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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番外·尘埃落定(A-1) ...

  •   上午,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余乐乐起床的时候觉得阳光已经茂盛到要把人燃烧掉的样子,顺手推开窗,看见宿舍楼下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地下课回宿舍。回头看看闹钟:9点38分。
      手机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余乐乐看看显示的姓名,很高兴接起来。
      “神仙,你醒了?”徐茵拖腔拉调的声音传过来,余乐乐很高兴。
      “刚醒。”实话实说。
      徐茵忍住了没爆发——打了一早晨电话,这人居然刚起床!
      可是还是忍不住絮叨:“睡!你就睡死吧!我每天睡6个小时就谢天谢地,你倒好,哪天不睡到中午就邪门了!”
      余乐乐笑:“我也不是总在睡觉好不好?你没见研一那年我为了看导师布置的书目,每天点灯熬蜡的,一年瘦十斤!”
      徐茵也笑:“你那是晨昏颠倒,晚上学习白天睡觉,诈尸啊你?”
      余乐乐哈哈笑两声:“我昨天晚上忙着给岱阳的孩子们编辅导卷子呢。对了,你找我有事吗?”
      徐茵咳嗽一声:“我们想做一期你导师的专访,名人嘛,所以想委托你这个关门弟子帮我们联系一下。”
      “丁老师!”余乐乐倒抽一口冷气:“他从来不接受电视采访,你不知道?”
      “所以才找你,白痴,”徐茵嘿嘿笑:“他不是一向很看好你?我听连海平说他差点就要封你为从教生涯中最有天分之女弟子了?你就求他这一件事,他不会不答应吧?”
      “这个,我试试吧,”余乐乐踌躇:“我不保证能完成任务啊!”
      徐茵视防疫针于无睹:“你看着办,反正我还没确定要给你当伴娘,你别怪我到时候突然落跑,打你个措手不及!”
      “徐茵你这个小人!”余乐乐咬牙切齿。
      “交给你了啊,你办事,我放心!”徐茵得意洋洋:“今天是9号,你最好在11号之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哈哈!”
      余乐乐顿时觉得周围阴风怒号……

      放下电话,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9号?
      9月9号?
      多好的日子!
      余乐乐抓紧洗漱完毕,打开电脑,找出前阵子徐茵那个八卦女发给自己的《黄道吉日表》,迅速找到9月9日,呀——农历居然也是双数,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日子!
      好大一行字写在9月9日的下面——宜嫁娶!
      余乐乐很高兴,拿出手机给连海平打电话。
      响了三声,终于接起来,就听见连海平无奈的语气:“神仙,你醒了?”
      “咦?怎么你和徐茵都用同一句话打招呼?”余乐乐很纳闷。
      连海平在电话那边低低地笑:“那是因为我们都太了解你了。”
      余乐乐翻个白眼:“你们倒是很默契啊!”
      连海平心情不错:“千载难逢,你是在吃醋吗?”
      余乐乐笑得十分狡猾:“我为徐茵吃醋呢,居然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我跟她更有默契。”
      连海平猛咳嗽两声,显然被水呛着了。余乐乐想想连海平的样子,更忍不住笑。
      “晚上爷爷让你去我家吃饭,”连海平好不容易不咳嗽了:“我正准备给你发短信呢。”
      “好啊,我也打算告诉你,我妈昨天还说让你晚上来我家吃饭。”余乐乐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啊?”连海平愣一下:“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一起吃不就得了,”余乐乐表情很自然:“正好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连海平反应不过来。
      “今天是9月9号,你发现了吗,”余乐乐很得意:“前阵子我妈还有你爷爷不是让咱们找日子去登记么?干脆今天吧,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黄道吉日呢,你看怎样?”
      连海平正在喝水,这次显然被呛得更厉害,余乐乐就听见听筒里一阵天翻地覆的咳嗽声,还有办公室里其他同事亲切的慰问:“海平你没事吧?”
      余乐乐听连海平咳嗽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终于也开始担心:“海平?你没事吧?”
      “乐乐,”连海平好不容易压住咳嗽:“你不觉得这句话我来说比较合适么?”
