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五年后 ...
-
初春的幽州,风仍然很凉。宗保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发呆的时间已经超过一个时辰了。焦廷贵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拍了拍宗保的肩膀,说:“少将军,你的嘴唇都冻青了。明天咱们还要和辽兵决战。你可千万不能生病。你随我回去,喝碗姜汤,好好休息休息吧!”
“廷贵,你有心了。”宗保淡淡一笑,说:“你放心吧!我没事。”
“少将军,你在想什么?”焦廷贵说:“不管你有什么心事,都不一定要站在城楼上想。你回房去,躺在床上再想。好不好?”
宗保摇摇头,说:“我没有心事。城楼上不是这么多兄弟一直在这儿站岗?我跟他们一起守在这里,以防辽兵突袭。有什么不好?”
“少将军,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焦廷贵说:“你还记不记得你五年前大病的那次?你现在的脸色比起你当时病倒之时好不了多少。当时你病得差点丢掉性命,简直把我们大伙儿吓得......”
“够了,廷贵,别说了。”宗保叹了口气:“都过了五年了,你还对那次我生病的事念念不忘。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这才对嘛!”廷贵高兴地说:“少将军,你放心。明天上了战场,我们一定将那个不择手段、欺世盗名的什么狗屁刘皓南和辽兵打得落花流水!”
听到“刘皓南”三个字的时候,宗保的心就不由自主地刺痛了一下。焦廷贵见宗保突然一怔,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连忙闭嘴,闷闷地低着头,拉着宗保往卧房走去。
直到现在,廷贵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五年前的那一天,他们天波府的宝贝宗保少爷全身湿透地回来,声泪俱下地跪着说出了刘皓南的间谍身份。之后,太君不忍责罚,而宗保去找元帅请罚的事,廷贵其实是知道的。
当夜,廷贵本来是凑巧看到杨家父子深夜去到祠堂。他怕杨元帅背着众人对少爷用家法,于是在外面偷听,准备着若是杨延昭用刑过了,便准备随时冲进去救他家少爷。然而,廷贵清楚地听到,元帅只对少爷打了三棍,少爷也答应元帅绝不会为了刘皓南再伤神。可是,尽管如此,宗保仍然很快就就连发高烧、一病不起。那来势汹涌的恶病折磨了他家少爷三个月之久。当时,元帅本来是打算为少爷娶亲,但是看少爷伤心成那样,又病得连床都下不了,就打消了念头。
焦廷贵知道宗保并不想为刘皓南一病不起,但极度的伤痛还是打垮了他的身体。好在宗保当时极其配合大夫,什么黑药苦药他连问都不问就闭着眼睛喝下去。太君郡主不管要他吃什么补品,他不管吃不吃得下,都一股脑地往肚里吞。后来,宗保的身体渐渐康复之后,他变得沉默了许多。他努力发奋地读书练功,不再是以前那个常常想着溜出去玩耍的顽皮小少爷。
看着少爷一夜之间长大,焦廷贵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难过。焦廷贵比宗保大七岁。他从小看着宗保长大、还是常常形影不离的玩伴。他哪里舍得宗保在五年后的今天仍然为刘皓南不顾身体、黯然神伤?刘皓南害得少爷伤透了心。焦廷贵在心里面发誓,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将那个该死的刘皓南碎尸万段!
