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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搜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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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计谋还是失策了。华子衍并未与卓玄漪相近,反倒是惊蛰,竟成了他的座上宾。皇后深知卓玄漪进宫是来替代她的意思,心里对太后存了怨气,便常常称病不来给卓太后请安。卓太后知晓皇后闹了脾气,她有几分心疼皇后,却也无法。卓家的世代荣华,不会顾及到任何人的性子,就连她自己也是。
华子阔近来常常给太后请安,顺带着和卓玄漪说说话。一开始卓玄漪不爱理他,后来便觉着他那憨憨傻傻的性子蛮有趣的。他请安时,会给卓玄漪带东西。有时是珍贵的玉,有时是个风筝,有时甚至是他咬了一口觉得香甜便不舍得吃的果子。华子阔脾性好,她耍赖发脾气他都不生气,而且还会咧着嘴乐。卓玄漪有时会想,自己的前半生一直在渴望、在追寻、在向自己的野心致敬,从未如此肆意享受过什么。而这样的路,她走的真的快乐吗?
不多时,太后便病倒了。皇后不愿来看她,反倒是卓妃和卓玄漪照料着她。卓玄漪无尽的唏嘘。卓太后的一生,可谓是无限荣华。可是,刚刚进宫时,她便是独守着漫漫长夜,这一守,便是一辈子。她引以为傲的,无非是自己尊贵的地位。她能够回忆的,也无非是封后时的盛大场面。卓玄漪隐隐觉得,也许,这一世荣华并比不上内心的安宁快活呢?于是,她看向华子阔的眼神慢慢变化了,甚至她自己也未发觉。
太后病得厉害,太医也有些束手无策。卓妃带着上好的香料来看望皇后。皇后仄仄地躺在凤蹋上,盖着一床锦被。屋里燃着的凤尾香飘散着淡淡的香味。卓妃刚进屋,便让汗湿透了衫子。她道:“姐姐,你怎的还盖着锦被?”皇后只道:“冷!”卓妃淡淡道:“我看姐姐是心里冷吧?其实你也别怪母后,她不是不疼你,可玄漪妹子也是她侄女不是?”
越是这样说,皇后心里越气,恨恨道:“既是如此,本宫不认她这姑母便是,本宫倒想看看,皇上敢不敢废了本宫的后位!”
卓妃面上越发轻松,连声音也带着一丝轻快:“看姐姐说的这可怜劲,再怎么着,你还有我呢。”皇后坐起身,散乱的发丝披在肩上,脸色蜡黄,哪里有皇后的样子。她闷闷道:“这宫里只有你对我最好了。你放心,等本宫有朝一日生了太子,一定不会亏待你。”卓妃闻言,轻笑道:“我们姐妹之间不相互帮衬,还能指望谁?”说着,她朝宫人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皇后一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待宫人退下后,卓妃道:“太后一病不起,姐姐你不觉得事有古怪吗?\"皇后略一琢磨,道:“难不成是装病?”卓妃摆了摆手道:“不是。我那次去玉贵妃宫里,你猜我看见了什么?”皇后饶有兴趣地问:“看见了什么?”卓妃拆开那盒香道:“一堆剩下的布料。”皇后听了并不以为意:“这有什么稀罕的。”卓妃道:“先容我打个岔,我给姐姐带的这香叫蜜合香,香味清淡,先燃上试试,看姐姐可喜欢。”皇后揉揉太阳穴:“这些小事你自己做主就成。你快接着说,那布料怎么了?”卓妃慢慢点上她带来的蜜合香,道:“那布料啊,像是做巫蛊剩下的。”皇后深吸一口气,惊道:“巫蛊?”
大西对巫蛊之术向来十分忌讳 ,人人谈之色变。卓妃轻轻用白色锦帕捂住口鼻,道:“是啊。这玉贵妃平日帮了姐姐许多忙,想不到竟然存了诅咒太后的心思。”皇后不屑道:“帮本宫的忙?本宫看她是想取而代之吧?不过,既是她想弄这些不三不四的勾当,我们也不能便宜了她。”随即,她看向卓妃,道:“妹妹,你捂个白帕子做什么?”卓妃盯着那香,道:“我今日有些咳喘,不碍事。那姐姐想怎么着?”皇后冷哼:“搜宫!”
