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君之，为我弹琴，好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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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羡，简羡。
看着那人又在靠着窗子发呆，沈君之无奈摇摇头，起身走到她跟前，高大的身躯几乎可以挡住她全部的视线。
他双手扶着简羡的肩，让她只能看着自己。简羡有些意外，不知沈君之怎么突然做出这番动作，正要问他，便听到了那人的“埋怨”：
“怎么从荷塘小筑回来，就总是走神。我叫你不要多想，也不知道你这小脑瓜里能听进几分。问你什么也不说，却叫我凭凭担着心。”
简羡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异常，可她心里那份不好的直觉总是让她提心吊胆，那天廖雨儿冲她喊的那句“姐姐”，更是让她大惊失色。要是以前，她哪里会在意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可自从她死过一次之后，原本就变得更加惜命，再加上又一次见到了沈君之，不得不让她渐渐开始相信这些冥冥中的因果报应。
见简羡不语，神情中还带些迷茫，他只好抵上她的额头，压低声音冲她道：
“是不是要我‘刑讯逼供’，你才肯说实话。”
沈君之的声音酥酥哑哑的，听在简羡心里，像小爪在挠似的，麻麻痒痒。不知怎的，简羡的心，突然就软成了一汪泓泉。她撅着嘴，像个撒娇的小孩子，故意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沈君之的鼻尖，细细呢喃道：
“罚我，将军大人舍得么。”
他微微皱眉，看着那人猫儿一般的动作，呼吸有些不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成精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沈君之冲着简羡叹了口气，道：“你赢了。”
“那……”
简羡话音拉的长长的，在舌尖上绕着圈，像个刚刚得势的就急着炫耀的市侩，沈君之一看到简羡摆出这幅神情，就知道她此时又在图谋这什么，便替她说了出来：
“你又想让我替你做什么？”
简羡没想到这人已被训练出来了，顿时少了些地痞流氓敲诈贤良淑德的乐趣，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她清了清嗓子，道：
“君之，让我为你买一把琴，好不好？”
沈君之有些奇怪简羡的用语，什么叫，她为他买，这算是什么要求。正要说话，简羡却拉住了他的衣袖一角，低着眉眼，再次恳求道：
“让我为你买一把琴，好不好。”
“小谢。”
他叫着她的名字，清风一笑，拉起她的手，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耳边琴瑟丝丝，有乐童在屋后轻揉慢挑的奏着曲子。
简羡看着满屋子架着的各式各样的琴，听着沈君之跟那位姓秦的乐师连连寒暄，这才相信，沈君之带她来的，竟然是一家卖琴的乐器铺子。
多久，再未闻过琴声。她有多久，没有听过琴弦拨动的声音。那如同泉水一滴一滴过卵石，叮咚叮咚流淌的声音，在很长时间里，是她失去光明后，唯一的慰藉。
简羡闭上眼睛，心里轻叹着，老朋友，好久不见。
秦乐师看着简羡突然就入了定似的痴迷模样，素雅一笑，对沈君之道：
“看来，尊夫人是个懂琴之人。”
沈君之其实也从未听简羡详细说过喜欢琴的事情，但他能明显的感觉出，这种声音听起来痴痴怨怨的乐器，在简羡心里有着十分特殊的位置。每次她提起时，语气中若有若无的，总带着莫名的思念。这让他，有些抑郁，甚至有些嫉妒那个会乱拨琴弦，被简羡称之为旧友的男人。
是的，男人。沈君之的直觉告诉他，简羡思念至深的那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而且他比自己先遇上简羡，然后带走了她一部分的牵肠挂肚，最后消彻底失不见。
要是自己也会弹琴就好了。
这是沈君之在郁芳桥上，听着简羡侃侃而谈嘉悠帝那个琴高乘鲤的典故时，脑袋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虽然，那时的他一心想着与简羡撇清关系，以保她和简府余身安好，却依旧控制不了嫉妒的有些发狂的心思。
小谢，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
君之，君之！
简羡看中了一把花梨木的浅白色的琴，正想着询问沈君之的意见，却见他盯着地上一小片光斑，动也不动。这次，轮到他沈君之出神了。
