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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8 ...

  •   Chapter 8
      他坐在前方,尽管穿的并不算少,却仍冷的瑟缩发抖,又冻的犯困,不停地打着呵欠。头发随意地披散着,略微有些长的天然栗色卷发,冬雨过后的暖阳给他镀了一层薄薄的金色,让他的背影在冷寂的冬日里看来就很柔和。一蜷一缩的伸展舒缓着像极了慵懒的家猫。静静地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些什么。
      他不敢靠的太近。他太清楚,他本质上仍是个尖牙利爪的野猫,经不得任何挑逗,否则就会显露出暴躁炸毛的本性,轻易地亮出利爪,出于自卫意图高度戒备,狠狠地伤你一次又一次,然后转身没入漆黑的夜,下次老远瞅见你,就会绕得远远地。
      照旧是那个三十平左右的小居室,在市郊的开发区,从学长手里转过来的那个。房子买的算早,由因着这一同窗情谊开价不算太高,现在已经基本上可以称其为他自己所有的房子了。那是因为,在很大程度上,家所在的E市,薪资水平和就业岗位明显不如不远处那个异地城市,所以每年为了挣钱工作,会有至少小半年的时间呆在这里。
      他一个人无拘无束、无牵无挂,所以任其自然,想留下的时候便留下,想走的时候便又走了,除了有些情分关系还不错的人外,都不予知会,反正人情于他始终单薄脆弱。卡里的存款余额够他半玩儿半工作一辈子了,但架不住比起劳动所得成几何倍数增长的消费水平,更不愿当宅于一方小室的闲人一枚,只是一直不愿意停下追逐的脚步。难忘的缺失像噩梦,迷惑了心弦,躁动了神魄,一切恍然入梦,惊起而长嗟。只能在前行远方的路上,一面放松自己不要沉沦这无尽的梦,一面在沿途路上寻找遗失。
      就这样简单的放手出走。没有人走入过他的世界,所以无需通知谁,也不会担心因为各种原因而惨遭驱逐出境,在别人的世界视野。
      绿意渐渐苏醒了,撞入眼帘,慢慢的盈满眼前。越往山道里处走,树木就越发茂密,空气也变得清透起来。整个人都被净化了,身上从尘世里带来的污浊之气流失殆尽,取而代之是轻盈舒畅,浸透四肢百骸的快感。
      终于回过神来是在很久之后了。停在某小驿站旁,脱下头盔,甩掉上面的晨露,抹一把脸,拍打因为清冷的风而有些冻僵的面颊。换了发型,干净利落的短发,密密黑黑的,很精神。冬春交集的早上,山区有点儿冷,纵然做足了防护,鼻尖还是被冻的发红,手指连带四肢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也有些僵硬。驿站的老板显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常熟客。
      “呦呵,小哥你又来了。”肯定而又欢迎的语气,“我说你们城里人就爱瞎折腾,这么冷的天,还非爱老往山上跑,这次又预备去哪儿啊?难得你今个儿来,我去烫几壶酒。你在这儿坐会吧,自个儿把火倒腾大点儿,我再去阁楼取点烟熏肉。”
      “不用客气了,我坐会儿就走,趁早要去那里呢”
      “我知道,老规矩么。你每年不总要往哪里去一遭么。但是今天恐怕不行,天气太糟糕了,可不适合出远门。将才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还说往西去一路都会下雨。这山上可不比下头,一个拿捏不准就会出事,到时候我也不容易赶去救你。每年如此,你也知道些,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么。你在我这儿姑且困一宿,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凑合凑合,赶明儿天气好些了再走吧。你瞅,远处乌云来了,天就要黑了。莫要再拒绝我的好意了。你嫂子这两天回家,正好没人管咱哥俩儿,放肆耍。”
      “恩,谢谢君哥”
      “咱俩谁跟谁呀,我这小店还靠你撑大半呢,待会等我置办点清单,烦你下次给我送过来呢。走的时候跟我吱一声,那些好山货你嫂子都叫我给你预备着,可别忘记拿了,不然她又要数落我了。”
      “君哥,客气了。真的很谢谢你,一直以来都对我这么好”
      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炉上的水响了,“哎哟,水烧开了,瞧我这记性,你先去楼上房间拿换洗的衣物吧,下来就可以洗澡了”
      “恩,好”不善言辞的他只能,扬起嘴角笑一笑来表示自己的感激,那眼里布满了真诚,对方自是能够理解的,但是临走还不忘调笑一句,“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多笑笑吧,小哥哟”尾音长长的,轻佻的,带着余温似的回荡在耳际。
      晚些的时候,虽然还很早,但天色真的彻底暗下来了。他坐在暖炉旁烤火,神思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了,正朦胧入睡的时候,门铃响了。他乍得被惊醒。正踌躇着。
      “小顾,你能帮我去开下门么?”厨房里传来他嗞嗞的炒菜声。
      “恩,好”
      “谁来了?”
