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双子》奈何为寇

1、第一章：兄弟

　　那年夏天，白天很热，晚上却很冷。
　　李融心里默默不安，他睁着眼睛，忍着尿无法入睡。
　　尿床是不好的，妈妈不喜欢。
　　他轻声下床，弟弟李盈在另一边张着手脚，下面是一滩已经冷却的尿渍，睡觉的时候李盈的一只脚总是顶着他，好几次把他弄醒。
　　李融在床边停了几秒，想对弟弟说，陪我去厕所。李融又打消这个念头，李盈一定会不屑的嘲笑他，他向来比自己厉害，比自己聪明，声音也比自己大，妈妈的亲戚都喜欢他。
　　自己要乖，大人也会喜欢乖孩子。
　　李融垫起脚开门出去，上完了厕所，他发现厅堂的开着灯，父亲的影子印在门上。
　　李融走近，父亲的穿戴完好，提着一个箱子，另一只手拿着一厚叠钞票。
　　“爸爸，你要去哪？”
　　父亲一惊，看见双胞胎的儿子，应该是哥哥，弟弟不会有这种内敛又柔善的眼神。
　　“我连你的声音都察觉不到。”父亲说，把钱塞进衣服，看四周还没有灯亮起。
　　李融升起强烈的恐惧：“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回来了。”父亲回答，大步走向门口。
　　“爸爸，不要走！”
　　父亲脸上没有表情。“站在那！”他命令，李融停住。
　　父亲背影漠然，手拧开门，冷风灌进屋里。
　　“爸爸，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李融恳求，“爸爸，求你陪陪我，妈妈和弟弟会伤心。陪我，爸爸，求你，求你，我一定会乖乖的.......”
　　父亲伫立在门口不动。
　　“爸爸，求你不要走，陪我......”
　　父亲忽然转回来，手摸上他的头，什么话也不说，神色也没有变化。
　　李融乞求说：“爸爸，抱抱我。”
　　忽然传来一声尖刺的哭声，李盈在妈妈怀里大叫，妈妈说：“为什么？不要走。”
　　父亲立即跑走。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一团手形的风击碎门板玻璃，溃散在冲涌进来的夜风里，李盈大哭大闹，挣脱妈妈。
　　“别走，爸爸！我不要！”
　　他落到地上，混乱的风流从身体里乱射出去，吹飞桌子上的钞票，李盈一巴掌扇开李融，躁怒的发泄一切。爆掉几个灯泡，屋子里明明暗暗的闪动。
　　妈妈护住李融，很久才平息李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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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正好，李融不知觉在院子里睡了一觉。
　　飘来奶香，妈妈端着刚出的拿手点心，拍起李融。
　　“小融，帮妈妈摆点心。”妈妈笑眯眯的说，“绊了奶油蜂蜜的外皮，是什么馅自己吃了才知道哟。”
　　李融拉好睡皱的那片桌布，蝴蝶翩跹飞过。
　　“你尝尝。”妈妈递了一块进他嘴里，瞧着他，十八岁的少年，稚嫩与棱角并存，青春和干净都在面上。
　　“长得越来越像爸爸了。”妈妈说。
　　李融吃点心，“不知道爸爸现在吃的是什么。”
　　妈妈露出一丝伤感：“听说汤城那里有些乱。说不好你们爸爸过得怎样，不过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妈妈。”李融安慰的抱她，外面传来停车的声音。
　　“哎呀，小融，收拾你的书。”妈妈加快安上最后的茶，匆匆走去前厅。
　　李融拿起书签正要翻到笔记的部分，忽然一页纸笔直的立起，没有任何凭立和依靠。
　　“你在找这是吧？”一个声音说，李盈回头，是Victory，弟弟李盈的朋友之一，是一个欧洲名门的少爷，高加索人种，长着一头金灿灿的头发，伸着一只手指，这样指挥书页。
　　“谢谢。”李融笑，夹进书签，Victory拿起一块饼干吃，“阿姨的手艺真是好。”
　　“可以了，你可以收掉超能力。”李融说，他该把书合上，刻那页纸仍然竖着。
　　“恩？”Victory一脸吃惊，手指夹着半截饼干挥动，一下，两下，竖起的纸页跟着颤抖摆动“不要帮忙”
　　纸页绷紧，李融不禁紧张，“不用了，谢谢！请你放手。”
　　“哦。”Victory说，手指往上一扬，刺啦，那纸页自己撕开。
　　“你别——！”
　　Victory又操控别的书页，一张纸它们全立起，侧面看像只刺猬，呲呲呲呲，书页自己撕毁，飞扬得到处都是，一本书在几秒几秒内四分五裂。
　　李融抓住它们：“这是图书馆的书！”
　　Victory看着生气的李融直笑，远处传来李盈的大笑声。
　　李盈走来，周身环绕风息风气，黑发肆自飞舞，面色英俊又骄狂。旁边跟着一副优雅精致装扮的少女，是水氏的水高珠，水高珠暼了抢救书的李融一眼，目光不屑的转向别处。
　　“我跟他是同样的一张脸，可是对于狼狈可怜的那个，人们只会想到是李融。”李盈说，李融捏紧手里的碎纸。