说了一会子话,皇后觉得困顿,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卓妃一笑,随即撤去了那根燃着的香。她想,一切似乎没那么困难。这是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雨势不大,淅淅沥沥的,摸净了空中的尘埃。
宫中的夹道还是那么长,好似没有尽头般。
烟萝撑着一把油纸伞,轻快地走在夹道上,繁杂的思绪似被雨水淋透,有些潮湿。她不由得放慢了步子,去享受这带着点冰冷的清宁。她小时是极讨厌雨天的,因为一旦下雨,就没有孩子能出门玩了。直到她长大了,才发觉下雨的好处。微雨的天气,总能让人从内而外的舒畅。
雨滴落在伞面上,滴滴答答的。再向前走了几步,不期而遇地,烟萝看见了对面撑着伞的华子衍。
只是,他的身旁,还站着一袭白衣的惊蛰。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犀利且敏锐,他还是那么的凌厉且让人畏缩。一切都没变,只是,烟萝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站到彼此的另一边。
她平静地行礼,华子衍云淡风轻地道:“朕不是准许你不用多礼吗?”烟萝淡笑着,道:“皇上免礼是皇上的事,奴婢行不行礼是奴婢的事。”随即,她又道:“惊蛰姑娘也在?”惊蛰一脸淡漠,轻轻点了点头。
她向前迈了一步,他,不,应该是他们亦如此,烟萝讽刺的笑,这就是所谓的擦肩而过吗?最终,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远,隔了一整条夹道那么长。
烟萝走在路上,显得有些许失魂落魄。他们之间却是疏远了。华子衍现在很少顾及得上她,也不做任何解释。仿佛她对于他只是可有可无。
他,是厌倦了?还是抵挡不住佳人的美?抑或是,他们之间的情,并没有坚固到可以抵挡得住岁月的蹉跎?
烟萝的泪混着雨水,肆意的流淌。她很困惑,她很想抱住他问一问,为什么他要和惊蛰形影不离?为什么他和她的距离渐渐变远?如果他厌倦了,为何不和她说上一句,让她彻底心死?这样折磨她,真的很有趣?
可是她不能,她除了忍受什么都不能做。她不能将自己的尊严弃之不顾,心交出去了,可也总得为自己留点什么不是吗?
离树花,背心人,任谁也无法。
烟萝劝着宝康公主去瞧瞧太后,她专注地剪着花枝,半晌才道:“难道我一去,她老人家就好了不成?。”烟萝冷声道:“可是去一趟才让人挑不出理来。”宝康侧目,缓声道:“他们爱说什么与我何干?”烟萝素来知晓宝康为人,心里并无不快,她只漫声道:“您怎么想别人不知道,可您也得做出个样子来,日后想求个什么事才有底气不是?”宝康顿住手,瞥了烟萝一眼,才道:“你真是适合在这后宫中生存。”烟萝闻此,心里一滞,苦笑道:“这世上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宝康用白绢细细擦了手,道:“你陪我去看看太后吧。”
太后的病依旧未有好转,整个人不甚清醒。皇后阴沉着脸,坐在塌前。玉贵妃也在,她瞧着比皇后自在,自顾自地饮着茶水。皇后见了宝康,阴阳怪气道:“母后现下还出不了大事,公主怎的就来了?”宝康淡笑道:“母后凤体一直康健,照娘娘这个说法,我还来不得了?”皇后道:“本宫哪有那个本事啊。”玉贵妃插话道:“宝康妹妹心里记挂着母后,却无奈分身乏术。想来,皇后娘娘这个做嫂嫂的也是能理解的。所以,咱们姑嫂也就别因着三言两语而误会了。”
皇后听后,只道:“是吗?只是本宫不知,母后和妹妹你有什么过节呢?”皇后这话不明不白,玉贵妃一头雾水:“皇后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皇后望着她,道:“本宫已经下令搜查后宫了,咱们就一起瞧着,这戏到底精彩不精彩!”