      “什么话?”余乐乐想想,恍然大悟:“我没事,我很好,你放心吧。”
      “不是这句,是前面那句。”连海平头疼地看着办公桌上的台历,9月9日,果然是个好日子。
      “前面?”余乐乐又开始反应迟钝了。
      连海平好心提醒:“乐乐,要求婚也要我来啊,你这样,太亏了。”
      余乐乐猛地反应过来,一张脸迅速涨红,四下里看看宿舍里空空的床位,确定其他人都已经出门,这才喘口气,恶狠狠地答:“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就算了,当我没说!拜拜!”
      随手就打算挂电话,就听里面一迭声地:“等等,别挂别挂,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余乐乐得意地笑:连海平,就知道你不敢不去!

      其实哪里是敢不敢,根本就是舍得或者不舍得——连海平怎么舍得不娶余乐乐呢,这根本就是一个不需要猜的谜底。
      所以,当余乐乐在学校里四处招摇撞骗地拐带自己的户籍卡时,连海平则在主任办公室里接受同事们此起彼伏的祝福。
      半小时后,请假成功的连海平离开单位,先回家拿户口本,再开车赶往余乐乐学校找她会合。因为还是上班时间,滨海路上车不多,灿烂的阳光把大海照耀成一片湛蓝,空气中有清冷的秋天气息。连海平忍不住摇下车窗深呼吸几下,可是胸口还是“怦怦”直跳,有压抑不住的激动翻滚着上涌。
      似乎,这么多年的时光,就在眼前。
      他刚认识余乐乐的时候,并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那时候都是十八九岁的男女生,懵懵懂懂,也不修边幅。她不漂亮,掉在中文系的美女堆里,不仔细找还真找不着。
      偶尔,他也很奇怪,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
      或许还真是托徐茵的福——尽管她每天都以媒人自居,而连海平和余乐乐从未肯定过她的历史功绩。
      那是大一第一学期,开学不久学校举办迎新晚会,按照惯例,晚会后是舞会时间。某天课间,徐茵找到连海平:“你,给我做舞伴吧!”
      也是太熟了,连海平眼皮都不带抬,还是看他的报纸:“我不跳,无聊。”
      因为是课间,徐茵不方便拳脚相见,就好脾气地动员他:“帮帮忙,我个子太高嘛,咱系男生又少,你不帮我,我就只能跳男步了。”
      看她说得可怜,再想想刚过去的那个暑假里自己对她以及她全家的精神摧残,连海平终于还是决定“委屈”自己一回:“那你得请我吃饭!”
      想了想,补充一句:“我要吃‘巴蜀人家’的水煮鱼。”
      徐茵头皮都疼,口气相当无奈:“连海平,你够狠!”
      连海平终于很得意地笑出来,一回头,看见徐茵身后的女生看着他笑,那笑容很干净明朗,他忍不住就又多看了一眼。
      可是就这一眼也被徐茵看到了,她还没忘取笑连海平:“你依然是看见美女就眼发直啊!”
      连海平不服气:“美女?哪里有美女?我怎么没看见!”
      话一出口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口无遮拦,急忙抬头看刚才的女生,却见她在抿着嘴微笑。视线在空中相撞的瞬间,他看见她黑漆漆的眸子里那些淡定从容的光芒。
      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坏掉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虚荣要面子的时候,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可是好像就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徐茵指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女生给他介绍:“余乐乐,我们宿舍的,一中毕业的,你敢说她不是美女?”
      连海平狠狠瞪徐茵一眼:“我是说你不是美女。”
      徐茵一脸无所谓:“那就委屈你和不是美女的我一起扫盲吧,拜拜!”
      她转身看余乐乐:“走,乐乐,咱们去上厕所。”
      连海平笑:“徐茵同学——素质!注意你的素质!”
      话音未落,一本厚厚的《中华文化史》从天而降,砸在他脑门上。
      他挣扎着抬头,看见徐茵的手起手落间,那个叫余乐乐的女孩子依然微笑着,从容不迫地看眼前的两个人疯闹。那瞬间,连海平有点恍惚了——似乎,看见那双眼睛,就会中了魔。
      几天后,迎新晚会终于如期举行。晚会正式开始前是简短的交谊舞培训时间,连海平难得不穿休闲装,而是穿件衬衣来配合徐茵的长裙子,忍不住抱怨:“闷死了,也就你们女生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玩艺儿!”
