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晋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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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殿风波在谢若弼的劝说下平息了，少主派军官也从李靖那里得到靖边侯将令，只四个字：不许胡闹，一时也消停了。
罗艺刚松了一口气，朝庭方面的反应让他伤透脑筋：早上刚接到圣旨：责他擅自侮辱国家重臣、要自罚请罪。罗艺虽然并不惧怕朝庭的责难，毕竟他是听调不听宣的藩王，但总得给朝庭一个答复。他拿了圣旨，心里恨恨想着怎样回复朝庭。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让人找来李靖。
李靖一听就笑了：“燕郡王殿下当局者迷，此事容易。你只要上表朝庭，说成儿未到及冠之年，虽封侯，未领封土建地，算不得是封疆大臣。你是父亲、以家法责他，不就结了？此乃家事，朝庭还能说出什么来？”
罗艺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脑袋：“先生真是神人！把复杂的事弄简单了，人才呀！”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罗艺把表章送出、还没笑完，朝庭却象是早已料到他的糊弄，到午饭时又接到圣旨，将靖边侯连升三级、封为燕山公。罗成的燕山公是从从二品晋升从一品，与罗艺的正一品蕃王只有一步之遥。
他代罗成谢了恩，还没喘口气，又有圣旨来到，他跪拜接旨，却听使者宣道：“燕山公罗成英才伟器，可堪国之栋梁。着领并州、营州、青州、冀州四郡，与燕郡王各自裂土而治。各郡兵马，宜自驻领地，分而建制。朝庭仍沿旧例，不干幽州军政事务，悉由燕郡王及燕山公自行裁夺。”
罗艺觉得头都大了，这招太狠太高了，他完全没有料到。朝庭让罗成领的四郡，正是幽燕靠近南部较为富裕的地方，也是粮食的主产区，这四郡分出去，剩余给罗艺的五郡根本没有经济来源，无法支持庞大的军队开销，能活活饿死。
罗艺勉强压抑着一刀砍掉使臣的冲动，却再也装不出恭敬，伸手接过了圣旨，挥手令人把使臣带下去，把圣旨草草地一卷，塞进袖中，匆匆地回了后宫。
他召来了谋士孟光，询问对策。孟光目光如电，盯了他半天才说：“殿下是想要幽燕基业、还是想要儿子？”罗艺皱眉看着他：“怎么讲？”孟光凑近了：“燕山公尚小，就这样野心勃勃，如再大些，殿下还能驾驭得了他吗？自古以来，祸起萧墙啊！”
罗艺目光一冷，手在袖内紧握成拳。孟光看他有所触动，接着说：“殿下春秋鼎盛，王妃既无所出，可废之，另立王妃，儿子再生就是了……”话还没说完，罗艺一拳打在他脸上，脸色铁青的怒吼道：“混帐！这是什么计谋！我养你们这帮废物，是要你来离间我杀掉自己儿子吗？” 孟光口鼻流血，牙都掉了一颗，忙叩头，含含糊糊地说：“殿下息怒！臣下混帐……”他擦了一把嘴，强自镇静地接着说：“殿下只要让燕山公上表自辞就好了……”罗艺一听，这才象话，压了压怒气，抚慰道：“你早说出正经主意，不就没事了？好了，你去游说谢若弼，让他劝成儿自辞四郡。”孟光施礼道声遵令，忙退了出去。
罗艺陷在椅子里没有动，他心里沉甸甸的，那一瞬间迸出的杀机，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成儿，我的孩子，你还小啊，却成了朝庭可以利用的筹码，我怎能让你小小年纪就成了权势争斗的牺牲品。可是成儿真的是那么单纯吗？少主派势力的飞快发展，已经显出这个孩子身上可怕的政治天赋，如果有一天，儿子真的成为他的敌人，那他应该何去何从呢？
事情果然向最坏的方向发展。罗成没有请辞，而是上表谢了恩，又以新建郡国为名，向朝庭讨要大批军费。
