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边有个非人类》eggy-hab

7、第 7 章

　　白惊恐双眼中倒映着坐在地上的我，以及渐渐从我缠在腿上的布上渗出的鲜红。

　　“这，这，不是我的错！对，这，这一定是做梦。”一边拼命摇着头，白一脸想从梦中逃脱的表情，但是真可惜，我也希望这是个梦。

　　“伍嗣，你说，这，这是我在做梦对不对？”甩了甩脸上的泪水，白扑到镜前敲打着镜子上的玻璃。“伍嗣，这，这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镜中的人低下头，俯视着境外的白，冷冽的眼神中不经意间透出些许柔和的光。

　　“看来你都知道了，不过你早晚都会知道的，我只存在于镜中这件事。”

　　“是，是的，我早就察觉到了，但，但是我不想证实他，我怕，怕哪天我说出来了，你就会离我而去。前一段时间你不辞而别，我我还以为我的举动让你起了疑心。现现在你回来了我真真的很高兴，但但是你为什么要伤害陆麟？”

　　“既然你知道了我不是人类，那我的所做，对于一个妖怪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不对，我，我认识的伍嗣不是那，那样的，他，他对人很温柔，从，从不随意伤害别人。”

　　“不要傻了，我毕竟是个妖怪，而且告诉你个秘密，我们这一族的生存之道就是吸取他人的精神。”

　　“那，那你为为什么与我认识那么多年却从从来没有动过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听着他俩的对话我就差昏过去了，此时的两人好像已经把我当作空气一般，本来还指望白替我求求情，顺便把我送到医院去，这样我尚可保全一条性命。从现在的情势看来，两人似乎正在为了伍嗣是什么样的人而争论不休，而我的身体也好像有块渐渐变大的铅块压住一般越来越重。

　　恍惚中我仍能听到两人一高一低的声音交相起伏，我…不行了。

　　倒下去的前一刻，我忽然感觉到身后某个寝室门被打开了，有脚步声一点点在往这里靠近，回荡在寂静中，敲在我骨膜上震得发晕。但面前的两个人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个人的到来，依旧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着。

　　是谁？

　　那第三个人的声音飘过我身边，就在我倒下去的一刹那，一只臂膀从后面把我扶住。我仰起头，最后印入眼帘的是那张我痛恨至极的脸，和那副闪着金光的眼镜框。

　　“白文勇，很感谢你帮我把他叫了出来，我找他找了很久了。”阔不知在我腿上洒了些什么药粉，不一会我便恢复了意识，血好像也止住了，正当我想睁开眼睛确认下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还没解决吗？我还以为在我昏迷的时候那小子已经都搞定了，不过现在若让他知道我醒了的话，说不准又会派给我些什么倒霉任务，这种时候还是继续装死来的轻松，更何况刚才阔好像在我身体下垫了件衣服什么的，感觉软软的，也不太冷，睡着还挺舒服。现在就让我来静观其变吧，不，是静听其变。

　　“张，张阔，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对对了，你快快点救救陆麟，他他快不行了。”

　　嘿，这会儿终于想起我来了，不过要是真的靠他想起来的话我早就失血过多而亡了。

　　“他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处理好了。啊，对了，伍嗣，你也不要想跑了，这边的镜子我已经调整过了，只要你再回来一次，你就再也出不去了。”平静的声音不带一死波动，还真的是阔的一贯作风。

　　白显然是一惊，话音都变了调，“张阔，你，你能不能放放过他？虽然他是个妖怪，但但是他人很好，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我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那只是因为是你的缘故。”阔从鼻腔中发出轻微的冷笑，“我们也不是要抓所有的妖怪，只要是在生灵界安分守己的，遵守条例的当然我们也可以提供他们安稳的住处，要知道最近妖怪界正和鬼魅界开战中，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

　　“那那，伍嗣他犯了什么罪，要要抓他？”

　　“看你也不会知道知道，我们妖怪管理委员会通缉他已经有十几年了，苦于一直没有他的行踪。最近才收到宪报说可能是经常和一个人类的少年有接触，我为什么会来这间学校读书，又为什么那么巧和你一间寝室，其实都是为了能找到他。”

　　“通通缉？他他没有做过什么，为为什么被被通缉？”

　　“没有？那当他感觉到我的存在之后，为什么会突然不来见你？哼，告诉你，他那是在回避我。你说是不是？伍嗣？”说着，阔顿了一下，像是想等待伍嗣的回答，不过对方似乎没有心情来接他的下茬。于是阔继续说道，“你们以前孤儿院有过孩子不见的事吧，老师是不是都会和你们说他们是被人领走了或是出走了之类的？其实他们都死了，早上被发现在不同的地方暴弊，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他们周围必有类似于镜子等物件的存在。你知道伍嗣那么多年来都是靠什么在生活吗？他们镜人完全都是靠吸取生物的精神来生存的。”

　　“你，你骗人，伍伍嗣，如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为什么？那只有问他本人了。”

　　沉默，没有人回答。但可以感觉到，此时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一点，那就是伍嗣的脸上。

　　“为什么不说话？你找不出理由吗？还是说你正在想逃脱的方法？”带着些轻蔑的口吻质问着镜中的人，“不要想了，镜中的空间都已经被我封死了，你别无退路。”

