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十里》梦西萝

1、chapter1

　　日暮将晚，林家村里一片暮色。巷口里的老医馆的小院子里仍旧冒着一阵一阵的药烟，有些呛鼻。
　　隔壁的老余家已经习惯，坐在庭院里扑着小扇乘凉。
　　余老爷子正听着留声机里戏子的咿呀声，哼着小调，卧在摇椅里。药香从隔壁医馆里传出，嗅了一腔中药味，眨了眨虚掩的眼皮，道:“莞莞那孩子又在给她阿妈煎药呢。”
　　余老太太正在收拾屋外三角架上簸箕里晒着的红豆，筛了筛簸箕里的灰土，嘘了一口气，感叹道:“眉姐这病一病就是十几年，可苦了她家闺女了。”
　　留声机里的戏子仍旧在咿咿呀呀的不知愁苦的唱，却唱不尽尘世苦楚，唱不穿红尘万丈。
　　老医馆伫立在林家村的南边巷子口已经近乎二三十年了，医德淳厚。医过村里不少人，生意还算红火，医馆的夫妻俩粗茶淡饭小日子也过得舒服。
　　医馆里有不少村里人送的锦旗，挂在墙壁上，这些年来，蒙了尘，颜色也褪了不少。
　　然而如今成了这幅模样，缘由自是因为十几年前的一出车祸。林医生是医馆里唯一的主治医生，妻子柳眉略懂医理，平日里也不过是帮忙打打下手。医馆里的药材都是林医生从县城里带来的，每个月坐着老黄家去城里卖煤的拖拉机去县城里进药材。
　　偶然一次，老黄家的拖拉机出了故障，恰好撞上了拖钢材的卡车，两人无一生还。彼时，柳眉正怀着八个月大的莞莞，卧在自家庭院的藤椅里，晒着冬日的暖阳，吃着邻居老余家送来的红枣，等待着出城的丈夫，抚摸着腹中还未出生的莞莞，眉眼温柔，眼角泛着安祥的余光。
　　突然柳眉心中咚的一沉，一阵腹痛，柳眉痛呼出声，惊动了邻里八方。尔后，莞莞出生，村里人都知道莞莞出生之日，她爸就过了世，却都噤了声。整个医馆里，唯有柳眉躺在床上揽着莞莞微笑着，守在床边的人们，眉眼都流露出悲悯之色。
　　过了几日后，还在做月子的柳眉还不见丈夫归来，不由得担心，亲自去老黄家问了问老黄和自家丈夫为何还不归来，而老黄媳妇眼眶通红，眼睛里布满血丝，却不肯说一句话。
　　柳眉没由来地揪起心来，月子做了一半，不顾村里人的阻拦，准备带着还未满月的莞莞去城里。却在村口被村长拦住，无奈之下，只好告诉了她实情，柳眉听此，毫无预兆地昏倒在村口，被村长送回医馆。
　　次日，柳眉带着行李物什再次来到村口，声声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村长也未阻拦，只是感叹一声:“刚生完孩子便做了寡妇，由她去吧，也好断了这份念想。”
　　三个月后的一个落雪的早晨，柳眉穿着单衣，倒在林家村村口的雪堆里，身旁是被厚布棉衣包裹着的莞莞。母女俩人被村里人发现救回。
　　柳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家老医馆里的暖榻上，伸手一摸，摸到了身边睡着的莞莞，安心一笑，顷刻间，眼角却沿着脸廓滑下一滴滴清泪，口中念念有词:“我才为你生下孩子，你就离去，这世间，没有你，我该怎么独活。”房间里，是一个女人的暗暗啜泣，是一个女人对自己命运的苍白无力。
　　柳眉回来后，便落下了病根，咳嗽不止，人也瘦了一大圈，她也自知是得了肺炎和月子的后遗症，这些年来，都是靠着娘家接济才养活了自己和孩子。
　　而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莞莞也长成了大姑娘，柳眉已经不能下床，终日咳嗽。莞莞自懂事起，便研读过世的阿爸留下的医书，对医理也略懂一二，撑起了自家医馆。如今十二岁的年纪，能干的起粗活下得了地，养得起阿妈买得起药。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结成大辫子梳在脑后，粗布兰花衣裳，全然一副干练的模样，眉眼像极了母亲，秀气温柔的模样，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人见人爱。然而，你若是把这孩子那双纤细的小手拿来仔细瞧瞧，那也是揪心的疼，手掌里的皱皱巴巴，茧子磨破了又生，可这孩子却仍旧笑呵呵，全然当做不存在。
　　莞莞此时正坐在自家庭院里拿着小凉扇扇着面前的药炉，额头上布着细密的汗珠，庭院后的卧室里传来阿妈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莞莞急得眼眶都红了，乍的一起身，双手抓起滚烫的药炉，倒了一碗药，便冲进阿妈房里，单手抚着她的背喂她喝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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