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几回结》石化君

7、天目山（中）

　　柳青媛在察觉到严律和千千消失在黑雾中，并不如严律那般焦急。在黑雾中走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并不能寻得出路后，索性站在原地等着严律来找自己。

　　身边的黑雾浓厚的如同黑夜一般，柳青媛只觉得自己被黑暗所包裹，仿佛世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严律依旧没有寻来。柳青媛开始有些害怕，可她信任严律，她相信，只要严律没事，他一定会找来。

　　原本因为柳青媛的胆怯而聚在她身后的黑雾，因着她的眼神愈发坚定而慢慢变淡。柳青媛发现身边的黑雾没有之前那般浓厚之后，欣喜的望向四周。

　　雾气变得如同尘灰一般，并不能遮掩身边的景色。柳青媛还未看的明白，却发现面前有棵树影越来越大，从树上还落下了许多又长又细的小枝条，这些枝条仿佛有自己的生命般在雾中摆动。

　　只见一根长枝条如同蛇一般在树干上滑动，而后慢慢的伸向她的方向。不多会，那枝条便伸到了柳青媛的脚边，缠上了她的脚，而后猛地向树干方向一拖！

　　“啊……”

　　严律双眼已变回常人，还在黑雾中摸索着。尝试着再催动妖气，却发现身体有些虚弱，似乎是妖力用尽的原因。

　　他虽然入了妖籍，却并未学会如何使用自己的妖力。他的身体本是依着煞气和岑瑾的妖力行走，现□□内妖力已经在使用妖眼的时候用完。

　　双眼有些疼痛，他似乎感受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渐渐被黑雾吸走。

　　黑雾中缓缓出现了一个大门，严律揉了揉眼，仔细一看，却是柳府的大门。

　　严律有些错愕的盯着柳府的牌匾，直至确认这个确确实实是自己记忆中的柳府后，才慢慢的抬步往柳府里走。

　　一切都是几年前的样子。柳府的丫鬟萍儿在一年前早已嫁人，而现在柳府内的萍儿却依旧在柳府急急奔走。

　　严律站在路中间，直觉的要拉住萍儿，却发现自己的手从萍儿的身体中穿过。

　　严律盯着自己的手，心道：这应该是幻觉。

　　耐不住好奇心，严律还是跟着萍的方向走。他总觉得有什么在牵引着他往前去。

　　萍儿匆忙的走到了柳家的偏院，见旁边并无人跟着，才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馒头，从柴房的窗户里递进去。

　　“小姐……你快吃些吧……已经一天一夜了，再不吃饭会死人的……”

　　萍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严律好奇，柳家一共有六位小姐，两个嫡出，四个庶出，这里面关的是谁？

　　“萍儿……严大哥回来了吗？”一些虚弱的声音从柴房传来，严律一惊，柴房里的是柳青媛！

　　“媛儿！媛儿！”严律大惊，也不管是真是假，直接将身子撞向柴房的门，却发现自己竟然直接穿过门进了柴房内。

　　柴房里的柳青媛满身是伤，潮湿的柴房内满是泥泞，她的脸上已被沾了不少的泥印。她似乎是想够着窗口的馒头，尝试了几回却都没将手臂抬起。

　　严律见状，心下十分疼痛，蹲下身子要将柳青媛抱在怀里，却见地上的柳青媛突然消失，柳家变成了一个喜堂。

　　柳青媛被柳父强行塞入王家的轿子，柳青媛将手伸出轿外，口中苦苦叫喊着“阿律……阿律……”严律疾步向前想要抓住柳青媛的手，却仍旧从她的手中穿过。

　　严律微微迟疑，见柳青媛还在哭喊，又是一次又一次的将手牵向柳青媛，却一次次的落空。

　　柳青媛被红轿子抬进王家，严律眼睁睁的看着柳青媛被硬拉着拜堂成亲，而后王秀才将柳青媛扯向洞房……

　　严律的死死瞪着他们，紧紧攥着双拳，却见喜堂突然消失。还是在王家，王秀才不断用脚踢着地上的柳青媛，嘴里还数落着“下贱商女……”

　　柳青媛从原本的哭喊慢慢收了声，望向王秀才的眼神慢慢冷静，咬着牙承受着王秀才的踢打和辱骂。

　　面前的画面一次次变幻，皆是柳青媛被毒打的场面，而柳青媛慢慢的就好像行尸走肉一般，对王秀才的欺辱视而不见，王秀才再怎么踢打，柳青媛都面无表情。直到严律看见了自己。

　　他明明好好的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可是面前的“严律”，确实是自己。

　　他看见柳青媛在见他之前用胭脂掩去了一脸的伤，而后冲着自己强撑着笑。

　　“阿律，好久不见，你莫不是成亲了吧……”

　　他看见面前的“严律”从怀中掏出了所有的银两，交给她，说道：“媛儿，别苦了自己。”

　　柳青媛接下银两的面色十分凄然，在面前的“严律”转身之后，柳青媛抱着银两蹲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待到王秀才回来时，看见银两不免的又抢了过去，柳青媛争执不下，又被打了一顿……

　　面前的景象到这里，又从萍儿去柴房递馒头开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严律的心，也好像被人重复着撕成碎片。捂着脸蹲下，却从指缝中不断溢出泪水。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媛儿受了那么多的苦痛，那他要如何，如何才能……

　　严律突然起身看向黑雾，眼中满是决然，若是只有妖眼才能看见黑雾中的路，才能找到他的媛儿……

　　严律将手指慢慢插向自己的双眼，那么……这一双人眼，不要也罢！

　　将双眼刺瞎，黑红色的血从眼眶中流出。严律将手指移开，双眼紧闭的忍着剧痛，待得黑血流尽，严律才缓缓睁开眼。

　　黑红的眼珠在黑夜里妖异的让人心惊。严律忍着眼睛如同烧掉般的痛感，眼睛自己的睁开，看向四周。

　　黑雾在眼睛底下消失殆尽，严律看见面前有一条笔直的路，通向另一个黑暗。

　　柳青媛的双脚被树藤绑在树干上，树干的底端溢满了深绿色的粘液，不断的流向被绑着的柳青媛。

　　不多会，绿色的粘液就覆盖住了柳青媛的双脚，而后慢慢从小腿开始往上溢着。

　　柳青媛并没有察觉到双腿上沾染了粘液，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织就的梦境中无法自拔。重复着一个又一个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心等着严律来救她，却没有等来的往事。

　　口中不断呢喃着：“阿律……”柳青媛的脸已被眼泪打湿一片，她从没有因为柳家的责罚和王秀才的毒打而害怕过。她的每个痛苦，每个难过，皆是因为在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没有来……

　　或许这一回……他也不一定会来……

　　随着柳青媛的痛苦加深，绿色的粘液慢慢包裹了柳青媛的两条腿，并迅速风干，将柳青媛的双腿化成了树干。很快，树干上也开始溢出绿色的汁液，开始腐蚀柳青媛的后背，柳青媛的左手臂浸满了粘液之后，也迅速变成了树枝，哪里还有手臂的模样。

　　严律从黑暗的另一边走过来之后，就看见柳青媛被绑在一棵粗壮的树上。从她的背后不断滴下绿色的汁液，而手臂和腿皆变成了树干。

　　严律大喊着：“媛儿……媛儿……”可是柳青媛却无让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