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新社》南不南得

22、李玄

　　李玄
　　清茶一盏促流香，癫狂几世叹逍遥。
　　我曾问仙师何为道？
　　仙师说，道自在心。
　　后来即使我容貌具毁，仙师依旧在劝我，皮只是表象而道依存于心。我想这是仙师的一面之词罢了，后来我自成仙，位列仙班，那张脸依旧跟着我。
　　现今茶馆给人的印象可能是烟酒牌，但像清茶馆只做茶生意的已经少之又少了。清茶馆是A城徐家人开的，得亏是家大业大的产业，这才没有宣告破产。
　　今日茶馆的生意和平常差不多，除了几个熟客之外也没多少人。人少但极为安静，茶香袅袅。古香的门被缓缓推开，看门的老板有些纳闷这个时候又有什么人来呢？
　　门被打开，进来的却是一个邋遢的老头，甚至有些跛脚，这不禁让老板怀疑莫不是现今的乞丐都是富翁了，哦，是的茶馆虽然人少但消费却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承受得起的。
　　“请问，有什么事吗？”老板笑眯眯的问道，正所谓和气生财。
　　“一壶茶”那人并没有多说话，只是要了一壶茶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店里的服务生从没碰过这种情况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呆站着看着老板。老板是个有眼色的人，虽说来人衣着不堪但身上无半点异味，且气度不凡。便打发了服务生泡来店里最好的茶，自己亲自送了上去。
　　“你好”
　　那人抬眼扫了老板一眼，点了点头似是回应他。
　　“你是哪里人？”见对方有了些反应，老板也热络了起来。
　　“东方人。”
　　那是什么地方的人，老板心里一阵纳闷，我还是中国人呢。
　　那人端起桌上的茶，细细的品起来。手上全是褶皱，且黑但是举手投足间不乏气度，这让老板一阵嘀咕，却也没说什么，
　　“你说，什么是道？”那人突然问道。
　　“道？”老板不解。
　　“对，你说道是心还是表象？”
　　“道应该是心，吧？”老板不确定的说道。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电视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老板心里完全没有一点底。
　　“那你说我是得道之人吗？”那人突然放下茶杯，严肃的问道。
　　“这......”老板语塞。
　　“所以，你瞧外象还是很重要的。”
　　那人类似叹息的说道，不再与老板搭话，只是静静的喝茶。老板见状也就安静的走开了。
　　茶馆恢复了安静，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平和的世界里。
　　茶馆的门又被人缓缓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个年轻人。妆着体面，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神情冷漠，看来并不是很好相处。他进了茶馆后，在店里巡查一圈后径直走向正在喝茶的老人家。
　　老人家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二郎叫你们来找我的”
　　“嗯”沈忱点了点头。
　　“你喝茶不？”
　　“不用了”沈忱很干脆的就拒绝了。
　　“等我找到答案我就会回去。”
　　“嗯”
　　“你真是有意思。”那人有些诧异。
　　“......”沈忱并不认为这是夸奖。
　　“我叫李玄。”
　　“我知道”八仙之一的铁拐李，本名李玄。本是位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奈何一次外游将尸身托付给徒儿，却不料被徒儿焚烧，后只能暂居一位跛脚老人之身即使成神也不曾恢复自己的面目。
　　“沈忱”
　　“原是沈家人。”李玄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茶也喝了，我想出去逛逛，一起？”李玄问道。
　　“嗯”沈忱站了起来，径直走向服务台。
　　“结账”
　　“一共八百，刷卡还是付现。”作为一个现代服务商店应该具备多重付款方式。
　　“刷卡”沈忱低声说道，顺势将卡掏了出来。
　　“您稍等”服务员拿了卡就下去了，沈忱有些无趣的在柜台等，李玄斜靠在门上不知在想什么。老板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茶具，似白玉的杯面印着朵浅蓝色的莲花。
　　“这套茶具是哪来的？”沈忱面色如常的问道。
　　“这是我们茶馆的镇店之宝，从本家那边传过来的。”老板白嫩的娃娃脸故意做出神秘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我偷偷告诉你，本来这套茶具是轮不到这里的，因为少了一只杯子才放置到这里来的。”老板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可惜了一套上好的茶具了。”
　　“哦，那......”
　　“先生，已经弄好了。”服务员将卡递了过来，本打算说些什么的沈忱也失了兴致。
　　“嗯”沈忱收回了卡，跟着李玄走了出去，只是临走前多看了一眼那套茶具。
　　“遇到了什么？”李玄突然开口问道。
　　“旧物”沈忱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放不下吧！”李玄笑了笑“过去的事对那些逝去的人来说从来没有存在过，对我们来说却一直留在记忆里。”
　　沈忱这一次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思及至此李玄突然有些了悟。
　　“你说，道是什么？”
　　“您问我”沈忱不解。
　　“对”李玄点了点头“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道？”沈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说说，你对道是怎么看的。”李玄慢悠悠的走着，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城市昏黄的路灯亮了起来，一盏一盏似数不尽。有的熄灭，有的亮着他们走过一盏一盏的路灯，离去的又迎来的。
　　“道，是束缚。”沈忱说道，他说得很轻很慢，却一个个沉甸甸的。
　　“束缚？这是你的理解吗？”李玄偏过头看了沈忱一眼，橘色的灯让这个人看起来缓和不少，失了白日里的清冷与孤寂，显得有些人味。
　　“能说说你的故事吗？”李玄突然有些好奇。
　　“我没有故事。”
　　“你不想说”
　　“对”
　　“......”
