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陈年旧事 ...
-
自从与邵伯年那晚不欢而散后，琴邵卿闭门谢客，推却一切相邀，一门心思的投入到为长平公主配制解药一事中。
曼珠沙华，因为配置极其不易，所以鲜少听闻有人身中此毒，因为可参考的病例实在不多，这种毒是否还有其他要命的副作用，暂时还未可知，所以无论如何，解毒之事都宜早不宜晚。
再者，曼珠沙华，最主要的部分来自东郊，无论长平公主中毒一事与东郊是否有关，一旦公主中毒之事暴露，于两国来说，都是弊大于利的，严重些，影响两国邦交，兵戎相见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长平是上景帝的心头宝。如果上景帝知晓此事，必然是一场轩然大波。
不管是为了谁都好，国师大人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当年，那件事之后，她欠若安的实在太多了，如今，这可能是她唯一能为若安做的了。十年了，若安离世至今已经整整过去十年了，如果当时她肯为了若安违逆那人的意见，也许若安不会像现在这样年纪轻轻的就香消玉殒了。
若安，全名那兰若安，是上元帝的老来女，更是兰陵王朝建国英雄上元帝唯一的女儿，御封的瑞安长公主，身份何其尊贵，原本她该拥有令人欣羡的完美人生，奈何，命运使然。
上元三十年，那兰若安18岁那年，东郊帝遣太子雪律绝及使臣出访长平，商谈结盟抗击西北蠢蠢欲动的的端氏一族，初来乍到的东郊太子雪律绝游御花园时巧遇若安，惊为天人，一见钟情。原本以为对方只是名小小宫婢，得到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直到接风宴上再遇佳人，才知佳人是上元帝独生爱女。
求娶一国公主，实非易事，雪律绝为报万无一失，于是修书一封回东郊求父皇为自己求娶瑞安长公主那兰若安。东郊帝接到儿子的书信很是高兴，为表诚意亲临兰陵帝都长平，亲自来为儿子求亲。
上元帝那兰元忱知晓了对方的来意，踌躇了很久，本来，此时联姻于两国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因为结盟在即，什么样的盟友能比姻亲的关系来的更加牢不可破，然而，此事中，众人似乎忽略了一个重要的节点，就是瑞安长公主那兰若安的心意。
东郊太子钟情于那兰若安，可那兰若安却另有心上人，不愿嫁往东郊。东郊太子雪律绝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再加上上元帝感恩于昔年起兵之时，东郊帝的相助，本是很属意于这门婚事的，可是，女儿苦苦哀求，上元帝那兰元忱左右为难，不得其解。
上元帝无奈，只得求助于当时刚刚继任的国师琴邵卿，琴邵卿与那兰若安同龄又是闺中密友，有她相劝，若安也许会答允也未可知啊。琴邵卿受帝王之命前去相劝，没想到，见到却是若安抱着时任中书令的邵伯年哭的梨花带雨。
琴邵卿承认，自己被吓到了，若安有意中人，自己早有耳闻，只是，这意中人居然是——，居然是他，这带给琴邵卿的震撼实在太大了。自己与若安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情同姐妹，原来两人不仅志趣相投，就连喜欢的男人都是同一个人，这，琴邵卿实在接受不了。
其实，仔细想一想，也没什么好意外的，若安每次提到自己的意中人都是眉飞色舞的，她眼中的那人何尝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人，只是自己不愿意去相信罢了。若安或多或少对她有所暗示，有些时候她虽然有所怀疑但是心里面总是下意识的去排斥不愿意相信这种想法，总自欺欺人的骗自己，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然而，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无论你有多么不愿意相信，它终归是事实。
“伯年，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我不要嫁去东郊，我不要嫁给雪律绝，我只想嫁给你，只想嫁给你，你去跟父皇说好不好，你去跟父皇提亲好不好，父皇那么器重你，又那么疼我，只要你去求，父皇一定会同意的，好不好，好不好”若安紧紧的抱着眼前的男人，生怕他下一刻就消失了。
邵伯年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任由怀中的少女紧紧抱着自己，目光平和，面容平静，明明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可是却说着世上最绝情的话“公主，如果臣也赞成你嫁往东郊，嫁给东郊太子雪律绝呢，如果臣上奏圣上允准你嫁往东郊联姻，与东郊永杰秦晋之好呢，你愿意吗”
邵伯年的声音跟平时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清冷低沉，往日让若安为之着迷的清冷之音，如今却成了亲手推她入地狱的魔鬼的呼唤。那兰若安不敢相信，这话时出自邵伯年之口，什么意思，伯年不是爱自己的吗，这个怀抱明明如此温暖，这个人明明近在眼前，为什么自己觉得此刻奇冷无比，觉得他离自己如此之远。
那兰若安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睛，她看不到一丁点的戏谑之意，她多么希望对方是跟她开玩笑的，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他是认真的，他真的希望自己嫁往东郊。
