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锁姻缘》梦懿

17、遇人（一）

　　第二日，天刚放亮，护国公府大门开启，领头出来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随后一辆朱轮华盖车，然后是五六辆黑漆平头车紧随其后，里三层外三层的由护卫护着，得得得马蹄车，骨碌碌轮子声，喧阗着朝西面的街道奔去。

　　有早起赶街的人三三两两地在一旁看热闹。

　　“瞧，是护国公府的马车……”

　　“真是气派！”

　　“刚办了喜事，这是去哪里？”

　　“是去慧济寺吧？听说国公夫人每年都会带着女儿去一趟慧济寺，明天不是文殊圣诞嘛，我看八成就是去哪里！”

　　“哦……唉，听说他们家里有个哑姑娘，真的假的？好像还是国公府正经嫡长女，是什么十几姑娘？”

　　“十五姑娘！，哎哟，我跟你说……”

　　声音渐行渐远……

　　上官瑾萱端坐在马车里，隐约听见外面的议论，手拢在衣袖里，指尖轻轻划过丝滑般的衣料，心里平静如水。

　　嘴长在别人身上，总不能挨个儿去堵他们的嘴吧！

　　季嬷嬷看着沉静安详的她，心里一酸。

　　姑娘才十二不到，却是从小到大被人那样传言那么多年，她却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连她们这些下人都看的心酸难受……

　　她转身从一个石青包袱中翻出几个油纸包裹，解开其中一个递到上官瑾萱面前：“姑娘，吃点核桃解解闷，这还得两三个时辰才能到呢！您看，这是临上车前国公爷让人送来的，这是世子爷……二老爷送的……松子……四老爷……糖葫芦……还有小侯爷……”

　　上官瑾萱看着面前这些东西，心里满满的温暖，接过她剥好的核桃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两眼微微眯起，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爹爹和几个兄长疼爱她，她小时候喜欢吃核桃之类的坚果，他们就时常从上京最有名的醉香楼买来给她，每年去慧济寺也不忘给她带些路上消磨时间。上官冰岚就曾语气酸酸的说过，“小姑姑，我看你不是爹爹他们的妹妹，是女儿才对，你看他们对你比对我和语姐姐这些亲生女儿还好……”

　　想到这些，上官瑾萱开心的笑了笑。

　　季嬷嬷看着就高兴地笑起来。

　　姑娘就应该被人宠着，要常笑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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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济寺山门前，两队人马碰到了一起，不得不暂时停下来。

　　“怎么停了？”倚在大迎枕上小憩的凌氏睁开眼问罗妈妈。

　　罗妈妈起身出去，一会儿又折回来：“和恭亲王府的人马碰一块了，山门容不下两辆车，就停了下来，您看？”

　　“恭亲王府？”凌氏听了坐直身子，罗妈妈上前把大迎枕竖起好让她靠得舒服些。

　　“让她们先过，再派人去跟灵儿说一声。“

　　凌氏沉吟一下对罗妈妈吩咐道。

　　罗妈妈恭敬地应“是”而去。

　　那边，一个跟车婆子跑到领头的翠盖珠缨华车前跟一个身穿石青褙子的五旬左右婆子耳语数句，那婆子听后转身钻进了车里。

　　“太妃，护国公府的国公夫人派人来说请咱们府先过去，您看这？”那婆子对车内的妇人禀道。

　　妇人是恭亲王府韩太妃，那婆子是她的贴身妈妈袁氏。

　　韩太妃听得一怔：“是吗？这么巧，遇到他们家了……那我们就先过去，你派人去跟国公夫人说声，等到了寺里……”

　　她对袁妈妈咐了一番，袁妈妈领命对跟车婆子嘱咐一阵又折回来。马车再次启动。

　　走了不到三刻钟的时间又停了下来，袁妈妈道：“太妃，应该是到了，再上去就是山路了……”

