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武田的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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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上，春风寒意生，萧雅裹了浅色妮子大衣，浅白的脸色带着疲惫，一手牵着小石头一只手拎着个简单皮箱和武田告别。
渡轮冒出阵阵黑烟，鸣起长笛。
武田立在江边，目送萧雅的渡轮缓缓驶离码头。好像看见当初妹妹送他登船离开日本的情形，一眼一眼，目送着他远去。
东京的樱花，也许正开的炫目，就如他离开的时候一样。
甲板上玩累的小石头迈着小短腿冲向萧雅，伸出手讨萧雅抱抱。
“妈妈，我会照顾你的！”小石头小肥手去帮萧雅擦眼泪，他答应过爸爸，保护妈妈。武田叔叔也说过，男子汉要保护妈妈。他是男子汉，要保护妈妈的。
“那我今天可以吃糖吗？”武田叔叔说能保护妈妈可以奖励糖哦。
萧雅破涕为笑，捏了捏小石头的脸应道“不可以。”
闻言小石头气馁的要挣脱萧雅的怀抱，脆生生的说“妈妈我可以不要你抱的！”武田叔叔说不要妈妈抱也可以奖励糖！
然后睁着大大的黑眼睛看萧雅。
“那奖励小石头吃糖好不好？”萧雅似乎走出自己的不愉快，逗着小石头。
“好！”响亮又清晰的回答显示了他的心情很好。
游击队在地雷区发现张仁杰的尸体，周卫国不用想都知道他死在谁手里。
他是他最大的敌人，也是最可以托付的朋友。
周卫国不无自嘲的笑了，萧雅他自己来救，他认定的他来保护，而他周卫国，真的只能看着了。
撸一把头发，吐出嘴里嚼了一半的枯草，周卫国大步往回走。
他要还清他欠陈怡的。
竹下俊因为周老先生被抓的事和近卫文起了正面冲突，然后一直闭门谢客到武田回来。
“你没走？！”武田没跟着萧雅离开！
武田坦然接受竹下俊的愤怒。长官的意思他明白，一为萧雅小姐和未出生的小少爷的安全，二则，他是希望自己可以早些脱离这个战场。作为竹下家的忠实护卫，保护长官家属是一个挑不出任何错的好理由。不过，他已经双手沾满鲜血，现在退出也是无济于事的。
竹下俊第一次对这个从小跟着自己的玩伴如此愤怒。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学习剑术，一起告别故里，一起踏上中国的土地，一起…攻破中国的南京…
他不希望，他们一起埋骨中国的黄土。
如果他不幸，再没机会回到萧雅身边，有武田照看她们母子，他也能放心很多。
武田反而一改平常的慎重，露出个憨厚的笑容“中佐阁下，请让我完成自己的使命和…承诺！”
竹下俊顿几秒，用眼神询问是什么承诺。
“对萧雅小姐的承诺。”
码头上，萧雅小姐温和的说“我知道武田你在想什么，你想回到竹下他身边的，你不会和我们一起离开的。”
武田惶惶的要开口解释的，对上萧雅透彻的双眼，他反而释然了。萧雅小姐说的就是他心里所想，他也打算这样做的，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是的。”武田又觉得眼前的萧雅小姐变了，她很平静，可眼神却延伸出说不出的风浪，却又是隐忍的，坚决的。
“谢谢你！”萧雅突然的九十度鞠躬，武田反倒措手不及，呆愣着受了萧雅这一礼。
“萧雅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武田从小受的礼仪规矩告诉他，萧雅就是他的女主人，他是受不起这样大礼的。
“谢谢你，和他一起承担。”萧雅轻轻的开口。
她很感谢，武田的决定，很感谢，竹下俊不是一个人。
武田心中腾起不小的波浪。他一直嫉妒着，羡慕着，也努力着，期盼有一天与之一较高下，与之有一场真正的对战。
不想，他已经和长官站在同样的位置了。
或者说，他已经到达被托付保护长官的高度。
一直平静无风浪的海上，夜里起了大风，晃晃悠悠的甲板上没有几个人。萧雅趁小石头睡下了，自己披上外套去甲板上吹吹风。
她的不安告诉她，又有人离开了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夜的那头，暮色黑沉，空气中都充斥着焦灼的气味。
近卫文气急败坏的责问城墙上的守卫。天色微亮，周继先的尸体早已经不知去向。不用说，定是周卫国的小分队抢回了他父亲的尸体。
武田将消息告诉竹下俊，竹下只是给自己杯子里注满清茶，但笑不语。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神思一跑，他就想到萧雅和小石头，也不知道一路安好否。萧雅听力不便，也不知道她自己能不能行。心中小小焦虑一把，也许应该接受父亲的安排，虽然不自由，至少有父亲照顾她们母子三人，他会安心许多。
武田默默陪着竹下俊出神，面前的泉水煮沸发出咕咚咕咚的沸腾声音。
好半晌，竹下俊才开口：“来了。”
武田现在又觉得自己和长官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他的定力气度和敏锐，他还没有学到一半。
果然，近卫文亲自来请竹下俊。请他帮忙剿灭虎头山八路军周卫国。
武田神色复杂的关注着竹下的反应。
竹下这次没有拒绝甚至没有犹豫。他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幕而且已经想好了如何做的，在送萧雅小姐离开前，就已经想好了。
他坦然的，就如去赴一场必死的决斗。
武田脑子里就出现萧雅小姐的面孔，那还是最无奈的拜托，最绝望的期盼。
长官他，已经安排好一切。
他陪同萧雅小姐离开，小林惠子小姐保护陈怡，没有猜错的话，他已经将他们两个人排除在危险之外了。守信诺的小林惠子会和救陈怡的人一起离开，而那个叫周卫国的人会将小林惠子送回日本以回报长官对陈怡的保护。
他一个人，要去尽忠他的军人的职责偿还他的朋友。
一直到他们自己进入八路军的包围圈，武田才更清晰的认识到：他要保全的，是整个特战队的性命。
竹下俊第一次对武田露出这样神色复杂的表情。
武田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或许在以前，他是认同他的剑术的高强，作战指挥的严谨，头脑灵活的清晰。不过那些都只是一个人表面最容易发现的闪光点，很容易得到关注。而现在，他是在敬佩他的果敢，他的真挚，敬佩他的敬重。
他从来没要，牺牲不必要的生命，也从来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
武田听到他说：“不要抵抗，不要做不必要的牺牲。”
他们都觉得自己从不会举起这面白旗，哪怕从来相信日本不会赢。他们或许战死，或许，也只能战死。再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不过，那都是在遇见某个人之前。
对峙的两人，从武田的方向看过去，好似好久不见的老友，谈论着不见面的这些日子。
他们谈论了些什么，武田不知道，知道也忘记了。
他看着长官将刀扔给对面的周卫国，鞠躬示意。然后，长官将刀对准了自己的左手。
他切下了他自己的左手！
他身形不稳的单腿跪在地，右手握刀撑在一旁。
后来，他就冲了出去。
还未到长官跟前，他已经被打成筛子。不过，他还是冲到那个叫周卫国的独臂男人面前，握住他横刺过来的刀。
这是战争，流血不流泪的战争，哪怕尸横片野，作为军人能做的就是尽忠职责。
他们都有错，他们又都没错。错在杀人，又没错在被杀。
错的，是这场战争。
武田说了一句话，他记得是日语，植入骨髓的母语。
他用日语表达了一个中国女人的愿望，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句话了。
还有一句话，他以前没有说过，现在说不出，以后，没机会说了。
不是当妹妹一样照顾，是当爱人一样守护。
她之于他，比樱花还要美好。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武田的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