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碧夫人

6、泡茶

　　阿夜轻轻咬了一口琼花糕，有阿琼的味道。初尘仙尊定是为解自己的思乡情怀，才特意让大师兄送这琼花糕来的吧。看着桌上的画，想着今日仙尊亲自来解释不能陪自己回雪山，又亲手教自己画画，不禁心头一暖，这个师傅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还是能感受到来自他的丝丝温暖。就像当初收自己为徒时，坚决地语气没有让任何人反驳的余地，本可给自己一个安居的地方即可，想来也是担心没有法力的自己被这里的修仙者看不起欺负，所以仙尊才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身份吧。阿琼，你看到了吗？你的故人对阿夜很好呢。

　　九梦和啸月从雪山回来后，带回了好些琼花树，栽在璇玑阁前的院子里，凌云峰仙气浓郁，自是比雪山更适合栽种。阿夜自从感受到初尘仙尊的暖意，心里总想着为初尘仙尊做些什么以示感恩。想来想去自己也没什么特长，倒是泡得一手好喝的琼花茶。可惜好茶需要好水，这儿没有雪山的圣水，阿夜想要泡好这茶倒也不容易。想来想去唯一能和圣水媲美的也只有是清晨日出前的甘露了。
　　凌云峰的清晨异常湿冷，没有法力的阿夜紧了紧身上的裘衣，依然还是抵不住这寒气。用玉瓶一滴滴地收集着琼花瓣上的甘露，又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片片的琼花瓣置于玉盘上，白嫩的小手已然冻得通红。泡茶不仅讲究手艺更讲究心境，从煮水到洗杯到冲泡，不能有丝毫分差，然侧入口的味道就不一样了。初尘仙尊的作息是非常有规律的，当阿夜将刚泡好的茶端着候在清凉殿门口时，初尘仙尊也正好移步出来。
　　“仙尊，早上好。”阿夜微微福了福身。
　　“这么早，可有事？”初尘仙尊有些诧异，平时这孩子在自己面前极为安静也很少来清凉殿，也不知大清早候在门外有何事请求。
　　“恩，那个，我泡了琼花茶，想请仙尊品尝。”阿夜有些紧张，怕仙尊嫌弃这样微不足道的心意，也怕自己丑陋的容颜污了仙尊的眼睛，就算是戴着面纱，还是给不了自己太多的安全感。
　　初尘仙尊微微一愣，想来这孩子是为了感谢自己吧。便轻轻执起盘中的翡翠玉杯，几片粉色花瓣漂于茶上，色泽诱人，茶香清新，轻轻押了一口，顿时一股甘甜流入，确有心旷神怡之效。
　　“入口甘甜，清新怡神，好茶。”初尘仙尊缓缓道。
　　“若仙尊喜欢，日后阿夜可常为仙尊煮泡。”阿夜听到仙尊的肯定，眼里的雀跃按耐不住，自己也是可以做些事情回报仙尊的。
　　茶是很合胃口，但让一个小女孩时常给自己泡茶，初尘自然也是不忍，本想拒绝，却看到这孩子雀跃的神情，这孩子怕是用这方式表达谢意吧，又不忍拒绝。
　　“那就有劳你了！”最终初尘仙尊还是妥协了。

　　阿夜毕竟没有法力，雪山的冷只是干冷多穿一些便好，这凌云峰的冷却带着丝丝湿意，好似要冷进骨头里，阿夜清晨泡一次琼花茶便要休息两三日才能继续。
　　初尘仙尊每隔三四日便能喝到阿夜的琼花茶，刚开始以为这孩子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一喝就已喝了一个多月，这孩子倒也有心了。难得这孩子泡得茶也是深得自己的心，有时候喝完一杯，不禁有些期盼三四天后的下一杯了。

　　自从上次阿夜被商骊景折腾哭后，商骊景才没安宁几天，就又调皮得无法无天了。阿夜刚开始还处处忍让，但毕竟是孩子心性，后来就开始上演成了两个人互斗。阿夜虽然没有法力，但胜在脑子灵活，在九梦的帮衬下总能把商骊景整得比自己惨一些。商骊景倒是越挫越勇，使出浑身解数来恶作剧。不过商骊景最近有些疑惑，这丑丫头和自己闹腾的尽头很足，但精神力却不怎么旺盛，最近一个月很是嗜睡，去璇玑阁欺负她时，总是发现她在睡觉，而且老是围着火炉。虽然已经入冬，但也不至于冷成那样啊。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大，难道是生病了？可也没见木长老说起啊，那就估计是这丫头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做啥坏事了！不行！一定要搞个明白。丑丫头的白天他都看得见，看不见的就只有晚上了。