　　意思是马车通行不了。

　　“嗯，那就下去吧！”韩太妃说着已起身。袁妈妈赶紧吩咐人服侍下车。

　　下了车正欲上滑竿，后头就传来一阵车马声，大家不由循声望去。

　　就见领头马车上一位身穿墨绿绣金褙子，青莲综裙的贵妇人由当先下来的一位妈妈服侍着下了车。贵妇人显然也看到了她们这群人，就见她面带微笑的朝这边走来。

　　“妾身护国公府上官凌氏见过太妃！”妇人正是凌氏，她已经吩咐车夫放慢速度了，没想到还是和恭亲王府的人遇上，只好过来见礼。

　　韩太妃笑着亲自上前扶起凌氏：“都是一家人，国公夫人不必多礼。”

　　凌氏没真让她扶，自动行了礼起身，笑着与她寒暄，心里却在担心上官瑾萱。

　　那边，上官瑾萱由季嬷嬷扶着下了车，就见她娘正和别人说话，顿在原地不知道是否应该上前。

　　季嬷嬷见状低声道：“姑娘，那就是恭亲王府的韩太妃。”

　　原来就是她们遇到的那群人啊！那她要去请安吗？

　　季嬷嬷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对她微微点头。

　　上官瑾萱无奈，只好朝着凌氏她们那边去。

　　韩太妃不经意间瞥到上官瑾萱这群人，只见当先一位小姑娘，身量不高，头戴帷帽看不清面容，但那莲步轻移，动作优雅的身姿，看得出是好教养，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让人看着很舒服，不由多看了几眼。

　　凌氏狐惑的顺着她的视线瞥去，脸上顿时露出不同方才客气又疏离的笑容，朝着那边招招手，温柔的唤了声“灵儿”

　　应该就是她的老来女，那位十五姑娘吧！

　　韩太妃在心里暗忖，面带微笑的看着。

　　上官瑾萱来到凌氏面前，给她行礼后就馋了她的胳膊。

　　凌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这丫头，没见到这还有客人吗？这位是恭亲王府太妃娘娘，语姐儿夫家的外祖母”说着示意她上去请安，又转头客气地对韩太妃道：“这是小女，没见过什么人，有些认生，请您不要见怪。”

　　看来她娘不想和恭亲王府的人走近，要不然说她是大舅母的娘家人，这样关系不是更近吗？

　　念头一闪而过，上官瑾萱已跪下给韩太妃请安。

　　韩太妃显然也想到了这些，笑容微凝，不过转而又面带微笑：“怎么会呢，我也有好些年没出府了……”边说边示意袁妈妈扶了上官瑾萱起来，给了个荷包做见面礼

　　上官瑾萱双手接过，好像是个镯子，谢了礼起身走到凌氏身边。

　　双方又寒暄了一会，韩太妃客气几句就坐滑竿走了。凌氏也正要吩咐人准备滑竿，就被上官瑾萱拉住：“怎么了？”

　　上官瑾萱比划一阵，见她不语，就拉着她的衣袖撒娇。

　　凌氏好笑道：“不行，坐了这么长时间马车再步行上去，你身子吃得消吗？还是跟娘好好坐滑竿上去，休息好了再下来玩儿。”

　　到那时来的人就多了，人来人往的还怎么玩儿，来了这么多次她还从没单独逛过。

　　想罢，上官瑾萱扑到凌氏怀里，搂着她的腰不依的扭着身子，“您就让我去吧！”

　　“羞不羞啊？这么大还撒娇，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凌氏揽着她笑道，而上官瑾萱听了扭得更厉害。

　　片刻，凌氏呵呵笑道：“好了好了，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摇散了！去可以，但是得让下人跟着，累的话就赶紧坐滑竿，要是光顾着玩儿强撑着，回府之前你可就得一直呆在厢房里了！”

　　上官瑾萱听了连连点头保证。

　　凌氏见状“噗嗤”一笑：“你啊！以前让你去玩儿，你都不去，现在反而闹着要去，该说你什么好……”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摇摇头转身对季嬷嬷等人吩咐了一番，嘱咐上官瑾萱几句就先走了。

　　上官瑾萱松了口气，大庭广众干之下撒娇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甩甩头，问季嬷嬷这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季嬷嬷好笑：“姑娘，这还没进寺里，只有通向寺庙的山路，哪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除了树，就是花草，还有就是几座供路人休息的凉亭……”

