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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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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在铜盆里过过手,“挺过去就没什么大碍了,待会儿给你们写张方子,照方子抓药便是,”
“他一定很痛,”莲实看着晕过去的单公子道。
“这是自然,伤口那么深,伤及了脉络,自然会痛,”大夫当然不知单雪臣的身份,也就照实说,“但怕以后,那位小哥的右手是使不上劲儿了。”
“什么?”
“箭伤及到了筋络,筋络一断,右手自然不能做些劳力活,”大夫背起了药箱,忠叔连忙送大夫出去。
这时王谏一脸狼狈地出现了,他的衣服、脸上都是灰,“谁来帮我一下弄个炉子?”,他在烧水,却烧了几次都是烟。
莲实便过去了,莲实刚走出了房门,忽然想起自己还没穿鞋,于是急忙往回倒,准备进去内间的时候,莲实一下子愣住了。
然后他迟迟没有进去。
纪修坐在窗前看着单雪臣,目光如水,天地在缩小,只有那目光是永存的。
他从来都没见过纪修会有这么温柔的表情。
那么的柔软。
……
单雪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他醒来的时候手臂依旧痛着,握不了任何东西。
里面有了动静,外面的莲实便贴着门进来了。
单雪臣的右臂还在持续的麻着,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莲实见他脸苍白如许,便问着,“感觉好些了没?”
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啊,单雪臣心里一阵阴霾,这个莲实就站在自己面前,二人就这么平静的对着话,好像普通的同窗之间在聊着纸墨笔砚,好像之前在这个王府里上演的事情统统不存在。
“他呢?”
“啊?”莲实心头一跳。
“……虞观里……”
“这个……我不知道,”莲实老老实实地摇摇头,单公子对自己有些抵触。
“……”
单雪臣看着莲实,“我什么时候能好?”
“且等呢,”莲实道,“大夫说了你这伤到了筋脉,养上十天半月也不足为奇。”
“……”
“公子有急事?”
“没!”单雪臣接着又道:“我要见王谏。”
“啊?”
“我要见王谏!”这句话说得声音有些大了,单雪臣的脸都微微泛着红。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莲实抬头看去,不是王谏而是管家忠叔,忠叔见单雪臣恢复了些血色,喜道:“二公子气色不错。”
“忠叔,我想见王谏。”
“呦,这可不巧了,方才前堂一群大人们都过来了,王大人说着说着便和一大帮子人出去了,也没交代去了哪。”
“那……刘先生呢?”
“刘先生也是一大早就去了钱庄打算盘去了。”
声东击西了这么多人,心里最关心的名字却迟迟不敢说出来,那股按捺不住的心情让单雪臣苦于心里,比起羞耻,更多的是害怕,害怕自己再一次的期待换到纪修的冷若冰霜。
但是,我还是好想见你。
“王爷一直就没回来,”莲实叹了口气。
“……”
“二公子您现在住的就是王爷的房间,他将您伤了就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你,自己搬到军营去了,”忠叔解释。
单雪臣的脑袋一下子空了。
空。
大片大片的空。
好像一片纯白的雪。
什么都是空的,方圆千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所有人都离自己远远的,自己一个人守着这个空壳子。
见单雪臣眼中一片空白,忠叔怕是他觉得寂寞,便道:“橘大人送了些新话本过来,都是往来斋最新的本子,说是等公子您伤好了,一起写新本子,我把那些放在书房的箧子上了。”
“那个虞世子据说是被高大人带走了,”忠叔觉得这件事还是告诉他比较好。
“他口口声声说是你的同窗,看样子也挺护你的,就是有点傻,不然怎么会让你伤成这样,”忠叔摇摇头。
“……”
见单雪臣长时间不说话,忠叔便准备离开,“小白还是好好养伤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问我,呵呵,”忠叔走了几步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高大人让我带个话给你,他已经帮你寻了一位代课老师,先帮孩子们上课,你安心养病。”
马上就要开春了,从冬到春,自己是第一次在锦州以外的地方度了这么久,很多事情看似不会变却早已发生变化,冬去春来,老鸹在窗外凄厉地叫着,不知呼唤的是哪家的幸魂。
那晚上的刺客被抓住了,刺客的人头被挂在城墙上,方向朝东,下方挂了一个巨大的牌子,上书二字,东陵。
王谏对此事颇有微言。
“怎么,道长有意见?”