　　这日清晨，阿夜又如往常般去院里收晨露摘花瓣，入冬了，天气也愈发地冷了。阿夜是愈发能体会刺骨寒冷的本义了，十指的骨头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一般。阿夜怕冻久了僵硬的手指不方便摘花，总要隔段时间捂捂热，又不能让手指的热度破坏花瓣的原味，捂热后便要在空中冻一会，趁还能灵活运用的间隙把需要的花瓣摘下，这样往复多次终于是把原材料都准备好了。
　　当阿夜如往常般端着茶候在仙尊门口时，却遇到了往日遇不到的商骊景。商骊景的表情很奇怪，疑惑又有点愤怒还有一些不舍。
　　“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在这儿？”两个人同时发问。
　　“我。。。”“我。。。”两个又同时回答。
　　“你先说！”最终还是商骊景霸道地决定。
　　“我来给仙尊送茶，你呢？这大清早的找仙尊有事？”阿夜疑惑道。
　　“就只准你来给师傅送茶，不准我来请安吗？”商骊景忿忿道。
　　阿夜想想也是，商骊景或许是和自己一样，来给初尘仙尊请安的吧。
　　“喂，丑丫头！这茶是你自己泡的？”商骊景忍不住问道。
　　“是的啊。”
　　“泡茶很麻烦吧？是不是要很久？”
　　“没有啊，很方便简单的！”阿夜戴着面纱，眼角微微上扬，商骊景知道阿夜是在笑，很开心的笑，这样的笑不知道为什么，商骊景看得有些刺眼。

　　商骊景在璇玑阁外守了很多天，终于在今天清晨被他发现了这个丑丫头嗜睡怕冷的原因。原来是为了泡这个茶，虽然这个茶是泡给师傅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因为这茶不是泡给自己的吗？哼！他才不稀罕！真的不稀罕吗？他也不知道，因为他没喝过，丑丫头也从来没给他泡过。
　　他在暗处看着丑丫头收集甘露摘花瓣，手明明冻得通红，她的动作却那么轻软温柔，那么小心翼翼。看着她不停地捂手又不停地冻手，那个时候他好想冲上去骂她是笨蛋这么折腾自己，难道她不知道她自己没有法力，日子久了她的手会留下旧疾吗？但是他没去，或许是因为他想看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她不知为何那么迷人，他舍不得破坏这样的美景。然后他看到她认真地生火烧水冲泡，从夜幕到黎明到太阳升起，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他站的腿很酸。看着她戴上面纱，很开心地端着她精心泡制的茶往清凉殿走去。他就忍不住跟着过来，是为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但当这个丑丫头回答他泡茶很方便很简单时，他是真的生气了。还有她那发自内心的刺眼的微笑，他想他大概是气疯了吧，所以他才会一把抢过端盘里的翡翠杯，一口喝掉了她亲手泡的茶。

　　“商骊景！！！！！”阿夜被商骊景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愣住了，反应过来时，恨不得把手里的托盘扣在他头上！
　　琼花茶从口入心，商骊景从小在锦衣玉食的皇宫长大，天下美茶没有他没喝过的，却不及眼前的这杯琼花茶。看着眼前怒目而视的丑丫头，商骊景知道，这次丑丫头是真生气了，大概会很久都不跟自己玩闹了。想说对不起却哽在喉咙说不出口，一声龙吟剑出鞘，商骊景没说任何话便御剑而走。
　　“商骊景！你把杯子还我！！”阿夜真的快被气疯了！这人有没有搞错啊！莫名其妙喝了茶也就算了，不道歉就走，还把杯子也拿走了！！！阿夜气得直跺脚，现在茶也没了，只好回璇玑阁，过几天再给仙尊泡新的琼花茶了。

　　阿夜到的时候，初尘仙尊就知道了，自然也没有错过门外的闹剧，却始终没有开门。昨日入睡前，想着今天又可以喝那甘甜怡神的琼花茶了，有些小期待。清晨辗转时突然想去看看这小丫头是如何泡制的，便起身去了璇玑阁。是的，他看到了骊景，看到了骊景看着小丫头，看到了骊景看到的一切，看到了骊景因气愤在树上留下的深深的手印。他也很气愤，他气愤的是自诩救人于世，造福众生，却不想自己的一时贪饷，害得这个小丫头吃这般苦头。如果他早一点发现，就不会因为怕伤了小丫头的心而害她吃更大的苦。试问刚才，他又有何脸面出去见这个纯真善良的小丫头呢。

　　阿夜气呼呼地回到璇玑阁，九梦早已把早餐放在桌上。
　　“怎么啦？心情不好吗？”九梦见阿夜气嘟嘟的样子。
　　“都是商骊景那个混蛋！把我给师傅泡的茶给喝了！”
　　“这个臭小子！别生气了！下次我去教训他！！”九梦挽着袖子作势要打人的样子。
　　“算了算了，他估计是心情不好，早上看到他就觉得他怪怪的，就当安慰他好了。我过几天再给初尘仙尊重新泡好了！”
　　“你啊，总是为别人着想！得得得，你不气就行~快吃早点吧！”九梦爱怜地摸了摸阿夜的头宠溺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