      徐茵不理他,还是一步两步认真地学,他一边拉着徐茵的手转圈,一边四处看热闹。猛地就看见余乐乐坐在观众席边,表情平静地看着眼前舞池里转来转去的人们。她手里拿一杯免费提供的果珍,一口口地抿。
      连海平忍不住指指余乐乐的方向,问徐茵:“余乐乐怎么不跳?”
      徐茵回头看一看,答:“别提了,她昨天把脚扭了,现在走路倒是没事,跳舞肯定不行。”
      “那你还拖她来?”连海平看徐茵:“果然是我的青梅竹马,越来越没人性了啊!”
      徐茵笑:“少胡说八道,今晚的主持词是她写的,本来任老师想让她直接主持,她不干,说自己不漂亮,应该找个漂亮女孩子来主持。她宁愿当活雷锋,帮大家准备主持词。”
      “几个节目?”连海平忍不住问。
      “十二三个吧,还有个诗朗诵,也是她写的词。”
      “真的假的?”连海平难以置信:“她文章写得很好么?”
      “说你有眼不识金香玉呢,你知道她发表过多少文章?”徐茵白他一眼:“估计比你看过的书还多。”
      连海平没好气:“徐茵你当真是损人不吐骨头啊!”
      也是那晚,连海平认真听了主持人的主持词,还有那首叫做《远方》的诗朗诵。
      至今,他都可以背出来其中的句子:纵然远方没有路途/可是还有希望/纵然弄丢了希望/可是还有爱/还有方向……
      简单的句子,不花哨,不晦涩,绝对算不上“诗”,或许叫“散文诗”也只能算是勉勉强强,可是,还是让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撞击着发出声响。
      他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好奇地观察她:并不是漂亮到可以让人惊叹的女孩子,可是面容清秀、神态安然,眼神干净而明亮,微笑着,与旁边的人开心地说话。在她身上,有种隐约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平静温和、理智大气。
      这样的女孩子,其实自有她的美丽之处。
      或许,他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关注她的吧。只是,他的存在、他的关注,余乐乐未必记得住,甚至于可能全无印象——因为那时候,她心心念念惦记着的都是别人。
      而后来,那些痛,那些失落与伤怀,那些故作坚强,那些矛盾挣扎,他更是历历在目。对于这所有的一切,他后来发誓,要永远隔绝于她的世界之外。
      他要给她的,是永远淡然温存的幸福,哪怕,她心底永远有另一个人的影子,他也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假使她真的可以很快忘记曾经的那个人,那么,她也就不是他所爱的那个余乐乐了。

      遇上红灯,连海平拉了手刹,在清冷的风里盯着信号灯看。又信手打开CD,听里面流淌出和煦的音乐声。是余乐乐放在车上的碟片——她喜欢的维瓦尔第,以及他的《四季》。
      他还记得每次听这张碟的时候她都会直接将“春•快板”越过,从“极轻声广板”开始听。开始他不明白原因,就很纳闷地问她:“开头部分不好听么?”
      她瞪他:“好听!太好听了,都耳熟能详了。”
      “对啊!”连海平点头:“我就听着前面那段很熟,多好听啊!”
      余乐乐往往也不管连海平是不是在开车,伸手就拧他胳膊,连海平忍不住“哎呦”一声:“就是很熟啊,我说错什么了!”
      “为什么耳熟?”她板着脸问他。
      他想想,想不出来:“反正就是很熟,挺好听,好多人的手机都是这个铃声呢。”
      余乐乐叹口气:“你都没发现这段音乐是英语四级听力考试的配乐么?”
      她苦着脸,指着CD:“你听听,就是这段,这段前奏之后就会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半死不活地响起来,说‘大学英语四级考试听力测试现在开始’……”
      连海平仔细一听,果然!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余乐乐就表情很悲哀地窝在副驾驶的座位生闷气。
      想到这里连海平忍不住微笑了:英语——果然一直都是余乐乐的死穴啊!她在这方面全部的聪明才智似乎都在考研中被消耗殆尽,现在她都研二了,可是英语六级还是没通过。如果不是硕士学位仅与硕士英语考试挂钩,就余乐乐这英语水平,怕是很难拿到学位证了。
      这时候绿灯亮起来,偏偏电话也响了。连海平左手拿手机,右手松手刹、挂档,一边忙活一边听见里面是余乐乐的声音:“你在哪?”