罗艺这天处理完公务就匆匆忙忙地回王宫。这阵子他每天都跑去看儿子，但每次去罗成都装着睡着不理他，后来秦氏连哭带劝地把罗艺跪庙的事儿说了，罗成对父亲态度才缓和了些，礼貌地请安、应答几句，父子间的亲密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罗艺刚走到花园门口，迎面撞上了管事罗安，罗安忙施礼：“殿下，王妃请您赶快到世子寝殿。”
罗艺漫不经心地问：“又怎么了？”
罗安答：“世子令人备车，要去涿州接收朝庭赏赐。”
罗艺心里的火腾地一下起来了：朝庭前两天来了消息：永济渠通航，朝庭通过运河为燕山公运来二百船的钱粮物资。他扣留了奏报，反正儿子现在还在养病，自己先派人把这批物资接下再说，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
罗艺皱眉沉思着问：“王妃呢？成儿现在伤还没好，王妃怎么舍得放他出去？”罗安道：“劝不住！刚起床换了衣服就要走，王妃令人拉住他，没想到一挣伤口就崩裂了，王妃没了主意，让请王爷快去。”
罗艺不想问下去，快步向里走，迎面碰上罗成小跑着从里面出来，后面王妃带着哭声儿叫：“成儿，听话！等好了再去。”罗艺伸手一把拽住他胳膊，厉声喝道：“成儿！听你母亲的话，莫要使性！”罗成站住了，正色道：“母亲不懂，父王应该明白！永济渠通航，对我幽燕意义太重大了，从此江南物资可直达涿州，我幽燕军民均受惠匪浅。朝庭要在涿州建临朔宫，要运来大批的金银珍宝却还担心安全，现在要的，不过是我的态度，这一趟别人去真的不行！”说完，趁罗艺一愣神儿的功夫，快步跑了出去。
罗艺望着儿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得心要空了似的，回身抱住哭得泪人儿似的王妃，轻声劝道：“唉！孩子大了，自己会拿主意了……”一边拥着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
罗艺次日升殿议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诱杀了少主派谋士王旭、陈士坤，秘密拘捕了谢若弼，又以不听将令为由，当庭杖毙了两个少主派军官；接着传令：张公瑾调去守最北边的昌平郡、苏定方调去并州；自己的亲信杜文忠去冀州驻守、王建去营州，尉迟南、尉迟北去守青州，把朝庭封给罗成的四郡全都换成自己的人。闪电般的动作将少主派在幽州势力几乎一网打尽。
罗成毫不知情，带伤强撑着出席了通航庆典、又接收了物资、上表谢恩、宴请使者，足足折腾了好几天。他的伤没有痊愈，连日颠簸劳累，回到幽州就躺下爬不起来了。罗艺心中倒觉得窃喜，接他回了王宫，更换了儿子身边所有的仆从侍卫，让儿子安心养病，不许过问公务，事实上软禁起来。
他布置完了，才想起抓了谢若弼好长时间了，竟然没有审过，他叫来了李靖，让人去带谢若弼。
幽州主事兼世子太傅谢若弼此时正蜷缩在黑牢的破炕上。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多天了，除了李靖问过他一次，就再也没有人审问过他。他背好的台词都快忘了，心里也一天天地焦灼起来，不复刚入狱时的平和。他坐在肮脏的黑被褥上，用指甲细细地刮掉衣袖上饭粒的污垢，用手掸掸土，理平了，认真地把两只手袖起来，端然正坐，闭起眼养神。
他是江南第一名门谢氏家族后人。虽说谢家早已衰落，但赫赫扬扬的数百年门阀，使得他不但学问出众、更兼为人气度雍容，颇受一干文人士子的推崇。由于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宇文化及，把他派到幽州做了个送死的官。谁都知道罗艺号称“罗砍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朝庭派到幽州的官员，下场好的被罗艺收买，一辈子留在了幽州；下场不好的自然是被罗艺杀掉。
可他心里一点也不惊慌，外表暴戾的罗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爱妻过命、爱子如宝，只要罗艺舍不得杀掉儿子，他就有命在，少主一定会救他出去。