“意见不敢说,只是,作为一方城主,理应仁厚待人,方能服人服众,八方来贺。”
“呵,”纪修笑了,反问道,“难不成好吃好喝的供着养着?”看军师没说话,接着道:“我知道他是东陵的,但我也知道东陵是江万里那个蠢蛋在守着,这就够了。”
王谏看着他,不作声。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圣人,如果你把宝压在我身上,还是尽快撤了吧,这个国家,谁愿折腾谁便折腾,我是从来没有肖想过什么流芳百世,我只求在死之前多活一天也便是好的。”
王谏听完头脑发昏。
纪修这话明显是负了气。
王谏也不想与他理论那些,原本以为那些刺客是下碗的,没想到是东陵派来的,东陵不算是一个独立的地方,归属北都的范畴,东陵的人跑这儿来的寓意不得而知,晋阳王动手,总会有些风声透出来,大太监刘伶又一次的作了大死。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晋阳王,单雪臣怎么又会被刺客伤到?
新洲
晋阳来的特使被安排在了与潭府一街之隔的客栈中。
苏特使在屋内静坐,坐他对面的是谭家二公子谭客瑄。
“苏特使来了新洲可还习惯。”
“很好。”
这人的戒备心太严了,谭客瑄与他交谈了一个小时,也没套出任何有实际意义的信息。
正当谭二公子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门被激烈的叩响了,“哥!哥!”
苏洪一脸淡定。
谭客瑄起身开了门,好声没好气的对门口的齐元照道:“你来作甚?”
齐元照透过谭客瑄与门的缝儿看苏洪,“我向来拜访苏特使。”
“拜访须有拜访帖,任得人家同意了才行!哪能像你这样贸贸然就跑来!”
苏洪道:“不妨,快请三公子过来。”
齐元照连忙转进门内,见了苏洪,客客气气的做了个揖,“在下新洲齐元照,今日前来拜访苏洪苏特使,希望能结交成朋友。”
谭客瑄一脸疑问。
苏洪见这少年也不过十五六的样子,便道:“小兄弟请上座,我也是一粗人,能结交令尹府的三公子,实乃幸运。”
齐元照毫不客气的坐上了谭客瑄之前的位置,“你是苏洪?”
“是。”
齐元照盯了他看了有一刻钟的时间,忽然起身下座:“那我们就认识了,我是拜道的,以后你可以找我给你看风水,”然后小混蛋连告辞都没说一句就拔腿跑了。
这一来一去不超过一分钟。
谭客瑄很无语。
刚刚画风转变的有点快,不,应该说刚刚那么有礼貌的齐元辉是突变了,贸贸然的进来,贸贸然的离开,谭二早已习惯了帮他收拾烂摊子。孩子不懂事,大人自然是要过来道歉的,“苏大人,见笑了,弟弟不懂事,冒犯了苏大人,请海涵。”
“哪里哪里,”苏洪连一句客套话都不会说,便问道:“三公子为何不姓谭呢?”
“实不相瞒,我的这个弟弟实则是表弟,他的母亲是我父亲的妹妹,他家中遭了变故,惨遭灭门,幸运的是,他母亲此时正好带着他在我家做客,逃了一劫,后他母亲得知此消息,心力交瘁也是常病不起了,我父亲怜他年幼,就收了做养子,虽是养子,却溺于亲子,所以才会由他这么没大没小,不懂规矩,还是让苏大人见笑了。”
“哈哈,原来如此,实则兄弟多,也热闹些。”
“苏大人可有兄弟?”
