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复仇记》柏生

1、第 1 章

　　第一章
　　裕德五年

　　草长莺飞，二月天里土暖河凉大地回春。京都大雍的集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色服饰的人都有，沿街的绸缎铺、珠宝铺、胭脂水粉铺的东西挑些鲜亮的摆到门面上。窝了一冬的人趁着天暖，从家里走了出来，走到大街上，流连于各个铺子。好一副繁华的都城景象。

　　过了正午，人稍稍散去，街上空了不少，不过，想策马疾行，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从内城奔了出来，马上的人嘴里吆喝着，马鞭甩的啪啪响，路上的行人纷纷靠边，唯恐挡了他的道。

　　有老人避让不及，惊了马儿，马儿一声嘶鸣，扬起前蹄，眼见就要踩了上去，马上的人急急拉住缰绳。马被死死拉住，等老人从马下爬出来，才落下马蹄。那人赶紧从马上滚了下来，掏出一块碎银子，上前递到老人手上：“家中有急事，这才惊扰了老人家，还望见谅。”

　　老人不敢收，吓得跪下来直哆嗦，那人放下银子，不再上马，拉着缰绳，缓缓的挨过这一段拥挤的路面，直到出了街，转过出城大道，这才重新上马，疾驰而去。

　　距离外城南部八公里远的韩山脚下，一座修葺一新的庄子，庄子四周小河流淌，河边杨柳才发新芽，嫩绿的能掐出水。河上一座能过四马轿车的石桥，是进庄门的唯一通道。

　　庄子大门紧闭，前院两三个十四五岁均作奴仆打扮，要么手拿扫帚有一下没一下的扫地，要么拎着水壶浇花，还有丫鬟打扮的拿着抹布擦着回廊两旁的圆柱，面上悠闲，不时的互相调笑几句。
　　穿过回廊，便是一座大花园，大花园仿苏州园林，依山而建，园内山石奇特巧妙，有的像狮子、有的像老虎、有的像老鹰，还有一块奇石露出水面，远远望去，像只乌龟趴在湖面上晒太阳。湖水中倒映着山石和岸边的花草树木，清澈见底。

　　湖边的亭子下，一人手捧书坐在桌子前，一人面朝湖边，双手倒背，观赏着初春的湖景。

　　“张先生，这本《尚书》真是晦涩难懂，先前看了好几遍，只觉得大有深意，品不出其中的滋味。今儿听你讲解，才豁然开朗，用你们汉人的话怎么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人放下书，站起来深深的作揖，态度恭敬。

　　张先生赶紧双手扶住他的双臂：“王爷折煞小人了。”

　　原来，看书的这位是当朝皇帝的第三子赫尧度，皇帝入关登基时，被封为礼郡王，生性懒散，领了个闲差，成日躲在王府内看书赏景。他素来仰慕读书人，只要是读书人，来者不拒，皆收为门客。又有久闻其名的饱读诗书之辈，礼贤下士，不时前去请教。

　　张先生名张志贞，乃前朝大儒孟恒的门生，久负盛名，赫尧度差人寻过几次，可惜无功而返。说来也巧，三个月前，张志贞在当铺当了一幅画，被赫尧度知道，他把画赎了回去，亲自上门送给张志贞，这才知道张志贞早已穷困潦倒。两人秉烛夜谈，赫尧度为张志贞的才学所折服，请他出山为官，张志贞志不在此，婉言谢绝。从那以后，赫尧度常去张志贞处，也曾邀请张志贞去王府小住，张志贞都不肯前往。

　　这座韩山小院是前朝一位大臣的别院，前朝灭亡时，那大臣举家南迁，院子几经转卖，最后到了赫尧度的手里。赫尧度买到之后，立刻喜欢上这里，细心修缮，邀请张志贞品评，张志贞大加赞赏，赫尧度趁机邀请他常住。这次张志贞没有推辞，就在这韩山别院住了下来，但他再三提及自己喜静不喜闹，赫尧度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从不请其他门客过来。

　　这韩山小院就成了张志贞临时的住所，赫尧度一个月中有半个月也会住在此处。两人谈书论经，赫尧度敬佩张志贞的学识，以先生称之，多次要行拜师礼，都被张志贞严词拒绝。

　　赫尧度拉着张志贞坐下，亲自给张志贞斟了杯茶，双手捧着递给他说：“先生今日似乎心中有事，怕不是在这院子里闷的。本王听说圣贤斋这几日新到了一批好的字画，先生可否陪同前去挑几幅回来？”

　　张志贞微微摇头，说：“不用了，天下好的字画都收到皇宫大内，圣贤斋还会有什么能入了王爷的眼，去了恐怕会让王爷失望。”

　　赫尧度笑着说：“前朝多有散落民间的珍宝，也许能收到好东西。”

　　张志贞想了想，欲言又止，低着头沉默，满腹心事。

　　赫尧度性格直爽，又敬重张志贞，见他这样，心急之下脱口而出：“有什么事不能对本王说？”

　　张志贞心中一惊，慌忙跪下道：“王爷息怒。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赫尧度见他说的郑重，反而不急了，等着张志贞开口。

　　张志贞从袖笼里取出一副卷轴，摊在桌子上，一副古旧的字画，纸张已经发黄，细细看来，字体优美，一气呵成，正是晋朝书法家羊欣的《大观贴》。

　　“先生这是从何处得来？”

　　张志贞面露难色，低声说：“一个故旧托我送给王爷这幅字。”

　　“有事不妨直说，本王总会为先生排忧解难。”赫尧度说，“本王虽喜欢字画，但羊欣的字名动当时，后世评价并不高，而且本王向来喜欢气势雄强、放荡不羁的书法，对羊欣的书法兴趣并不大。但先生是我赏识之人，没有这幅画，看在现实的情分上，只要本王能做到，定然会帮这个忙。

　　张志贞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不敢欺瞒王爷。昨日，一个故旧托人送来这幅字画，请我转交给王爷，确实有求与王爷。上个月，山东新泰县洋流镇大王村一户王姓名小二者娶亲，当晚，按照规矩，新娘被送到保长家里，谁知第二天，新娘的尸体被扔在后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