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锁姻缘》梦懿

14、语岚出嫁

　　农历三月二十六，宜安香、出火、纳采、订盟、嫁娶、挂匾、开光、出行、安床，忌作灶、安葬、祭祀、入殓。

　　天色黑沉，万籁俱静，不过寅时左右，护国公府却已灯火闪烁。

　　上官瑾萱被外面的响动惊醒，骤然醒来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来这里快十二年了，前世的记忆现在想来都成了斑驳的影像，仅留下淡淡的思念。

　　徘徊脑中最多的是今短短十几年的是是非非。

　　她曾迷茫自己到底为何而来，又将往何处去，忐忑不安，兢兢战战，总觉自己犹如浮萍，无从着落……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了身边人一眼，黑暗模糊，却挡不住融融暖意淌过心间，

　　是他们的陪伴，亲情、友情……

　　让自己渐渐找到归属，不再像个过客一样冷眼旁观……

　　上官瑾萱嘴角微微翘起，露出释然的浅笑。

　　一个身穿秋香色斜襟比甲的十三、四岁少女轻手轻脚走到床前，低声道：“姑娘该起身了”

　　上官瑾萱微怔，回过神推了推身边的人

　　今天是上官语岚出阁的日子，昨晚上官冰岚非闹着和她一起睡，一直拉着她说话，两人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别碰我，困……”上官冰岚扭扭身体，嘟囔几声，头蒙在被里又不动了。

　　上官瑾萱无奈，坐起身，少女见状忙上前撩起床帐挂好，见她指了指上官冰岚，不禁宛然，弯腰用手拽了拽被角：“冰小姐，该起了，花轿快到了！”

　　上官冰岚猛然而起：“什么，花轿到了！”

　　两人被吓得一愣，不及反应，她已爬起身：“完了完了，语姐姐得骂死我，哎呀……我还没去看她梳妆打扮呢！”声音气急败坏，懊恼的拍了拍锦被

　　上官瑾萱乐得直笑，上官冰岚更是懊恼：“小姑姑，你还笑！谷香还有你，快快叫了又冬来给我梳洗！”

　　两人见状笑得更欢，见她要恼，丫鬟谷香敛了笑意，道：“冰小姐，不用急，还没到呢，天亮才来，现在还不到卯时。”

　　上官冰岚听得微愣，后又摇晃着上官瑾萱：“小姑姑，你又捉弄我，我要睡觉！”语气抱怨，但却透着点儿撒娇意味。

　　上官瑾萱笑着摆摆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头

　　示意你不是想去看语姐儿梳妆打扮吗？

　　上官冰岚看得眼神微黯，

　　都怪自己，要不是她，小姑姑就不会如此，有口不能言，不管她做什么都不能弥补对她造成的伤害……

　　上官瑾萱见状淡然一笑，知她又想起了那件事，遂拍拍她的手，示意她起身

　　三岁的时候，大舅母五十寿辰，上官冰岚从寿宴上拿了些糕点装在荷包里，带回府里给她吃，结果自己被毒哑，自那之后就没能开口说话。

　　因为糕点是从凌家寿席而拿，毒药又是平常用以封口的药，追查无果，最后不了了之。

　　上官冰岚为此深感内疚，只要有空就来陪她，那时自己对她有所迁怒，可不管自己对她多凶、多恶劣都赶不走，久而久之，自己也就习惯了，渐渐从心里接纳了她……

　　出神间，上官冰岚已穿戴整齐走过来：“小姑姑，发什么楞啊，快点儿……”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早没了刚才的黯然。

　　呵……她永远都是这样，情绪来得急去得也快，大大咧咧，直率坦诚，让人好笑又无奈，但却乐意与她相交

　　念头闪过，上官瑾萱笑着伸开双臂让谷香给她穿衣，然后去梳洗打扮

　　她现在有四个大丫鬟，谷香便是其中之一，都是变哑之后她娘特意买来的，年龄和她相仿，既能陪自己玩儿，又能从小训练她们按照她的意思行事。

　　想到这里，她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已在心里叫爹娘了，接受他们是自己的亲人……

　　半晌，两人梳好妆，互相看了看

　　上官冰岚穿了件银红色的褙子，白色挑线裙子，乌发梳成坠马髻，插了支赤金红宝石蝴蝶花簪，耳朵上坠了赤金灯笼坠子，皮肤细腻红润，鼻梁高挺，乌黑大眼明亮有神，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煞是光采照人。

　　而她年龄还小，梳了丱发，髻中引出一小绺头发。使其自然垂下，两边系着粉紫柔丝串明珠带，耳上戴着明珠耳铛，穿了浅紫折枝花卉褙子，月白挑线裙子，显得青春靓丽。

　　上官冰岚早已不耐，看着没什么问题，上前拉着上官瑾萱就走，上官瑾萱被拽得一趔趄，稳住身体，用手示意她。

　　得通知娘亲一声

　　上官冰岚豁然“哦……”了一声，道：“我给忘了。”转过头来吩咐她的丫鬟又冬：“又冬，你去跟祖母说一声，快去，就说我和小姑姑先去看语姐姐梳妆了。”然后急急地拉着上官瑾萱走了。