      连海平看看路两边:“快到了,5分钟。”
      “我在校门口等你。”她的声音脆脆的,听上去心情很好。连海平忍不住再微笑。
      最后5分钟的路程其实并不长,只是要穿过热闹的街市和熙熙攘攘的海边广场。自余乐乐支教回来后,他们时常在这里散步。因为转学教育心理学的缘故,余乐乐的研一读得极为辛苦,常常看那些素未谋面的专业书到深夜。他有时候加班到很晚,就在回家前赶来看她一眼。她总是一副睡眠不足的表情,常常在聊天过程中就睡着了。他见她这样拼命就觉得很心疼,可是她醒来会笑着反问他:“读书哪有不累的?”
      终于熬过最辛苦的时间,她开始准备毕业论文开题,教学任务和科研任务都有所减轻,时常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他偶尔也取笑她,却又舍不得打扰她的睡眠。因为她太瘦了,他希望她能胖一点,健康一点。他不舍得她辛苦。
      这一年多来,他们的爱情就好像一壶温水:到了这个年纪,他们似乎再也做不到像更年轻的孩子们那样肆无忌惮地在大街上表达彼此的爱与热情。他们常常就是肩并肩坐在沙滩上聊天,或者回家陪两家的长辈。他一直很纳闷余乐乐怎么那么招爷爷的喜欢:爷爷喜欢拖着余乐乐下棋,虽然余乐乐是个象棋盲,可是爷爷还是不厌其烦、诲人不倦。
      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余乐乐做饭的手艺居然相当不错,而且每到周末双休她总会拿出一天时间到连海平家给他和爷爷包饺子、做炸酱面或者炖鸡汤鱼汤排骨汤什么的。偶尔父亲或母亲回来,看见余乐乐也都是很欣喜的样子。连海平似乎也没想到过:余乐乐那么轻松就过了自己家里的这一关。
      有时候,他看着面前这个系着围裙忙来忙去的女孩子,会恍惚回想起这8年的时光,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好到难以置信。他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也不说话,只是把她抱紧了不松手。她惦记着那罐鸡汤,手里始终捏着汤勺忙忙碌碌。他对这种待遇很不满意,就轻轻咬她的脖子,她笑着反手拍他:“早先怎么没看出来你是属狗的?”他忍不住笑。时光就这样流过去,炉子上的砂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是若隐若现的背景音乐。
      当然,偶尔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冬天的夜晚,北风从海面上呼啸着吹过来,只听那声音就知道是刺骨的冷。她在他家吃完晚饭,又陪爷爷下了棋,看看时间不早了,就准备回家。他揽住她,轻轻吻上她的脸颊。她笑笑,也回吻他一下。他比她要投入多了,她似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压倒在沙发上,四周的温度越来越高,而窗外北风的呼啸声渐渐听不到。
      可是,他又总是在自己的意志快要崩溃的时候醒过来。要咬着牙才可以不把那句哀求她留下来的话说出口。他会轻轻给她套好外套,趁她红着脸收拾东西的时候出门暖车。等她上车时,小小车厢里已经是暖烘烘的一片。
      她就像他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是他发誓要守护到最后的宝贝。
      中间也曾把“结婚”这件事情提上议事日程,可是那段日子她太忙。她一向是要强的女孩子,只要不提“英语”,她英勇顽强的禀性就会发挥到最大。那些砖头一样厚的专业书,她专心致志地啃,心无旁骛。见她这样,他也只不过是提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说什么。
      他根本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就放在她心里,甚至会在今天突然就被提出来。他伸手松松领带结,长长喘口气,又看看后视镜里自己的模样,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过了今天,他们就是法律承认的“夫妻”了——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有难以按捺的激动。
      八年,两千多个日夜的漫长等待,终于的终于,要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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