　　意思是她白白求了这半天，却只能往寺庙里走了！怪不得上官冰岚那么爱玩儿的人却从来不提步行上山，每回都乖乖地坐滑竿上去，唉……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上官瑾萱懊恼半天，一挥手，走吧！难得爬一回山，就当锻炼身体了……

　　她或走或停，一会摘花一会望树，后面跟着一大群人，东一下，西一会儿，惹得路人都好奇的观望。最后实在受不了被人当猴子似的观看，就上了后面一直跟着的滑竿让人抬了上去，到了寺后的厢房被她娘笑了一番，草草用了些斋饭就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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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瑾萱重新梳洗之后来到凌氏房间，给她请了安后挨着她坐到临床炕上，“娘，您休息好了吗？”对着凌氏比划了几下。

　　凌氏见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就知道她肯定在打什么主意，微板着脸道：“我年龄大了觉少，刚才醒得早现在又乏了，你陪娘再歇会儿！”说完盯着上官瑾萱的表情，见她一副怀疑的样子，佯装怒道：“怎么，还怀疑娘不成？是不是不想陪娘？”

　　上官瑾萱见她明明一副刚睡醒精神饱满的样子知道她肯定又在逗她，却还是连连摇头，作势要陪她休息。

　　凌氏见状憋不住笑出声来：“行了，说吧，这次又要干吗？上午不是玩儿过了吗，这次是要做什么？”

　　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想到上午的糗样，她娘也不提醒她一声。

　　上官瑾萱哀怨的瞅着凌氏，凌氏呵呵笑了一阵：“娘不笑你了，呵呵……”

　　不是不笑了嘛？她的眼神更哀怨了。

　　凌氏见状强忍了笑意：“说吧，这次又打什么主意。”上官瑾萱就把来意“说了”，然后盯着她。

　　凌氏想了片刻道：“你自己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要不今年就别去了，只到你师傅那问个安可好？”

　　上官瑾萱听了沮丧着脸，问安可以去了后山再去啊！那么多下人跟着又不会出什么事……

　　凌氏见了不忍：“要不就去半个时辰……”说完懊恼的想打自己嘴巴。上官瑾萱却是双眼一亮，迅速地给她行了礼，然后对着绿萍几个招招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凌氏就气恼的笑骂了一句：“这个臭丫头，一到寺里就变了样了……”然后吩咐罗妈妈“你赶紧多找几个人在后面跟着，以前还有冰姐儿她们陪着，这次就她自己别让她走远了，快去！”

　　罗妈妈不敢大意，恭敬地应了声“是”转身快跑了出去。

　　另一边，韩太妃午休后梳洗好被袁妈妈搀着坐到临窗炕上：“给了那位姑娘什么？”

　　袁妈妈一怔，哪位姑娘？半晌才明白过来，回道：“是块琉璃翠镯子。国公夫人怎么好像不想和咱们府……”

　　“呵…”韩太妃明白她的意思，嗤笑一声：“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又不求着咱们。”

　　袁妈妈不以为然：“咱们可是亲王府！”

　　“呵……你忘了她可是太子的亲姨母”韩太妃笑道。袁妈妈怔住，正欲再说，韩太妃已转了话题：“没想到那位十五姑娘还没治好。”

　　“是啊”袁妈妈跟着附和，“看着挺好的一个小姑娘，不能说话可惜了。”

　　韩太妃就赞同似的微微颔首，转而又问道：“老五来了吗？”

　　袁妈妈心里奇怪，太妃今天怎么说话怪怪的，老转话题。面上却不敢怠慢，笑道：“来了，和晋王他们一起来的，见您在休息被晋王殿下拉去后山看樱花去了，说等会儿再来给您请安。”

　　韩太妃听得无奈一笑：“这里全是女眷，他们也不怕被人看到，尽胡闹……”叹息一声吩咐她，“你去看看郡主醒了吗？路上睡了这么多，再睡晚上就好睡不着了。”

　　袁妈妈恭敬地应“是”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