　　“天差地别。”水高珠说，“我从没想过做这种联想。”
　　“小盈！”妈妈觉察到花园的冲突，立即赶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阿姨好。”“阿姨好。”Victory和水高珠纷纷说。
　　妈妈看看他们，转向李盈，“不要欺负你哥哥。把李融的书送进他房里。”
　　哥哥两个字刺着李融的心，这个称呼徒有其表又带着讽刺的对比。李融恨不得所有人都忘了他是先出生几分钟的那个。特别是李盈的不屑一顾和讥诮。
　　“好的，妈妈。”李盈闻闻，“好香啊，我想把点心都占了，一个也不给客人留。”
　　妈妈敲敲他的头，“别开玩笑，你们要吃我另外再做。等会你们去前厅招待。”
　　“妈妈，能把你也带进学校厨房吗？”
　　妈妈笑起来，转身走了。
　　李盈转向李融，“专门送进你房间是吗？软蛋哥哥？”
　　他操纵风，纸页和书壳从李融手里脱出去，粗乱的团在一起，嘭的一声，李融的窗户砸开，玻璃裂开，窗框掉下几块木头屑，那团碎纸乱七八糟的冲撞进去，一片带笔记的碎页落到李融头上。
　　李盈大声笑，风粗暴的合上李融的窗户，还扯上了窗帘：“放心哥哥，爷爷他们没有兴趣参观你的房间。”
　　李融咬紧嘴唇，他走回房里，从挂着的正装外套上取掉碎纸，重新梳理头发，走去正厅。
　　妈妈总是为他们买一样的衣服，但是李盈会换成不一样的。他彰显自己，彰显自己对无超能力的李融的不屑。他有在李氏中出众傲人的风的能力，在继上一个出名的李氏姐姐之后。
　　这回李盈穿了一件鲜亮的新款，设计得特别又潇洒，材质和精致度比原来的好上好几倍，李盈不像李融，他经常有从李氏亲戚那里得来的大把零花钱。跟李盈比起来，李融的穿戴就变得黯淡和呆气。亲戚围住李盈，旁边有伯伯笑着摇头：“年轻人，真是，穿这个晃眼的颜色。”“就是趁年轻才能穿这些怪气又特立独行的味道。”另一个姑妈说。
　　这次聚会主要是庆祝因为兄弟两人的成人生日，以及李盈被最顶级的学校弥城大学超能力部录取，李融努力读书，也进去了普通人的学部。李融的朋友不敢来这种可能超能力乱飞乱来的聚会，所以这里除了亲戚就是李盈的朋友。李融形单影只的站了会儿，几个李氏亲戚客套的跟他说了几句无味的勉励话。视角是大鹏的鸟鼓励鸡多吃多抱窝，确实是生硬无知得无可多说。
　　他坐在角落，被妈妈叫过去，水高珠正在把杯子里的红酒变成一块形状美丽的冰晶，妈妈和几个妯娌赞叹，妈妈说：“你和高珠聊聊天，我记得你们在幼儿园一块玩过。”
　　水高珠只看着冰晶，透过透明的红色看众人里高谈笑言的李盈。妈妈去拿新酒，水高珠冷淡的说：“那时候我以为你是李盈。”
　　Victory说：“融，你和盈在一个子宫里呆了十个月，但是李盈的超能力很强，你一点都没有。可能是李盈在肚子里就吸走你的全部能力。”
　　水高珠暼李融一眼，长亮的睫毛一颤：“那也要有那份吸走超能力的实力。”
　　李融脸色发灰，一个字也不说，一口一口咽着酒。在这类聚会上他一向没用好过过，即受轻视又不得不参加。父亲本来是孤儿，在政府工作和母亲相爱结婚，在失去超能力之后只能做个普通人，受到母亲娘家的冷遇与讥刺，就是因为忍受不了李氏的白眼欺压才离开这个家。
　　如果父亲还在，他也是个普通人，自己也是个普通人，自己的生活会过得好很多。
　　李融又想起见父亲最后一面的时候，怎么乞求父亲留下陪着自己，或者让父亲直接把他带走，他们就纯粹的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不用时刻受人的审视和欺负。但是妈妈也爱着他，在自己面前都尽量不用超能力，像普通人一样做事，手上长起长期触碰洗洁剂和水、油的而产生皱纹，做一般的家务也耗费更多的时间，虽然妈妈说这算一种健康身体的运动。
　　人们在谈论弥城大学的超能力学院，这个大学就是整个弥城：“现在弥城用风的很少。”
　　“大多死在三年前。”爷爷冷肃的说。
　　“实际说来，弥大现在用风的高能力精英寥寥无几。”
　　奶奶微笑：“所以他们就是在等我们的李盈过去。”
　　水高珠说：“我的姑妈是弥大水部的静莲，她和双能力的Lotus都是高级教授。”
　　“水氏依然兴旺，可喜可贺。”
　　妈妈这时提醒李融的存在：“小融也考上了弥城大学，哥哥也很棒。”李融却从心底希望他们不要注意他。
　　外公扫过一个目光，“做到能自修自养的文明人，也算是我们李氏的最低标准。”
　　“爸爸！他还是个孩子。”妈妈说。
　　李融低着头，听着弟弟的笑声，喝下十八岁生日的冷酒。
　　他回到房间，超能力人的喧嚣不属于他。李融收到一封电子邮件，来自‘朴素人协会’，全称：朴素自然的本我人世界，副标题：‘我们是少数人吗？不，我们是另一重要的构成。’他匆匆扫过内容，关掉电脑。弥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摆在桌子上，李融看着上面的校徽，一点都不期待，因为李盈也在那里，他的大学生活是怎么样，一定没有变数，就像以前上学一样，活在李盈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