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孙·鲤陆]夜迷离·霸妖娆》落烬

3、VOL.3

　　仿佛是埋在深层土壤中破土而出的记忆，陆生一瞬间想起了被自己封印起来不可追忆的曾经。彼时年少，花开正好，男人邪肆风流的笑靥衬得花都失色，纵使挥起的刀锋清寒似水，注视着他目光仍旧温暖如春。

　　“小陆生，不要跑太远了哦。”

　　伴随着欢快的笑声陆生追逐着翩飞的彩蝶在花丛中奔跑，不必有任何担心，因为他知道那个男人必定会用生命守护他的后背。

　　那是记忆中最无忧的时光，后来的任何事物都无法替代的温暖。

　　“父亲……”陆生嚅动嘴唇，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一声呼唤。

　　一向从容魅惑的男人终于遏制不住自己惊愣的表情，流光溢彩的金瞳愕然地张到了最大，看着这个当时让他心绪波动的少年，这个眼中充满了孺慕和重逢的喜悦的少年。

　　不知所措。

　　鲤伴发誓几百年间他从来没有这么不知所措的时候。

　　这不怪他。任何一个自诩为风流浪子的黄金单身汉在一觉醒来突然发现有一个温软的少年充满期待的叫自己父亲都会反应不过来的。

　　“真是的。”滑瓢头疼地叹气，“陆生，他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鲤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从遥远的江户时代来的，他没有那些……记忆。”

　　“什么？”

　　“喂喂，开玩笑的吧，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陆生的话和鲤伴的声音同时响起，惊落在心间，荡起微尘，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陆生“刷”地扭头，死死盯住鲤伴，温暖的瞳孔里有着鲤伴读不懂的复杂。

　　“算了，搞不懂为什么未来的你们是这个样子。我先去休息了哟。”被陆生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的鲤伴站起身，也不理满室的妖怪就向门口走去，在身影即将消失的那一刻蓦然回眸，“呐，我也是奴良鲤伴，应该可以使用‘我’的房间吧。”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离去得多么仓皇。

　　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在离开众妖视线的一刹那便湮灭于无形。他抿抿唇，踏着慵懒的步子向着熟悉的路走去。

　　另一边。

　　随着鲤伴的离去室内的空气似乎更凝固了一些。陆生垂下头，浓密的刘海遮住已泛起晶莹的眼，倔强地咬住唇不愿流露出丝毫脆弱，哪怕他已经抑制不住心的颤抖。

　　隐隐的，他似乎听见爷爷的叹气声，然后是百鬼陆陆续续出去的声音，一道身影停在了他的面前，认出了是爷爷的妖气，他没有抬头，任由爷爷温暖的手掌抚摸自己的头，然后将自己抱在怀里，很紧很紧。

　　一如悲剧发生的那天，群妖悲恸的灵堂上，面对男人悠然浅笑的照片，他没有哭，爷爷也没有哭，只是抱紧了他，像现在一样。

　　只有他感受到了，爷爷心中破碎般的死寂。

　　突然就对那个男人有了些恨。

　　死了，如灯灭了，为什么又要以这样陌生的姿态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宁愿他就那样死去，也不想，他不认识我们。”直到话说出口陆生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沙哑到了什么程度，不过，那不重要：“没有经历过一切的父亲，爷爷，他还是父亲吗？”

　　自从决定接过奴良组三代目的位子以来陆生再没有表露过任何脆弱的情感，可是现在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可以接受他爱的人不是妈妈，我可以接受他缺席了我的成长，我可以接受他重新回来接过二代目的位子，我可以接受他的一切。”

　　“陆生。”

　　“但我唯独不能接受他的记忆中没有我们，不能接受他连自己失去了什么都不知道！”陆生猛地抬头，稚嫩的脸颊赫然已被泪水浸满，他狠狠眨了眨眼，用力环抱住爷爷瘦小的身子，爆发出自懂事以来的第一次感情崩溃，嚎啕大哭。

　　他和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滑瓢都没有注意到，一只掩映在卷曲黑发下的金瞳正在幽幽地注视着他们，闪烁着晦涩难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