---
第二天,杨延昭和宗保分别带领着五万宋军,主动出击,想要将辽军包抄起来,来个瓮中捉鳖、一举歼灭。谁知道辽军根本不正面迎战,接连几此,都是跟宋军战到一半就很快退走。
最开始的时候,杨延昭决定趁胜追击,但是接连发生同样的状况,他就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
在出战之前,杨延昭左思右想之后才决定让宗保离开自己身边,并派了焦廷贵和孟定国跟在宗保身边,辅助他带领五万大军出战。宗保是杨家的继承人,杨延昭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将儿子挡在身后,这次才会狠下心,让宗保离开自己的庇护。可是,现在杨延昭已经后悔。他部署失败,不仅没能重挫辽军,反而现在连儿子和那另一半五万将士都不知道身在何处。杨延昭重拳捶在树上,望着远处飞起的黄沙,在心中祈求宗保和众将士的平安。
宗保的作战经验虽然不及杨延昭,但是碰到这种情况也知道肯定出了问题。他命大军停下来,想要稍作整顿,并想办法联系元帅,请示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然而,宗保连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看到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的黑压压的辽军逼了过来。
从对方人数看来,辽军恐怕是当时宗保手上兵马的双倍。宗保知道此时不能硬拼,便率领兵马后退。辽军一路追击,却并不下杀手,只是一路将宗保带领的宋军逼入一个黄沙漫天的地方,随即就很快消失了踪影。
宗保觉得奇怪,但很快他就发现中了敌人奸计。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可说是黄沙漫天、目不能远视。不仅如此,周围一望无际,不仅没有飞禽走兽可以打来填肚,就连一滴水源都看不到。
宗保和焦廷贵、孟定国连忙打开地图,但是却找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在身在何处。
宗保生怕辽军又埋伏,不敢轻举妄动。他命众人下马休憩,自己要带一队人马去周围探查。廷贵反对,说宗保是天波府的继承人,又是他们的少将军,要和大军守在一起顾全大局。他自告奋勇地要带人去探路,宗保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廷贵的请求。
然而,廷贵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眼看着一夜已经过去,宗保却带着大军进不得、退不能,更是没有了廷贵的音讯。宗保心里焦急,又命孟定国了一队人马去查探,结果却又是一去不回。
宗保更加担心了。他抬眼看着这四周黄沙漫天、类似沙漠似的环境,别说是退回宋营了,就连方向都分不清楚。焦廷贵和孟定国不仅是元帅派在他身边的左右手,更是从小陪伴他一起长大的两位关系亲密的兄长。现在两人都不见了踪影,生死未卜,宗保的心痛如刀绞。他知道这是辽军设的局,是耶律皓南故意设的一个不知叫什么名的迷魂,又派军队阵迫使他们进入,之后就会迷失方向,走不出去,活活渴死、饿死在这里。
又是一天过去,宗保极其众将士手中剩余的水和干粮都已经所剩无几。焦廷贵和孟定国仍然音讯全无。宗保心中焦急,却不敢轻举妄动。在这危机四伏的敌阵里,只要不小心走错一步,就会有生命危险。虽然坐以待毙也不是一个办法,但总比乱走乱撞丢了性命要强。
又过了一夜,宗保仍然没有办法找到出路。众将士见粮水渐绝,便开始浮躁起来。然而,杨家将声威显赫,所以即使兵士再有不满,也并没造反。此时,又有人主动请缨去探路,宗保经不住对方百般请求,点头同意。然而这一次,探路的人马才没出去多久,他们离开的方向就响起了爆炸声。宗保大惊,立刻带军前往救援。
待宗保带着大军赶到的时候,就见到辽军声名远播的彪悍将军萧天佐站在高处,押着被捆住的焦廷贵和孟定国,大笑这向宗保示威。宗保还没想好该不该进攻,就发现身后的兵马竟然半数都陷入了流沙。霎时间,惨叫声和马鸣声交织在了一起。宗保所在的地方也是流沙,但好在他轻功卓绝,又是骑在马上。于是,趁着身体还没有陷进去的时候,勉力飞出了流沙。然而,宗保才刚刚踏定,想要回身救人,萧天佐却已经命人攻了过来。
辽军很明显是很清楚地形。他们能够巧妙地避过流沙,攻击宋军。宗保带着剩余的人马跟辽军厮杀了一会儿,就明显寡不敌众,再加上他连日的心力交瘁,宗保终于在与萧天佐的打斗中败下阵来,被生擒住。
---
萧天佐抓到宗保以后,并没有立刻押回辽营。他命人将宋军的俘虏绑起来晾到一边,就不顾焦廷贵和孟定国的大叫,把宗保单独押到一个小山坡后面,要单独审讯。
宗保不明白萧天佐为何要这么着急地在这漫无天日的荒野之地审讯他。他气力已尽,又已被俘,难不成萧天佐还怕他在有力气在回辽营途中有通天的本领逃跑不成?
宗保被押着走过山坡,就一把被萧天佐推倒在地。还没爬坐起来,萧天佐已经命人将宗保压着,强行除去了他的头盔、脱去了他身上的盔甲,接着还在他身上到处乱摸起来。
“萧天佐!你干什么?!让他们停手!”宗保慌忙地大叫。
“杨少将军何必大惊小怪?”萧天佐冷笑着说:“你既已被俘,难不成还想身藏武器带入我辽军军营?不过是搜身罢了。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是没被男人摸过吧?”