烟萝暗道,这皇后不知在弄什么妖蛾子。一众宫眷都都两两相望。玉贵妃本就不是受气的主,冷笑道:“皇后娘娘,您平日里不问世事,此时怎的突然操起心来了?您若是想查些什么,也该告诉臣妾一声,这些宫人一个个可是难指使的很。”皇后听了这话,冷不防地没品出意思,只道:“不劳你费心了。”
皇后搜查后宫,把宫里弄的乌烟瘴气。华子衍闻讯,立马赶到宁安宫。他阴沉着脸,大殿里静悄悄的,似是一根针落地也能听见。
高大的朱漆圆柱根根并立,窗子也滤掉了日光的炽烈,让一切显得灰暗又压抑。
华子衍好似寻常般,道:“皇后,你为何搜宫?”皇后有些怕,原本理直气壮的缘由也变得微弱:“玉贵妃的宫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母后才一病不起。”
华子衍听后,手掌猛地拍了拍桌子,吓得众人一激灵,他沉声道:“不干净的东西?什么是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大西正与明龟交战,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给朕生事,朕绝不饶她!”说罢,瞪了皇后一眼。
闻此,宫眷皆跪下道圣上息怒,皇后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华子衍转身离开,宫妃们都静了下来,安静等待搜宫结果。烟萝从侧门溜了出去,想要放放风。华子衍并未完全走开,见了烟萝,不由得将怒气压了下去。他道:“烟萝,”烟萝转过身,轻声道:“是你啊。”他拉过烟萝的手:“今儿皇后搜宫,晚上去天顺宫歇一晚吧。”烟萝立即抽出了手,道:“不了,我晚上要陪公主。若没有事,我先退下了。”烟萝匆匆退下,她不知自己在怕些什么,也许是那种渐行渐远的疏离,也许是她无法面对他。烟萝不知,为何她会如此介意这个惊蛰。
到了夜里,她翻转难眠。今晚的夜色,很美。
第二日搜宫的结果很诡异,谁的宫殿都没搜出巫蛊。反倒是华子衍去皇后宫中时,看见了一个布娃娃。皇后以为是玉贵妃在陷害她,由此,对玉贵妃的恨又多了一层。这件事任谁看都知道是有人害了皇后,只是,华子衍对这个又作又愚蠢的皇后实在是厌烦。他禁了她的足。而华子衍又要安抚卓家,因此便封了卓妃为贵妃。
华子衍给华子阔和卓玄漪指了婚。他本不同意这门亲事,却敌不住华子阔的苦苦哀求。也许,这件事可以给太后冲喜。大西与明龟的战争终于以大西的胜利而终结。华子衍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
玉将军凯旋那日,华子衍亲自到城门迎接。他望着万千将士,不禁眼含热泪,这其中的滋味,也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接风宴那日,惊蛰亲自献了一舞。刹那间,场上所有男人的目光汇聚在了一处。烟萝煮了醒酒汤,想让宫女给华子衍端上去,只听得两个宫人在殿外扯闲话。左边的宫女道:“真不愧是天下第一舞。这般惹人怜爱的人,我看了都心动,我就不信皇上不动心。”另一个宫人吃吃笑道:“你傻不傻呀?皇上总单独召见她,你说能干啥?依我看,两人只差着名分了。”
烟萝的泪马上要涌出来,她一个劲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哭。她强笑着对那宫人道:“给皇上端过去。再顺道说上一句,注意龙体。”宫人纳罕道:姐姐,你不亲自送上去吗?”烟萝笑道:“不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宫女顺从地上殿了,烟萝脑袋里空空的,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她有些想念芊蕊了,无论如何,能听她念叨几句也是好的。
出宫?她摸摸衣襟里的锦罗玉,心中一动,她手上的红豆指环刮疼了她的脸。烟萝这才发觉,自己俨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过了几日,便是太后的圣寿节。各地藩王已在回京途中。值得一提的是,此次七巧也会返京。烟萝这几日都在调制紫云香膏。她记得,七巧最爱使这个。宝康公主偷着去探望画师了,烟萝想趁着这个功夫去给华子衍送盘金乳酥,再打听打听七巧何时会到。
她到了天顺宫前,正巧碰到了惊蛰。烟萝径自向前走,装作没看见,可惊蛰却一下叫住了她:“烟萝姑娘?”烟萝停下脚步,淡笑道:“惊蛰姑娘,你有何事?”惊蛰身着素白的衫子,还是那么翩然若仙。她道:“常听皇上提起你。”
烟萝道:“宫人做的久了,被主子提及也是常事。”惊蛰看了看她,只道:“你骨骼极佳,很适宜练舞。” 烟萝的目光扫到惊蛰的发簪,神色微微一变,道:“我自小厌烦舞蹈。”惊蛰也不在意,只道:“术业有专攻,无妨。”这时,吴公公宣烟萝进殿。
惊蛰和她作别,她心里暗道,可不想再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