　　谷香紧跟在上官瑾萱身边，而又冬应声而去。

　　屋子里灯火通明。杭妈妈陪着个三旬的白胖妇人坐在一旁喝茶。看见上官冰岚和上官瑾萱，杭妈妈忙站了起来给两人行了礼，这边上官冰岚已叫道：“大舅母，您怎么来了？”

　　想来是请来给语姐儿梳头的。

　　妇人是上官冰岚的大舅母慕容府大夫人，前慕容丞相已经致仕，而且朝廷实行官制改革，废除了丞相一职，早已无慕容丞相府。

　　两人行了礼，上官冰岚就嚷道：“大舅母，瑶妹妹来了吗？怎么不见语姐姐”

　　上官冰岚的表妹慕容亦瑶是大夫人的小女儿，往日常来护国公府，与她和上官冰岚几人相交甚好。

　　给她们捧茶的丫鬟半芹忙笑道：“正要沐浴！，瑶姑娘在东次间等着。”

　　“她怎么这么慢？”上官冰岚抱怨道，“小心误了吉时。”

　　“不会误，不会误。”慕容大夫人笑道，“新郎那边正午才发轿，要到了申酉时分才来，不会迟到。”

　　“这么晚才来！”上官冰岚很是吃惊的样子，“不是一大早就送走吗？”

　　慕容大夫人笑眯眯地道：“那要看情况，要是嫁的远，新娘子家通常都一早发亲。像定国公府这样，大家同住一个城，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的，自然可以晚些发轿——赶在正吉时到就成了！”

　　上官冰岚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

　　那边慕容亦瑶听到声音走了过来。

　　只见她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娇小，穿了件雨过天青玫瑰纹亮缎褙子，银白闪珠缎裙，梳了坠马髻，插了支赤丹砂点翠朝阳挂珠钗，耳朵上坠了雪花黑耀石镶金耳坠，启唇一笑，很是娇俏甜美，

　　她娇笑一声：“表姐，灵儿！”。

　　三人笑着打了招呼，行了礼，上官冰岚继续缠着她舅母问婚嫁的事，上官瑾萱两人在旁边听着。

　　“……那路上怎么办啊？那么远！”

　　“要是走水路呢，等轿子上了船，就可以暂时脱下嫁衣歇息一会。到了地方，男家会找个地方作为女家嫁女之处的，到了吉时发轿依行成亲就行了。要是走旱路呢，那新娘子就要辛苦些了，吃睡都要在轿里了。。。。。。”

　　正说着，又进来一群人，上官瑾萱抬头看去，是她大嫂苏氏婆媳两个。

　　苏氏长子上官靖轩去年娶妻李氏，两人有个儿子刚刚才满月。

　　苏氏今天穿了一身宝蓝色葫芦双喜纹的遍地金褙子，大奶奶李氏穿了件大红色百蝶穿花纹的遍地金褙子，两人都显得精神焕发。

　　大家笑着起来见礼，刚坐下来，有丫鬟来禀上官语岚沐浴出来了，大家又起身去稍间她的卧室。

　　上官语岚住在华穆院后罩房，同她的住处一样，都是五间正房带两个耳房，中间是日常居坐宴息之处，东边是卧室，西边是书房。

　　片刻大家到了稍间，上官语岚被丫鬟扶着，她白嫩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显得十分娇艳动人。

　　“语姐姐，你今天好漂亮。”上官冰岚惊叹的赞扬，让上官语岚眼底有了几分羞怯。

　　她上前给苏氏、慕容大夫人、大奶奶和上官瑾萱行了礼。

　　苏氏笑望着她，表情很是欣慰：“一眨眼，都要嫁人了。”

　　上官语岚眼睛有些湿润。

　　慕容大夫人就笑道：“这可是好事啊！”

　　苏氏听了就笑起来，有大奶奶陪着焚了香，告了祖先，然后请了慕容大夫人为上官语岚梳头。

　　丫鬟们就簇着上官语岚做到了梳妆台前，慕容大夫人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黄杨木梳子从头梳到尾，一面梳，还一面说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的吉祥话。仪式完了，还端了百合红枣莲子汤圆羹给上官语岚吃。

　　上官冰岚在一旁低声和上官瑾萱笑道：“我们也去要一碗来吃。”

　　慕容亦瑶听到就调侃她：“我看，你不是要吃……”

　　上官瑾萱听得嘴角微翘。

　　上官冰岚与上官语岚同是去年及笄，后又定亲，没意外的话今年应该也会出阁。

　　上官冰岚满脸通红的戳慕容亦瑶，慕容亦瑶就绕着上官瑾萱笑着躲她，苏氏突然望了过来。

　　两人忙一本正经地站直了。

　　慕容大夫人就帮着上官语岚换嫁衣，梳头。

　　期间有人来禀苏氏，说老夫人和二夫人等人来了。

　　苏氏就带着大奶奶去迎，上官冰岚也跟着去了。不一会，她又和苏氏等一大群人一起折了回来。上官瑾萱忙上前给几人行礼，大家就笑盈盈地坐下来看上官语岚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