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劫》白夜梦影

6、夜半心事，春心凋零

　　&1·3·3
　　卫生间里热气弥漫，温热的水柱从头顶上倾泻下来，顷刻间，他感觉像有刀片在割脖子和脸颊上的皮肤，隐隐作疼。
　　洗完澡，他照着镜子，看到自己的脸和脖子上有一道道长长的划痕。他忽然想起来，刚才在雨中抱那个女生时被她狂抓过几次。
　　第二天晚上岳巍才去肖晓欣的寝室送昨天那把遮阳伞。
　　之所以晚上去是因为晚上光线不好，进出女生的人也少，他才敢进去找她的寝室。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都不敢把那把伞成在外面晾一晾，一直放在一个塑料袋里，现在还湿着呢。
　　他走进北苑9栋的寝室楼，想一直闯进菜园的小鸡一样慌张地看着门头上的寝室号，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楼三十七号寝室。
　　“咚咚咚。”他轻轻叩响寝室门。
　　门开出一条缝，脸面的人只露着眼睛问他：“请问你找谁？”声音听起来很柔美。
　　“我……我是来送伞的，不……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岳巍听到里面动听的柔声后变得更加紧张，说话都结巴了。
　　“哦，你等一下哈。”关门的风丝带出一路清香。
　　过了一会儿，门轻盈的打开了。眼前的女生刚洗完澡，披散着湿润的长发，一袭素衣，乍看似出水芙蓉，细看若梨花带雨，加上女生寝室里特有的香味，岳巍顿时觉得晕头转向。
　　“不好意思，我刚换了衣服。”她撩了撩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湿漉漉的头发，微笑着说，“晓欣正在洗澡，她让你进来等她一会儿。”
　　岳巍愣了一会儿神儿才回答：“哦哦……啊……那个啥，我……我把伞给你得了，就不进去了，给。”他边说便从包里掏那把用塑料袋包着的太阳伞。
　　“她说你一定得亲手交给她。”
　　岳巍看着她，停止了手里的动作，“那行吧，我……我在外面等她。”
　　“进来呗。”她见他这么拘束，接着说，“屋里就我和晓欣，没别人，你不用不好意思。”
　　“那……那好吧。”
　　岳巍走进屋里听到阳台的卫生间里发出哗啦哗啦的流水声，看到搭在床头的粉红睡衣——这肯定是这位漂亮女生刚换下来的。
　　女生寝室特有的香味在他周身缭绕，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他在心里自责：我来的真不是时候，这算什么事嘛，还不如白天来呢。
　　“请坐。”她指着一张椅子对他说。
　　“谢谢。”
　　“你喝水吗？”
　　“不……我……不渴，我带着水杯呢。”他紧并双腿坐在椅子上，蓝色双肩包放在大腿上，两只手紧紧抱着她。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她身面向电脑，背对着他，只是从桌子上的小镜子里偷偷观察着他。
　　他正在低头看手里的手机，手机乱点一通。她看着镜子里的他在心里暗笑道：“这个男生长得也不像那种老实巴交的样儿，见了女生怎么会这么羞涩呢？不过呢，确实挺可爱的，嘻嘻……”
　　“同学，你是大几的呀？”她扭着头问他。
　　“啊……”岳巍被她吓了一跳，还是有些结巴地说，“我……大二，你呢？”
　　她捂着嘴“噗嗤”笑出声来，“哈，原来是师弟呀，我们是大三的，师弟你真可爱。”
　　“嘿嘿……”岳巍搔着后脑勺傻笑，半月形的嘴唇两端点缀着一对别致的酒窝。
　　甄惟一看着他稍显憨样儿的笑容，只在心里嘀咕：傻傻的小男生笑起来还有酒窝，真稀罕。
　　肖晓欣走出卫生间，身上穿着蕾丝镶边的睡衣裙，双手用毛巾揉搓着垂在胸前的湿润光亮的头发。
　　她从阳台走进寝室里，浓烈的沐浴露香味扑面而来，他顿时感觉一阵眩晕。
　　在室内的灯光下，岳巍才把她的模样看清楚，她的身形已然瘦削，梳理头发的手指细嫩纤长，应该没吃过什么苦，刘海儿下的面目清秀俏丽却略带憔悴。
　　残留的水滴依偎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像白莲花上的露珠，赏心悦目。
　　“你来了，我还没感谢你呢。”她捋捋脸颊两侧的发丝，一本正经地说，声音听起来像是感冒了。岳巍注意到她的眼睛红肿的厉害，估计是哭得。
　　“不……不用，师姐，给，给你伞，我得走了。”他把攥在手里的伞递到他面前，脸色红红地说。
　　“呵呵……晓欣，这是师弟，还是个害羞的小师弟。”坐在电脑前的女生嬉皮笑脸地说。
　　“惟一，你的头发怎么还是湿的呀？”肖晓欣问她。
　　岳巍心想：“原来她叫惟一，名如其人，美呀！”
　　“我刚想吹干来着，突然有人来敲门，应你吩咐把小师弟请了进来。有外人在，我……不好意思用吹干。”她用一根束带扎起头发说。
　　“真是淑女，这有什么呀。”肖晓欣说着就拿起吹风机吹起了头发。
　　岳巍退在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她们寝室。
　　小巧的房间装扮的挺温馨，墙壁上贴着各种各样的图片，有她们寝室的合影，有各色帅哥明星，还有他没见过的动漫形象……书桌上的摆放物品整整齐齐，每个桌子上都放着五花八门的化妆品和奇形怪状的小镜子，桌子下面陈列着高低不一的鞋子，有一个椅子上竟然搭着长长的肉色丝袜。
　　怪不得大家都说：“女生上了大学之后，学得最快的最好的，往往不是专业知识，不是英语四六级，不是托福雅思GRE，而是穿衣打扮化妆。
　　一个大一女生，到她大三的时候可能在专业知识和英语方面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是她的打扮穿着肯定有巨大的变化.”今天他算见识了。
　　“岳巍，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陪你出去一趟表示我的谢意。”肖晓欣对他说。
　　“真的不用了，师姐。”他扭头对她说。
　　晓欣瞄了他一眼，恰巧看到他脸上的两条血印，“你脸上的那两道是我……我抓的吗？”
　　“师姐，没事，划破了点皮。”
　　“那我还得向你道歉，对不起……”她小声说。
　　“哎呀，师弟呀，你还是从了吧，陪你师姐散散心，她这几天正郁闷呢。”本来岳巍还想推辞，甄惟一却冲他挤挤眼，抢在他前面说。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乖乖地走出去把门关上了。