      “不认识”
      门口的确站了一个人,而现在的顾野也的确不认识。那是他注意到,对方似乎在听到他说“不认识”的时候,脸色阴沉了一下,但是倏忽间就消失了,要不是他对这些比较敏感,倒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了。他能隐约感觉到,对方对自己似乎有一些情绪波动,但来不及探究,也不愿去深究,究竟为什么。也许时间到了就会知晓,也许一切都无关紧要,谁知道呢,暂且不去理他。
      那是一个高挑纤瘦的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头发湿透了,只能从一小绺干的地方认出原本的颜色大概是栗色。身上的穿着就这个季节而言实在是太少了,浑身还在不停地往下淌水。莫名觉得这个场景好生熟悉,却又想不起。
      出于好意,同样也是对陌生人的生分,他没有先问对方是谁。想来能找到这个地方的也不会是陌生人。他也不是这个地方的主人,自问没有过问的权利。他一向分得很清楚,分得太清楚。总有说他人情观念淡薄,但与他长久交往的人就会发现,这不过是他的本性罢了,而要改掉本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宽恕他的直接,学长和这位店长先生都是如此,对此他心怀感激,可是无以为报,只能用几乎笨拙的行动去表示。习惯了倒也不被见怪,还不至于孤苦一人独留于世,对他来说这大概就是最好的恩赐吧。
      他本是个冷情的人,但少年的模样竟然让他有些触动,莫名的怜惜之情油然而生,这是意料之外的事。他竟不自觉的牵着引他入了门,把壁炉的火拨弄大些,用毛巾将他的头发弄干,让他坐在先前自己坐的软摇椅里,那是最靠近火源的地方。会对一个陌生人如此温柔耐心大概不只是超出了自己的意料,对面的少年似乎也有些受宠若惊,局促不安的神态潜藏在眼底,尽管他还是个孩子。
      就他本身的性格和人生经历而言,这几乎不可能的事就这么自然的发生了,这些细枝末节的注意和略微小心翼翼的举动,实属难得,又有些费解。再然后,老板出来了,也没说他究竟是谁,他也不便过问,毕竟于理不合。
      少年洗了澡,换了身厚实些的衣物,那是他的衣物,寄放在这里的。虽然少年比他矮不了多少,但由于太过单薄的关系,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少年精致嶙峋的骨架因此被遮掩了。
      他并没有反感借给他衣服,事实上,他有些没有回过神来,看到他穿着自己的衣服,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些熟悉,似曾相识般的,记忆正被打开一个缺口,但还不甚明晰,呼之欲出却又再遇阻隔。
      少年很安静,比他还安静。捧着一杯热茶在炉火旁静静的呆着。
      从始至终他都一声不吭,就像他生来就不会说话一样。瞳孔里空洞洞的,映照着跳耀的火焰,却仍是冷的,那里面像要满溢出温柔的琥珀色静寂着,没有温度和内容的眼眸,叫人打从心里觉得他是个冰冷的人。如果不细看,根本无法发现有向灿金色转变的趋势和些微的瞳孔收缩,在通过折射的光线望见他的时候。
      他这样保持同一个姿势很久很久,似乎察觉不到周围的变化,在他自己的静想世界不知疲倦。
      等到某一刻,眼转向他的时候,他的眼底一片清明,再无迷惘的痕迹。
      顾野正盯着他看得出神,这一刻显然愣住了。没有想到他会注意到自己,实在是这孩子长得太出彩了,让人不自觉挪不开眼,尤其是那像琥珀一样的眼眸,波光潋滟却又似古井无波。不对,刚才那瞬间分明是像野兽一样的灿金色,倏忽又不见了。出于职业习惯,他会经常注意到一个人的一切,外貌以及细微的特征,观察力超群,而且能保证一般不会被人发觉,这是门技术活,若无其事的观察别人,然后写进小说,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可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也许是他太过敏感,也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像要把人烫伤一样,凝结聚焦在少年身上。那莫名涌动的在意,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刻进骨血般的强烈思念与怀念,奔涌呼啸而来,以一种不可撼动姿态,瞬间占据心灵高地,睥睨其他一切相对弱小的情绪。
      少年四肢修长,约莫一百七十几公分,但体重估计才八十斤左右,真正骨瘦如柴。肤色白净的像瓷娃娃,睫毛又长又卷,盖下来,既遮住了眼下黛青色的疲态,又敛去了所有的喜乐情绪,更奇特的是色彩,从根部至末梢,由浅褐色将将转为浅白色。纵然五官立体标致,可仍就是明显的东方人面孔。望向他的时候,眼里照旧是冷的,不带一点儿感情(=w=)色彩,却又闪过一抹异色。
