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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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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临风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即便被突然清晰的疼痛刺醒,也聚不起思绪,除了身体无法排遣的难受和痛楚,好像其他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冷月心却好像变了一个人,整日冷着一张脸,在客栈守着,除了每日的熬药、喂药、敷药、换药,便是坐在床边望着步临风,一动不动。
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三个月。
古旧的木窗露出半边暗沉的天空,应着白天的阴霾,乌云挡住了月色和星辰,风吹得木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冷月心在客栈简陋的木桌上点燃了一根蜡烛。
在昏黄的烛光下,冷月心将毛巾从步临风的额上取下,又试了试步临风额上的温度,感觉似乎退烧了后,又出门打了盆热水,帮步临风擦拭全身。
又给自己打水草草冲洗之后,冷月心穿上了白色的亵衣,又面无表情的坐在桌边,盯着床上依旧人事不省的步临风,半边脸晦暗不明。
烛光在被窗撞进来的风中,忽明忽暗,红色的烛泪沿着烛身缓缓滴落,有些滴到了木桌上,形成一个红色的蜡渍,而有些直接凝固在了烛身上,宛如一条斑驳的疤痕。
就在蜡烛快要烧到尽头的时候,三个月不曾响过的木门响起了敲门声,在沉寂的夜里显得特别的清晰。
冷月心眨了眨眼,转过头拿起了桌上的面具,在残留的烛光中,挡住了半边脸上蜿蜒着的,一道从眉骨一直到下颚的疤痕。
“吱嘎”
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巧的身影走了进来,两条长长地马尾垂到胸口,紫红色的短裙,姣好稚嫩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反倒是双眸暗红一片,骇人心魄。
来者正是万妖宫异人中的优秀弟子——花渐隐。
“冷师兄。”轻柔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把他带回万妖宫我的房间,好好照顾他,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花渐隐远远地望了一眼躺着的步临风,露出怨恨的神色。
“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那我就杀了你。”冷月心随意的接口,恍若玩笑。
花渐隐皱着眉,恨恨的瞪了冷月心一眼,后者似无所觉,拿起一件殷红的澜衫,束上绛紫的腰带,衬着半边妖孽的脸,倒像个女扮男装的妩媚女子。
“我托你带的东西呢?”
赌气似的哼了一声,花渐隐还是将手中的木匣扔给冷月心。
冷月心将木匣放到桌上,打开来后,里面尽是些女子梳妆用的胭脂水粉,铜镜木梳,红纸花钿。
花渐隐坐到木桌的另一边,看着冷月心拿起铜镜画眉点唇,随后又梳起云鬓,插上步摇,一点点变得不男不女,不伦不类。
又一阵风过,蜡烛突然就灭了,只剩下几缕青烟,飘了一会也散了,冷月心抿了抿红纸,将木匣合上。
“呵~~”冷月心轻笑了一声,随后又握紧了拳头,双眼直盯着窗外,似乎门外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俄顷,冷月心就不见了踪影。
花渐隐慢慢的走到床边,细细打量了步临风一番,轻挥了手中的藤萝短杖,一个骨灵平地而起,抱着步临风和花渐隐一起消失在了幽紫的光芒中。
当步临风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身上的疼痛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除了左腿依旧毫无知觉外,柔软的床榻,被温暖包绕的感觉,都是那么陌生却让人眷恋。
眼前朱红的纱帐十分熟悉,熟悉到让人不愿去回想曾经在哪里见过。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转过头,环顾四周,步临风没有看到冷月心。
站在床边,漠然的看着他的是花渐隐,青紫相间的短裙,两条马尾一如当年垂在胸前,手里的藤萝短杖已磨得发亮,曾经未经世事,懵懂害羞的表情变成了冷漠疏离。
步临风在花渐隐身上看到了时光的痕迹,残忍而痛苦。
轻轻点了点头,干涩疼痛的喉咙发不出一个音节。强撑着坐起来,接过没有温度的水杯,步临风慢慢的喝着,连着喝了好几杯水,才发出了声音。
“他……”嘶哑低沉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呻吟。
“怎么,醒来没看到冷师兄很失望吗?”花渐隐血红的双眸杀气肆虐,若不是眼前这个人,风姐姐何至于饮恨而终,而冷师兄又怎么会嗜杀成性,走火入魔。
师傅说的对,人世间的男子都是薄情负心之人,只会玩弄他人的感情,而眼前这个男人,该杀!
“呵哈哈~~咳咳……咳……”步临风感受到花渐隐的杀气,突然笑了起来,诡异低沉的笑声又被剧烈地咳嗽打断。
步临风低头绞住胸前的衣服,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咳了出来,直咳得眼睛发红,口腔中满是血腥之味才堪堪止住。
仰头深吸一口气,随后无力的靠倒在床架上,任冰冷的硬木搁着骨头。
“你……也恨……我?”
花渐隐看着步临风,步临风又说了一遍才听明白他说了什么,点了点头,花渐隐毫不犹豫的承认。
“我当然恨你,万妖宫只要知道此事的,没有一个不恨你的,但是恨你又能怎么样?”
花渐隐的眼中出现了悲哀,步临风第一次在那双血红的眼眸中看到这样的情绪,闭上眼,任由不知名的苦涩自心口传来,席卷全身。
“冷师兄不会放我杀了你的,你到底有什么手段,能让他即便恨你入骨还依旧爱着你呢?”
“你就呆在床上等冷师兄回来吧,出了此门,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安危。”
花渐隐看着床上消瘦的不成人形的步临风,原本想说讽刺又咽了回去,只低叹了一声:“这就是报应么?”
不待步临风再说什么,花渐隐就转过身走了出去,只留下一个骨灵,空洞的骷髅头不时的摇晃着。
步临风垂在身侧的双手却因为“报应”一词而颤抖着紧紧握了起来,枯瘦的双手青筋凸起,双眼愤恨地瞪着前方。
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都来恨他!!!
“嘭!”
左手撞到了床柱上,瞬间红肿起来,最终,依旧只能无力的垂下。
他不甘!他不甘!为什么他就不能恨!为什么最终错的只是他!
可是……不甘又如何?
不甘又如何……
除了无穷无尽的疼痛,便是无穷无尽的绝望,当死亡成了解脱的时候,还有什么值得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