苏洪摇了摇头,“茕茕独立。”
谭客瑄刚想再说些什么,苏洪便端起了茶杯,“时候也不早了,谭大人也请早些回去歇息吧。”
谭客瑄好气又好笑,但还是起身告辞离开,“那就改日再见。”
这个苏洪还真是块硬骨头,谭客瑄出了门就立马去找了谭大,和他说了刚刚二人的对话。
谭大略微一思索,道:”这是个好兆头,纪修既然派这样的人过来,那看来特使就不会在新洲逗留过久,最多半月也就回去了。”
“这次特使过来,明面上是帮着打蛮子,实则应该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旁的我们也就不用管了,睁只眼闭只眼,由他去吧。”
风无忌在打坐,齐元照在画纸上刷刷动了几笔,将纸拿到风无忌面前,“这就是那个晋阳的特使,”风无忌眼一下子睁开,起身,转到小神棍背后,踢肘,压肩,一气呵成。
齐元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武师扎了个马步。
头上一重,原来是风无忌在上面放了个笔洗,风无忌道:“不是让你练功么,你怎么又跑没了?”
“我去看客人去了!”
“强词夺理,”风无忌在笔洗里倒满墨汁,“一个时辰后我回来,你如果站不稳就等着变成大花脸吧!”
然后也不顾齐元照的抱怨,扬长而去。
竟然敢把他的苏洪画的那么难看!
苏洪在睡梦中一下子惊醒,有人在看着自己!
但睁眼的一瞬间人又没了。
已经是第三次了,这种感觉,苏洪想,莫非是冤魂来索命?
自己已经杀了太多人,这是宿命吧,死了也该下地狱的。
风无忌在树顶呆了几乎有一个时辰,手心都是被剪得极短的指甲勒出了血。
……
迎风而立了一个时辰,风无忌丝毫不觉得冷,他心灰意冷的很,不断回想着这些经历,风将脑袋里的那些疙瘩慢慢顺开,风无忌如雕塑般站立,揉皱了的纸无论如何都恢复不了从前那样,不是么,风无忌这段时间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那个近在咫尺的客栈里面,他却没有进去,风无忌最终还是离开了,驾着轻功朝着令尹府飞去。
昨日的波风亭已经死了,现在只有谭家的护院武士,风无忌。
风无忌回屋的时候,却只发现一个摔碎了的笔洗和一地的墨汁。
这小东西!
风无忌刚刚那一遭也不想找他了,经过刚刚那番思考,风无忌全然觉得自己已经重生,昨日之事便让它过去吧,风无忌捡起地上那张涂鸦,那便是熊孩子的大作,画的倒也如鬼一般,太淘气了。
风无忌忽然闻到一股香料的味道,循着味道穿过几个院子,他瞪大了眼。
齐元照在院子里做法。
风无忌知道了什么叫力不从心。
齐元照穿了件道士的黄袍子,他只不过十六岁,长得且瘦小,宽大的长袍拖了地,别提多可笑了,嘴里还念念有词,齐元照的前面摆了张案,案上放了只香炉,那香味,就是从香炉里飘出来的。
三少爷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凶巴巴的怪人过来了,完全沉浸在与“道”的交流中,手里持了柄木剑,配合着身体的节奏跳大神。
风无忌看笑话似的看着这一幕。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怒斥:“齐元照!”
齐元照急急忙忙的转身,露出了一张大花脸。
谭大撇了一眼风无忌,走到齐元照跟前,劈头训斥了一番,齐元照不敢还嘴,老实地差点要摇起了尾巴,谭大看着他那唱大戏一般的脸,“还不赶紧洗了!”齐元照赶忙趁机跑了出去,好像做错事被抓到的学生。
原来,齐元照怕他大哥。
谭宁欣呼了一口气,看着风无忌,“遇到不听话的学生,老师自当严厉管教,风先生,麻烦您以后对这孩子多上点心,该打该罚尽管动手。”
这幅口吻,倒是像极了天底下成千上万的父母。
风波亭笑笑,“我既然留了下来,那便尽责作我的武师,波风亭已死,现在只有风无忌。”
谭宁欣也不理他,一时的举手之劳将这人留下,他根本不管这人是什么样的心态,三儿是姑姑的儿子,也是皇子,但愿这人以后可以与三儿好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