      他终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却恰好错过了对方眼底心里的戏谑意味。
      少年明显对他有一点抵触情绪,甚至流露出一点儿厌恶,这相对与他的其他情绪而言表现的相当明显。他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了,他很不了解,这个世界还有他。明明此前从未见过,何以如此,因他自己的梦,萦绕多年致使他积劳成疾的梦,大概只是自己太敏感了。
      因为少年,这个谜一样的少年,内心竟然开始有所动摇。他竟头一次产生了停伫的念头。明明彼此因是毫无关系的人,仅仅几天,浅得不可捉摸的羁绊,却不愿再次放手了。
      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却避无可避。近乎熟人般的依赖,倾注于一个人身上,原来也并不坏。如果可以因此而停留,这种结果实在是太诱惑了。
      他搞不懂自己,只是开始觉得这样下去很危险,不要等他破碎的那一天,想要自己击碎,扮演所有的角色,却全心全意绕着他而周转,更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可以因为一个人而停留,如果可以就这样有人一直陪着,这旅途是不是就不曲折,我在想什么,在干什么,没有人懂得。不是不快乐,是身边少了某位了,我想快到了,云是苍白色,天是灰蓝色,这终点就要到了,我正在踏上归家的旅途,有你的才叫做家的完结点。
      他真正想某日自己的去留不再是对任何人都无所谓的。看到他的那一瞬,就懂得了,当熟悉的感觉击中自己,他知道就是这位了,命中索取期盼已久的那位。然后,禁不住诱惑般的去试探,接近这个少年,这在他,还是头一遭。
      “你要做什么”少年实在受不了他灼热的视线凝结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转身,终于用不耐烦的语气和依旧平淡悠长的目光直直的望向他。
      “呃,这个……”说实话,他也说不上来,他支吾了半晌终究也没说出什么来,倒是脸上烧的绯红。“没什么,对不起,打扰了”他不知所措,窘的耳根脖颈都微微红热起来。他不知道怎样化解僵局。
      原本的行程因为这个突来的相遇而耽搁了,竟不愿再离开他身边。但显然他不可能继续在这样下去,为了个陌生人滞留在一个地方,不是他会做出的事。他打算明天就出发。
      所以,他又转过身去。故作平静的说道“我想我就要走了”空气里几乎难辨的因他的话而有细微的变化。不敢也不期待对方做出回应。于是,再次转身上楼,回君哥预留给他的阁楼收拾行李。
      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是个与自己同性的少年一般,坐在阁楼里简易行军床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些尴尬。这辈子丢的人只怕也没有见到他之后多。
      待确定对方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后,少年终于还是绷不住了。嘴角向下一撇,对着那抹即将又消失于眼前的身影,用恼怒的语气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你、好”一字一顿,两个简短的字里,包含着尖锐而又复杂的心情。无可奈何的,转念又笑了起来。他已然有了主意。
      对隐角落里的那个阴影说“你看够了吧,还是你造成的这一切,真是的,还不快帮我创造时机抓住他,莫不是又要眼看他走掉么”恼怒颇有点嗔怪的口吻。
      “这次他看来像是落荒而逃呢,他绝对动心了”那嘴角的笑太过刺眼,看得姬叶想去扯下来。
      “我以为以你的本事是不需要我帮忙的,说吧要我做什么,什么都可以哟”尾音上挑,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式的轻佻。
      “切,我还不知道你,巴不得现在卸下这个烂摊子好去找你的娘子呢,我可有说错?”一副了然于胸的大人模样,好生可憎又可爱。
      “正是如此,不愧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真聪明,这点像我”
      “呸 ,没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说正事呢”
      “恩,你说吧”
      ……
      两人商量好了大计,而顾野却在纠结中沉入了黑甜的梦乡,浑然不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Chapter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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