沈君之回过神来，看着简羡一脸兴奋，心里有些酸楚，但脸上还是挂着宠溺的笑，看着她道：
“上次就说带你来的，结果被雨儿一耽误，再加上这几日事多，一直抽不出身来。这次正好秦乐师也在，他才算是个真正的大琴痴，还让你这小琴痴给碰到了，你算是找到了相知。”
闻着一股子酸酸涩涩的味道，秦乐师暗自笑着，这还是那个身后有着千军万马山呼，单人匹马枪挑画奉君王的飞狐将军么。
简羡也看出了沈君之的不对，虽然心里美滋滋的，但是表情和动作倒是收敛了很多。再想起，说不定哪一天，沈君之就可以弹琴给她听了，故而难敛兴奋，指了指那把琴，问道：
“秦乐师，这把琴我买了，您出个价钱，我和君之绝不还价。”
那把花梨木的素月，根本算不上店里的好琴，顶多算个不错，秦乐师不知简羡为何挑中了这一把。想了一会儿，回道：
“沈将军与我救命之恩，夫人若真爱琴，店中珍品虽您挑选，素月不过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琴，怕配不上夫人。”
简羡选这把素月琴也不是因为名贵，不过因它的样子太像之前沈君之抚弄的那把濯月，甚至连名字都一样带个月字，更让简羡认定了它。但她见秦乐师一本正经说要报恩的样子，不由想逗逗他，便道：
“不选素月的话，那，我要买那把离合，秦乐师肯不肯割爱？”
早在一进门，简羡便注意到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里，放着一把已经蒙尘很久的好琴。琴面光白，没有刻字，也没有隽画，只有几笔快要斑驳尽的墨字，隐隐约约辩的清是“离合”两个字。
秦乐师一听简羡要离合，他沉默了很久。简羡这边只是想逗他，并不是真的要强人所难，故而在秦乐师还在犹豫的时候，她便扑哧一声笑出来，对他道：
“秦乐师还真是单纯好骗，不怕，简羡不要你的离合，只要我的素月。”
见好友轻轻松了一口气，沈君之无奈的看着简羡，心想，你倒开心了，却不知你随便玩笑几句，差点要了他的命啊。苦笑着，正要去掏银子，手却被简羡按下，她对沈君之道：
“说好的，是我要买来送你的。”
说罢，便要问秦乐师这素月的价钱，可秦乐师到随手在素月的琴弦上划过一圈，琴声偏偏压过了简羡的声音。
他启口，对简羡道：“沈夫人，这素月就当秦合送给你的谢礼好了。”
谢礼？
简羡不解，难道是她与沈君之成亲，秦乐师没有送礼金么。正想着，脑袋却被沈君之轻敲了一下，简羡看向他，就见沈君之脸上一副“又在胡思乱想”的神情，简羡不由投降，这人，难道真把她看的透透的么。
虽然心里嘀咕，可嘴上还是问出了口：“秦乐师要谢我什么？”
秦和葱白的手指掠过素月那一根根琴弦，看着阳光下，被琴弦震动而飞舞的金色微尘，静静回道：
“谢谢夫人，没有要我的离合。”
简羡和暖一笑，道：因为，我不是它的主人。若硬抢来，它会哭的。
秦合一愣，神色有些黯淡。这是他第二次听人这么形容一把琴，好似它们都有自己的魂灵和思想。秦合回头冲沈君之一乐，道：
“沈将军，真是好福气。”
沈君之看着他再一次纠正道：“我已不是什么将军了，秦乐师。你我相识也有五年之久，何必这么见外，叫我沈君之吧。”
秦合似听到，又似未听到，他最后抚了抚素月的琴头，对沈君之道：
“这琴，秦合不收二位的银子。但是，秦合明日要出趟远门，怕不能亲自把琴送到沈府上去了。”
简羡道声好说，一把把琴抱起来，然后推到沈君之怀里，道：
“秦乐师放心，让他抱着回去就行。”
沈君之自甘自愿接过琴来，还惦记着秦合那句出趟远门。自从他在丞相府那群恶棍的手下救出秦合以来，五年间，那人便一步也没有离开过王城，他也从未听他说过要出远门，甚至不曾问过他是哪里人，故乡在哪里。故而疑问道：
“秦乐师要去哪儿？”
秦合冲沈君之展眉一笑，轻轻道：“回家去。”
回家……
就在沈君之还在咀嚼他这句话时，秦合便以收拾行李为由，开始催着赶人。沈君之知道那人性子怪癖的很，自己是拗不过他，只好一边带着简羡往出走，一边不忘嘱咐道：
“秦大乐师到了家，记得来信保平安。”
秦合却没回他，嘴里只道着：“沈公子，沈夫人慢走。”
看着那两位璧人的背影，秦合默默回身，死死关上了店门。
那一夜，他背着离合走的无牵无挂，而身后，却是无数个死在烈火中的琴的魄魂，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死亡着。
从此，世上少了秦乐师，再无离合琴。
闭上眼睛时，他在想：黎儿，我见到了她，她很好，所以，我终于可以去见你了。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君之，为我弹琴，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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