　　“你知道我的故事吗？”李玄见沈忱不在说话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以前，我是个读书人，可不是现在这个破烂样。我收了个徒弟，傻乎乎的说东从不往西。那次我外出神游便将尸身托付给他，跟他说若我七日内没有回来便将我烧了。可曾想到了第六日，那傻小子听了我师父的话，匆匆将我尸身烧去便回了人间，自寻欢乐，我也只能落得这幅模样。”李玄苦笑着摇了摇头。
　　“后来，我自寻他，可惜他已经有了如花娇娘说什么也不肯认我。从那之后我便死心跟着师父修炼，终位列仙班。而他不知转世多少我寻不寻他也无意义，便失了他的踪迹成了个逍遥神仙。”
　　“众人皆知我丑陋可曾想我位列仙班之时，师父曾问我可想恢复容貌，我当是拒绝。不管如何我得了道他却再也不识得我了，相貌还有什么意义？”
　　“我师父要我一心求道，可我最后连道是什么都忘了。”
　　“你这个样子很像怨妇。”沈忱幽幽说道。
　　“你在说什么？”李玄不解的看着他，像看着一只妖怪。话说好像本就是一只妖怪来着。
　　“你纠结的是他，不是道。”沈忱肯定的说道“茶馆的老板就是那人吧！”
　　”你怎么知道是他？”
　　“结账的时候你看的便是他，而且你在他身上结了印。”
　　“你竟认得出！”
　　“长生印是据说连轮回也无法抹去的。”
　　“确实，我执着的不是道而是他。”李玄堪堪闭上眼，神情苍凉。
　　“道是心，而我的心丢在了他的身上。”
　　“你该和他说说。”
　　“说什么？我们前世曾有缘？”
　　“你放不下的，若没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你便无法释怀。”
　　“我知道。”李玄道，我从一开始就明白，若我得不到答案便无法释道。
　　“夜深了。”
　　“嗯？”
　　“我们不能一直这么晃下去，我需要休息。”沈忱说道“就是这吧！”
　　李玄停下脚步，抬头看向招牌。
　　“清茶馆”三个字映入眼帘。
　　“转了一圈却又是回来了！”谁又在轻轻叹息。
　　请茶馆向来较晚关门，服务员很早便下了班，只有老板还在店中。
　　平常这个时候都不会有客人，今日不知怎的白日里那两个奇怪的客人又来了。夜深人静的，老板忍不住想，不会是抢劫吧！劫财还是劫色啊！
　　“老板。”沈忱开口道。
　　“啊！有什么事吗？”老板立刻回答道，脸上露出微笑。
　　“你坐吧，和我们聊聊。”
　　聊什么？劫财还是劫色？可不可以不要！老板一脸苦恼的坐下。
　　“这位是李玄。”沈忱介绍道。
　　“徐君然”徐君然不情不愿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我先出去转转。”沈忱丢下这句话就起身离开了，留下李玄和徐君然大眼瞪小眼的。
　　气氛很尴尬啊！徐君然想我能跟一个老头子聊什么？聊那些年我们曾经的风花雪月吗？徐君然泪流满面。
　　茶馆此时静悄悄的，李玄低着头看着茶杯里沉浮的茶叶不发一言。
　　“有什么事吗？”徐君然忍不住开口问道，大爷你不会想在这里喝一整夜的茶吧！我是卖茶的不是陪茶的！
　　“......”
　　李玄抬起头看着徐君然，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不是那个人的模样，不是那个人的声音，他们却有着一样灵魂。说什么？问他当初我什么要放弃自己？可是，他已不再是那人了啊！
　　那人会呆呆傻傻的跟在自己身后，嘴里念叨着师父这个该怎么办？那个又该怎么办？那个人决不会是眼前这个眼里透着精明的人。
　　“你在执着什么？李玄。”师父的话还在耳边响起。
　　“你寻到他，他已不再是他了。”
　　“无事，你这里的茶蛮好喝的。”说完李玄站起身来，不知是起的过急还是怎的竟一下没站稳，徐君然立刻扶了过去。
　　“您没事吧！”
　　“无妨。”李玄站直身子摆了摆手，慢慢的向门外走去。
　　徐君然看着桌上渐冷却的茶杯，忽觉鼻子一酸，眼泪似乎要流了出来，慌忙抬头。模糊中看到那走到门外的身影。佳公子，少年天成，俯身倾耳，一笑倾城。
　　沈忱望着走来的人，儒雅俊秀，眉目温柔。
　　“我们走吧！”
　　“嗯”
　　因为我已失去他，因为他再也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