他正神思远驰，忽听门外一声吆喝：“谢若弼，出来！”一个看守进来，打开牢门，站在门口等他出去。他从容地理了理冠、整整衣襟，迈着方步走出牢门。看守带着他穿过黑暗的长过道，上了一辆备好的马车。他一眼就看出那车身黄金纹着团龙，心中一喜：是燕山公的车辆。这下谢若弼心中了然，上了车坐好，那车载着他直接进了罗艺的王宫。待进了三重院落，到了花园中，车停下了，有侍卫外面道了声“请谢先生下车！”谢若弼从车里伸头向外一看，微笑着向侍卫说：“是少主接我来的吧。”那侍卫点头，叉手施了一礼：“主公吩咐，谢先生书房回话。”
谢若弼下了车，昂头深吸了一口气：阳光真是灿烂！空气中带着浓郁的花香……花园中的绿水小亭宛若画中……谢若弼心里对自由产生了强烈的渴求：少主！你终于来救微臣了……他面带笑容，随侍卫进了一间小厅。这小厅极清雅，门口有凉亭和藤萝架，是罗成日常读书、练武的地方。谢若弼以老师身份，经常被他召来讲课，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这回多日未见他，不觉有些激动。待进了房门，却惊异地发现房内气氛有些古怪：房内没有罗成，却是罗艺端然正坐在书案后面，旁边坐着李靖。一时谢若弼有些发懵：这是什么套路？难道少主出事了？
罗艺见他进来，拧紧了眉，阴沉沉地开口了：“谢先生这些日子休养生息，可有所悟？”
谢若弼心中暗道不好，慌地跪拜了，恭敬地说：“臣有罪，求殿下放臣回家养老，从此再也不过问少主的事。”
罗艺眯起眼：“倒也识相！只是太晚了，我一个好好的儿子险些丧在你手，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谢若弼强自镇定，从容道：“殿下差矣！燕山公天纵奇才，胸中经纬非你我可度，我不过是一个文书，哪里会有定国安邦的谋略，一切均是遵燕山公之令行事，望殿下明查。”
罗艺冷笑：“你推得倒干净！成儿未到弱冠之年，若不是你等挑唆，怎会想起自领四郡！我今反正要杀你，你好好说了实话，免得皮肉受苦！怎么勾结朝庭，要谋夺幽燕之地？”
谢若弼咬了咬牙，叩头道：“是燕山公令我上表，求当今皇上效当年汉武帝推恩之令，分封他四郡。燕山公的意思，是要骗朝庭一笔钱，权当军费来扩充铁骑。燕山公还说，自汉以来，封国自治的均难以持久，幽燕势力已是朝庭心腹大患，为今之计，只有以战养战，幽州北拒突厥、东敌高丽，使朝庭除我之外再无可用之兵，方可自保。”
罗艺笑道：“燕山公这么好的主意，为什么不和我说？”谢若弼道：“燕山公正当年轻、一时理会不到您的感受也是有的；您是他父亲，父子心意相通，本就不必相互猜忌，况燕山公生性纯良，绝不会有对您不利的想法，求殿下明查！”
罗艺笑道：“老滑头，你当我是傻子？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些主意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想出来的？”谢若弼叹了一口气：“今日我要死在这里了，殿下是杀心已定。只是杀了我，殿下父子今生再难合睦了，可惜呀！”罗艺怒声道：“你在威胁我，我偏亲手杀了你，让你那好弟子好好恨自己的父亲！”说毕，手起剑落，将谢若弼人头砍下，鲜血狂喷，溅了他一身。罗艺喘着粗气，扔下剑，边擦手边对李靖说：“你都看见了，这个狂生还诬陷成儿，我不杀他不解恨……”
李靖直抖搂手，叹着气说：“你太性急了，问清楚再杀呀！”罗艺瞪着他：“还不清楚？你真以为效推恩之令是成儿的意思？”李靖别过脸不理他，半天才说：“你这样软禁他到底不是个事儿，他知道了，你怎么解释？还有前几天被你杖毙的两个军官、还有谋士王旭、陈士坤，这么多条人命啊，你让成儿怎么受得了？”罗艺不吭声，心底的隐忧一下子被勾起来，层层叠叠压得他呼吸困难，烦恼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我得了机会好好跟他说。”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晋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