宗保恶狠狠地瞪了萧天佐一眼,强忍着怒气和身上不舒服的触感,尽量配合着对方的动作,任由他们从自己身上搜出两把藏在袖口与鞋套里的匕首。
搜完身,宗保又被反绑了起来,押在萧天佐身前。
萧天佐看着不服气的宗保,冷哼了一声,说:“少将军,我劝你合作一点。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不然,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样子,想是没有吃过什么苦头。我若是对你用起刑来,怕是你这个白面小子会熬不住。”
宗保狠狠地瞪了萧天佐一眼,说:“我很好奇在这荒山野岭你能对我用什么刑。不过有什么招式,你都尽管使出来吧。我杨宗保就算是死,都不会吐露半点宋军的军情!你们抓住我有什么用?我们宋军元帅骁勇善战,打败你们辽狗无数次。就算是你杀了我,元帅也会帮我报仇的!”
“元帅?杨延昭?”萧天佐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他抓住宗保的领口,将他拖到自己身前,恶狠狠地说道:“杨延昭屡次坏我大辽好事,你五叔杨延德更是杀害我弟弟的罪魁祸首。我早就想杀你们杨家将报仇了!现在你落在我手上,我必然要好好折磨你一番,以慰我弟弟在天之灵。”
“哼!”宗保不屑一顾地说:“你和你弟弟都是我父亲和五叔的手下败将。我不过是被你用奸计所困,才会败下阵来。有本事你放开我,我们公平决斗!”
“哈哈哈哈哈啊哈......”萧天佐大笑起来:“你才几岁?也配向我挑战?传闻杨家少将军貌美如花,可从来没听说过武艺超群什么的。杨宗保,我吃过的饭,比你喝过的奶还多。你还敢在爷爷我面前撒泼!哈哈哈哈哈......”
“你!”宗保气极,此刻又奈萧天佐无何。他知道萧天佐这样说是要故意气他。他的武功虽然不算是顶尖高手,但也绝对不弱,只是比起杨延昭、萧天佐这样的前辈来说,确实不是对手。尽管如此,萧天佐如此恣意的羞辱还是令宗保不能忍受。正想骂回去,萧天佐却接着说:“我没有兴趣跟一个毛头小子比试。你现在乖乖地回答我,杨延昭手里还剩下多少兵马、多少粮草?杨延昭下一步有什么计划?宋军有没有在什么地方安排了伏兵?有没有派奸细混入我大辽?”
宗保冷笑地看着萧天佐,说:“萧将军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我真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好。”
“无所谓。”萧天佐说:“你想先回答哪一个都行。”
“好啊。”宗保说:“那我就老老实实地告诉你,我大宋元帅手上还有好几十万大军,有无尽的娘草。他下一步就要将你辽狗赶出我大宋境内。我们在四处都安排了伏兵。你不要以为抓住我就有什么了不起,其实这只是元帅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要说奸细...你旁边站着的两个人就是我大宋的人。怎么样?还不赶快将他们处死?”
“满口胡言!”萧天佐扬起手,宗保都做好被打的准备了,萧天佐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双方又僵持了一会儿,不管萧天佐问什么,宗保都是胡说八道地乱说一通,气得萧天佐吹胡子瞪眼。然而,令宗保奇怪的是,萧天佐屡次威胁要用刑,却到现在都没有碰过自己一下。正在不知其解之时,萧天佐命人将孟定国带了过来。
宗保一看见孟定国被押过来就知道事情不妙。萧天佐一脚将孟定国踢倒在地,说:“你的名字就让我觉得恶心!定国定国,我杀了你,让你们大宋定不了国!”
“萧天佐!!”宗保焦急地说:“个人的名字与国家的命数有何相关?你莫要无理取闹、残害我大宋忠良。”
萧天佐冷笑一声,说:“我残不残害大宋的忠良,就要看少将军你的了。现在,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就在你面前,将这个名字讨厌的臭家伙打死在你面前!”
“萧天佐!”宗保喝道:“你有本事就冲着我来!我才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你......”
“少将军!!”宗保还没说完,就被孟定国打断:“少将军,你是我们这支军队的统领。你若有事,你让我们宋军的兄弟怎么办?萧天佐!你要做什么,就只管冲我来!”
“孟大哥,不!”宗保还没说完,萧天佐就命人拿出马鞭,毫不留情地朝孟定国身上打去。宗保拼命挣扎,却仍然脱离不了辽兵的掌控。
“杨宗保,你是说不说?”萧天佐悠闲地喝了口水,接着问道:“你若再瞎编乱造,你的孟大哥...可就要被你害死了哦!”
“萧天佐!!”宗保挣扎着大叫:“你用这种手段,算什么英雄?”