　　“张张阔，我我还是想求你，求你放了他吧。”一个颤抖的声音在一阵寂静之后浮了上来。

　　“你在说什么？即使你知道了他是杀死你孤儿院里同伴的凶手，你还是想要帮他吗？”

　　“那那些人平时都喜喜欢欺负我。虽虽然我知道杀人是不不对的，但但是伍伍嗣他也也是为了我才那样做的，我以前一无所知的样子都都是假装的，其其实我早早就察觉到了，那那些失踪的孩子们都是打打我打的最凶的。”白的话语里掺着眼泪簌簌滴落的声音，这种残酷的话真的不太适合由他说出来。

　　“够了，白，你不要再说了，告诉你，那些都是你一相情愿，我杀那些人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并没有想要帮过你什么。”伍嗣终于说话了，虽然现在的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从话音里听上去含着一丝悲凉。

　　“你们两个也不用在我面前演这种三脚猫的蹩脚戏了，我也想早点结束任务，伍嗣，老实点自己到我手里这面镜子里来，我也好早点带你回去交差。”

　　淡淡的笑，没有声音，但不知为什么，我此时感觉到的，却是来自镜子另一边的笑意，“我明白了，这也是宿命吧。”

　　嗖的一声划过，巨大的闪光从镜中冲出射向阔站立的方向，接着是阔合上化妆盒的声音。结束了吗？我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阔把盒子收入带中，慢慢朝我这边走过来。

　　“喂，别装了，醒了就块点起来，躺在那么脏的地上亏你躺的下去。”阔走到我身边抬脚就踹。

　　“啊！你做什么？我可是伤患，刚刚差点没命，你现在居然这样对我！”我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险些被他踢到，好在我伸手敏捷。哎？腿好像已经不疼了，不愧是与妖怪作斗争的人，连身上备着的药都那么不同凡响。

　　“没事了就回去睡吧，明天起来帮我把这件羽绒服洗掉。”阔回头看了我一眼指指地上，只见那件白色的羽绒服躺在那里，衣背上已经沾满了污水。

　　“为什么是我洗？”

　　“因为刚才睡在上面的是你。”

　　“那不也是你垫在我下面的吗？”

　　“哦？那就说我应该让你直接睡在水门汀上比较好咯？”

　　“呃…也不是，但是有你这样对待伤员的吗？”我撩起裤脚管指着那个狭长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伤疤依旧分明。

　　“有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阔毫不示弱的还嘴道，“再说你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

　　两人为了一件羽绒服僵持不下的时候，阔身后一个细弱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争执。

　　“张阔同学，请问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白文勇？你真的不结巴了？”听到他的声音，我此时才想起原来还有一个他。

　　“其实我原本就不结巴，只不过是为了和伍嗣见面的时候能多和他说会儿话，他要走的时候，能用结巴这种小把戏让他在镜中再多停留几分钟而已。”白低着头，大家都看不出他的表情，“张阔同学，我能不能再见他一面？我还有话没和他说。”

　　阔没有搭腔，转身走了出去。

　　“不要走，给我个答复啊！”白冲上前去拉住阔的衣袖，挡住了他的去路。

　　阔抬起头，冰冷的双眼投射到了白的脸上，“我说还是不用了吧。”

　　这时的我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对白的同情油然而生，“喂，阔，反正也就见一面，你就通融一下嘛，不会很久的，对吧，白？”

　　“恩。”白使劲地点着头，苦苦哀求，“我保证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的，就一句话，你就让我们再见一面吧。”

　　阔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软了下来。

　　“我说麟啊，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在一边乱掺和。”停了一会儿，阔取下眼镜从口袋里掏出眼镜布慢慢擦了起来，边擦边继续说道，“你知道伍嗣他以前在妖怪界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他是因为不想加入妖怪界与鬼魅界的战争才流亡到这里来的吗？你知道他在来之前一直都只是以死去的动物灵魂作为食粮的吗？”

　　“那他为什么来这里后要把活人的精神当作食物？”

　　“因为这里毕竟和妖怪界的气场不一样，为了在这里维持生命，他需要更多的营养支持。”

　　“那既然如你所说他如此慈悲心肠，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回到他原来生活的地方？”

　　轻哼了一声，阔露出苦涩的笑容，“原本他是准备走了，都已经来我们这里把通行证等全部办妥。只不过在走之前的最后一夜，他遇上了那个独自哭泣的男孩，那个让他不忍弃之而去的孩子。于是他做出了已经离开生灵界的假象，实际则是留在了这里。”

　　“……”

　　“当我们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犯下了无法洗脱的罪孽。”

　　阔回头看了眼已经失神了的白，戴上他那副被擦得一尘不染的眼镜，用像那两片树脂镜片般冰得摄人的语气说道“本来这些我是不该说的，但看你不死心的样子，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你知道比较好，怎样？还要再见他吗？想让他再次陷入你那双清澈无知的双眼无法自拔。”

　　说完，阔转身径自走向他的房间，留下白嗵地跪倒在地上，自虐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牙齿像是要咬碎了一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但是喊叫声却被压制在了胸腔中。

　　我上前抓住他的双手按在墙上，“够了，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白好像发疯了一般想从我手中挣脱，四处溅落的泪水沾湿了我的衣襟。

　　空旷的走廊里寂静一片，偶有从没关紧的龙头中滴落的水滴的声响，但是我却听到了，那个穿彻人心肺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