　　&1·4·1
　　霓虹灯光染透校园夜幕的时候，各色各样的小情侣穿过灯影斑驳的林荫小道，漫步到各自的私密空间里去。
　　岳巍和肖晓欣也在这个时间点出没在校园的林荫路上，但是他们不是情侣。
　　这让岳巍感到大学之中前所未有的尴尬，所以他要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前行，而且总要避开灯光走。
　　肖晓欣则显得比他大方多了，毫不避讳地走在成双成对的人群中间，脑后的马尾辫像秋千一样荡漾，拖拉着步子缓缓前行。
　　“喂！你昨天在雨里抱我的男子气概哪去了？”
　　他一声不吭，依然保持距离走在她身边。
　　肖晓欣带着他像带着一个高自己一头的大孩子一样慢慢悠悠地来到一个叫星期五的咖啡屋，它所在的位置远离校园周边的喧嚣地带，气氛异常静谧。
　　“有日子没来了，晓欣。”门口的女店员上前跟肖晓欣打招呼，看起来跟她很熟。
　　“是啊，最近有点事。”她说。
　　“这是？你换人啦？方新阳呢？”店员指着岳巍对她说。
　　“甭跟我提他，他已经消失了。这是我的朋友，普通朋友。”晓校欣眼睛红红的，用重重地语气补充说出“普通朋友”四个字。
　　岳巍冲这位店员微笑着点点头，脸比肖晓欣的眼睛还要红。
　　女店员看多了这种校园情侣的分分合合，自然也不会多问，岔开话接着说：“你喝点什么？”
　　“卡布奇诺，不加糖。”她说。
　　“嗯……请问你需要喝点什么？”她礼貌地问岳巍。
　　“随便，什么都行。”他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喝什么。
　　“好的，请稍等。”女店员走向了吧台后面。
　　肖晓欣领着岳巍到挨着窗户的位置坐下，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开始沉默。
　　“师姐，你叫晓欣，那你姓什么？”岳巍终于开始问她。
　　“你才想起问我的名字呀？我叫肖晓欣。”
　　“哦。那方新阳是谁？”
　　“他是个混蛋，已经死了。”肖晓欣又听到“方新阳”三个字，顿时情绪激动，泪光闪闪。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
　　肖晓欣舒了一口气，靠在竹椅上，过了一会儿开口问他：“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从来没有！”
　　“不会吧，谈恋爱这门必修课你现在都还没修，你想什么时候修呀？你现在都大二了，还不修，对得起你这张脸吗？真遗憾！”肖晓欣听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有些惊讶地说。
　　“那谈过恋爱了？那你的大学就没有遗憾了吗？”
　　“有，我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到目前为止我的男朋友数目没有超过两位数。”
　　“啥？你的追求也太超常了吧！”岳巍瞪大眼睛探着身子看着她问。
　　“呵呵……逗你呢，笨蛋。”她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一秒钟的笑容消失后，她悲伤地说，“其实，到现在为止我大学最大的遗憾就是只有一个男朋友，就有一个男朋友，但是我却把他弄丢了。”
　　女店员把咖啡端上来了。两杯相同的卡布奇若，用一对情侣杯装着。
　　肖晓欣颤抖着捧起一杯来，袅娜的蒸汽在浓稠的液体上升起，消散在她长长的眼睫毛前。
　　“哇，好苦啊，怎么没加糖，卡布奇若哪有不加糖的。”岳巍尝了一口，咧着嘴说。
　　“以前我也喜欢甜的卡布奇若，但是自从他离开以后，一切都变苦了，再甜也是苦，加不加糖都无所谓了。”她抿了一口咖啡，嘴唇上残留着咖啡的灰色，接着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青春的灾难，你听完之后杯子里的咖啡就会变甜。”
　　“因为泪水被咖啡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