“我只要当大辽的英雄就可以了。至于你们宋军怎么看我,我无所谓。”萧天佐说着,拔出匕首,示意辽兵停手,又蹲在全身是伤的孟定国身边,说:“少将军,要是再嘴硬,我就一刀一刀地刺死你的孟大哥。”
“不!”宗保大叫着摇头,却见孟定国喘着气看向他,虚弱地说:“少将军,我孟定国能...为国捐躯...死而...无憾。少将军你千万...别为了我...而泄露了军机要密。若是这样...我孟定国...就成了大宋的...千古罪人。”
“孟大哥!!”
萧天佐笑了两声,说:“好!男儿好志气!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说完,萧天佐就不顾宗保的大声叫喊,用锋利的匕首刺进了孟定国的右腿。
“啊——!”鲜血瞬间喷了出来,孟定国也没忍住,被剧痛逼迫出声。
“孟大哥!孟大哥——!”宗保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他红着眼睛对萧天佐大叫:“萧天佐!你这个恶魔!禽兽!”
萧天佐轻笑两声,抓住宗保的下巴,说:“果然是美人啊!一哭起来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杨宗保,我说,你恐怕是投错了胎。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偏偏长在男人身上!若你不是生在杨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宋军小兵,凭你这姿色,恐怕要被你们宋军长官当做军妓来用吧!哈哈哈哈哈......”
宗保担心孟定国的伤势,此时已经不想跟萧天佐争论这些无意义的话题。他拼命止住泪水,说:“你要如何侮辱我,我都无所谓。孟大哥已经身受重伤。你...放了他。”
萧天佐摇摇头,说:“你都还没对我说实话,我怎能放了他?我可以老实告诉你。我不动你,不是因为怜惜美人,而是因为你在我大辽有个故人。他设下这天门阵,引你杨家将上钩,困住杨延昭、又生擒了你,所以立下大功,让我不好和他翻脸。他现在力保于你,所以我暂时不会对你用刑。不过,今天抓住的俘虏这么多。杀了一个孟定国,还有焦廷贵和其他人。我有的是耐性,慢慢跟你耗。”
“故人?!”听萧天佐这么一说,宗保才终于明白过来。那个“故人”,必定是刘皓南。怪不得萧天佐一直对自己出言侮辱、恐吓,并且不押他回军营就要就地审问,还一直没有对他用刑,原来是因为皓南的缘故!
“你一定也猜出保你的人是谁了吧?”萧天佐接着说道:“我还一直在奇怪国师是因何缘由交代一定要将你毫发无损地带回去。直到今天我近距离地看到了你,我才知道......原来,国师他....恐怕早就已经被你的美色所迷,这次,怕是打定了主意,要与你重拾旧爱呢!”
“萧天佐,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孟定国忍无可忍地大骂:“不许侮辱我们少将军!”
“孟大哥......”宗保还想劝孟定国勿要在此时逞口舌之利,萧天佐却毫不留情地将匕首再次插入了他的身体。
“孟大哥——!”宗保挣扎得更为剧烈,辽兵一个不留神没拉住,宗保就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抬腿便踢向萧天佐。
萧天佐三两下将宗保制服,说道:“还敢撒野?把他的腿也绑起来!”
“是!”辽兵听令,立刻拿着绳子跑过来,把宗保压在地上,将他的双腿双脚也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怎么样?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萧天佐看着手脚都被紧缚的宗保,抓起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凶狠地说:“现在,你肯不肯说实话了?”
“我刚才说的就是实话。”宗保咬牙说:“你就算杀了我,我的答案都不会变!”
“少将军,说得好!”孟定国失血过多,神智已经不清晰,但他听到宗保这样说,仍然很欣慰地勉强大叫了一声“好”,以此鼓励少将军。
“既然如此,那这个人留来也没有什么用了。”萧天佐对着孟定国的心脏举起匕首:“我看他算是一条好汉,便发发慈悲,让他死得痛快!”
“不要!萧天佐!不要——!”宗保拼命地摇头,孟定国流血的嘴角却露出浅笑。就在萧天佐的匕首快要落下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辽兵的传令兵。他对着萧天佐耳语了几句,宗保就看见萧天佐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末了,萧天佐叹了口气,狠狠地瞪了宗保一眼,说:“既然国师要亲自审讯少将军,那我萧天佐就乐得轻松。这个半死不活的孟定国,把他丢在这里,想来也没有什么活路。来人,押起杨宗保和其他俘虏,回营!”
“是!”
萧天佐说完,就命人牵马过来,让四肢被缚的宗保趴伏在马背上,并将已经意识渐失、全是是血的孟定国丢在原地,带着辽兵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