那兰若安没有一刻像此刻这般绝望，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心爱之人将自己推给别人更让人崩溃的，她心痛极了，她离开对方的怀抱，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又爱又狠的男人，她握紧拳头，鼓起所有的勇气再一次直视对方“这是你的心里话吗，我要听实话，你再说一次，再说最后一次”
“是，这是我心中所想，我赞成公主接受联姻”这是一个冷酷残忍的男人，至少对此刻的那兰若安来说，是。
“好，说的好，邵伯年，如果，这是你心中所想，本宫成全你，我嫁”最讨厌自己在他面前自称本宫了，最讨厌他称呼自己一口一个公主殿下了，原来终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不爱自己，他的心里根本没有自己，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容忍心爱的女人嫁给其他男人。算啦，不能嫁给心爱之人，嫁给谁还有关系吗，如果她接受联姻，他会快乐，也不错。她这一生，终究只是希望他开心而已，他高兴，足矣。
说完，那兰若安整个人仿佛是朵没有生气没有灵魂，瞬间枯萎的花，面无表情，行尸走肉一般一步一步离开，看着那离开的落寞的背影，琴邵卿觉得难受极了。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邵伯年看向琴少卿所在的方向低低的开口
琴邵卿一步一步从花丛后走出，走到那兰若安刚刚站立的位置止步，以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他“你一直都知道若安喜欢你吗”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让她觉得好陌生，她好像不认识他了。
“你在意吗，或者说你介意吗，这有什么关系”邵伯年不解
“当然有关系，若安是我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你知道的，琴氏一族向来单传，所以无论男女，一代只出一个继承人继任国师，如果没有若安，我不知道那些无聊的岁月我要如何过下去，因为有若安，我才这样快乐，她是除了父母之外唯一真正关心我的人，你这样伤她的心，我无法原谅你”琴邵卿只觉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子似乎坍塌了半边天，一个是相交多年的姐妹，一个心念多年的所爱之人，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
“如果不伤害她，就要伤害你，这样，我没法原谅我自己，卿妹，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一直喜欢的是你，只有你”邵伯年一把握住琴邵卿的双手重压在自己心口。
原来，他喜欢的是自己吗，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吐漏心声，琴邵卿有些六神无主，同时还有一丝欣喜，可是一想到若安，怎么办。
看着呆若木鸡的琴邵卿，邵伯年露出一丝宠溺的微笑，轻轻将她搂入怀中，如果要在你们两人中选择一个，阿卿，我只能选择不伤害你”
现在回想起来，琴邵卿还记得自己当时的神情，喜忧参半，喜的是心爱之人也钟情于自己，世间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幸福的事了，忧的是若是若安知道了，她们姐妹以后该如何自处，她不想也不能失去若安这个朋友。
然而，若安终归是知道了，爱情与友情的双重背叛，击垮了这个年仅18岁的姑娘，伤心欲绝之下，她同意联姻，远嫁东郊，离开长平这个伤心地。
上元三十年，瑞安长公主远嫁东郊为太子妃，上元帝割两城池为女儿作嫁妆，并赐百人奴仆、绫罗绸缎、黄金白银无数，十里红妆，风光无限，两国联姻成为一段佳话。
上元三十四年，瑞安长公主那兰若安成婚不到五年，东郊太子雪律绝即位称帝，对那兰若安极尽宠爱与呵护，不久那兰若安有孕，雪律绝下旨册若安为皇后。然而那兰若安终日郁郁寡欢，无论东郊新帝雪律绝如何取悦也终不见笑颜。怀孕七个月时突发意外早产，奈何孩子太大，大量出血，难产而死，所幸孩子平安降生，性命无虞，只是小小年纪便失去了母亲，着实可怜。
爱妻离世，雪律绝伤心不已，将其安葬进自己的陵墓，以求自己死后能与爱妻同穴，并立新生儿为太子，赐名雪那瑞，以怀念爱妻，颁旨一生仅此一后，仅雪纳瑞一个继承人。
消息传回兰陵时，上元帝那兰元忱悲痛欲绝，一口鲜血喷出，重病昏迷，苏醒后大哭一场，身子不甚从前。终于，于上元四十二年，下旨禅位于那兰景豫，退位颐养天年。
听闻若安去世的消息时，邵伯年刚升至首府辅政大臣，正想奏请帝王，请旨赐婚，与琴邵卿缔结良缘。然而，若安的死令琴邵卿自责不已，她拒绝了邵伯年的求婚。不仅如此，上朝时，琴少卿又请旨离京为若安长公主守灵梓宫（上元帝为女儿修建的衣冠陵寝），帝王应允，一守就是两年，当朝国师与首府大人不和传闻就是国师守灵归来后传出来的。
十年了，过去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自己当年因一己私欲害了若安，若安唯一的儿子，自己一定要保护好，东郊迟早是雪纳瑞的天下，琴少卿要替他的母亲帮他守好江山，兰陵与东郊在自己有生之年永不兵戎相见。
至于长平的毒，看来自己需要修书一封，请求东郊新帝雪律绝的帮助了，琴邵卿暗自决定。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陈年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