的眼神,轻轻地说了句,“给我三个月的止痛药。”
      抚着林雪脸颊的手僵了一下,林雪清晰地感觉到了手的温度正在逐渐变凉,知道自己猜对了时间,“这件事我不希望还有别的人知道。”
      徐雁没有回答,只是沉默,这让林雪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将徐雁抚在自己脸颊上那冰凉的双手拿了下来,“你已经告诉他们了,对吧?”
      “他们是你的父母,他们有权知道。”徐雁顺势将手从林雪的手里抽了出来,后退了两步,看着林雪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管你和你父亲有什么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应该好好谈谈,和亲人在一起有助于你的病情,更何况你的母亲是无辜的。”
      “所以你觉得应该让我看到我妈那想哭又哭不出来的表情,顺带让我父亲跑过来教训我的生活作息时间,比如说点什么‘哦,你那昼夜颠倒的生活竟然让你活到现在真是让人惊讶。’”林雪哼了一声,他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至于你说有助于病情,恰恰相反,我觉得我如果和那个老男人待在一个房间里超过十秒钟,我便会少活一个星期。”
      “但是你……”徐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显然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有所顾虑而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想说的是——但是你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
      虽然许雁没有说出那句话,但林雪却知道她的意思,所以他歪着头想了想,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想让他们看着我死。”
      有些事,比死亡更让人难受。
      “即便你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们?”徐雁终于忍不住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她眼眶微红,声音却没有一丝颤抖,宛若小时候那般坚强。
      林雪沉默地将挂在一边的围巾围上了脖子,竟然很少有地显得有些心虚,他第一次避开了徐雁的直视自己的眼神,之后轻轻地道了一句。
      “只是这辈子而已。”
      “啪!”
      ……
      “你在医院里摸了护士小姐的屁股?”经验丰富的宗锐在医院门口一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林雪,便被他脸上的微红掌印给惊了一下,不是因为他没想到这里的护士如此泼辣,而是他没想到这个家伙也会开窍,但是随即他便露出了一丝暧昧的神情,笑容里透出了一种在他看来,男人都应该看得懂的情绪,“感觉如何?”
      林雪摸摸脸颊,点点头说道:“好痛,比起小时候她力气大了不少,还好我没娶她。”
      “前女友!?”宗锐一脸惊讶,他看看林雪的脸,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医院,心想他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决没有受得了这种混球的女人,却没想到这里就有一个,还是在全亚洲最好的医院工作。
      “差不多。”林雪摆了摆手,似乎不想谈这个问题,又因为某些原因,他的语速比平常要快了一分,“怎么样,没露馅吧?”
      “我一口咬死没有钢笔,不过看对方那样子似乎不怎么相信我,差点把我扣起来,竟然还拔枪了……不过他没分清他站在什么地方。”宗锐耸了耸眉毛,一脸地不屑,但其眼神深处却隐约闪烁着些许忌惮,“他把枪拿出来对准我脑袋的时候,他就被四把枪对准了,当时只要他手指敢动一下,特勤局就要减员了。”
      林雪没有说话,他知道宗锐还有话说,所以他选择闭嘴,而他猜得也没错,宗锐继续说着,并且声音也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但在那个情况下他也敢威胁我。”
      “什么意思?”
      “他说,如果能杀人,他在六十秒内就能屠了我们这个分局。”宗锐苦笑了一声,“很荒诞吧?但我看到他那双眼睛的时候,却不知为什么就是信了,所以我没把他扣起来。”
      林雪的呼吸微微顿了一下,他看向宗锐,表情有些奇异,“你放他走了?知道他之后去哪了吗?”
      “不然还能怎么样?总不能宰了他吧?至于去哪,不知道,可能回去复命了……”宗锐脸色蓦然一变,他死死地盯着林雪,说话的声音了停了下来。
      “不好意思了。”林雪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显示的是下午四点,快天黑了,“把枪借我一下。”
      “你疯了!”宗锐吓了一跳,他往四周扫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把枪给你,我可不是被炒就能了事的,你那么急干什么?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没有下次了,我时间不多了。”林雪笑了笑,仿佛和老朋友见面似的勾着宗锐的肩膀,然后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了句,“你不把枪给我,你信不信你还没回家就得进监狱,不到五分钟你就把你这辈子上了几个女人的床都说出来,最后被一块湿毛巾闷死。”
      宗锐轻叹了一声,瞥了一眼林雪,眼神哀怨地仿佛像个少妇,“那你轻点。”
      林雪蓦然将手探进宗锐的怀里,摸到了那把晶能手枪,拿了出来,摇了摇头,枪口不知何时已然悄悄地对准了宗锐的胸口,“只是皮肉伤,他们怎么可能信你?”
      宗锐惊愕地将双眼瞪大,他刚要说话时,林雪便扣下了扳机。
      “砰!”
      凄艳的血花,在宗锐的胸口绽放。
      “放心,虽然伤势重了点,但你在医院门口,呼吸节奏尽量放缓,你死不了的。”
      林雪面无表情地看着失去力气的宗锐倒在了地上,在远处众人的尖叫声中,平静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口罩戴上,转身快步重新走进了医院。
      留下了仰面倒在地上的宗锐脸色苍白,微微喘着气,听从林雪的留下的建议勉强地控制着呼吸节奏,血沫不断从他嘴里和伤口流出来,渐渐染红了他四周的地面,只听他虚弱地喃喃自语,“疯子,真他妈是个疯子,这次真得被你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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