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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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小槑可以是一个很乖的小孩。
小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撒娇耍横很难得到别人父母那样的纵容和退让。
他有段时间被各种阿姨叔叔看管过，最后他身边一直都只有庄珈铭。
长大以后庄小槑看过一个关于孤儿院的纪录片。
孤儿院的院长严肃的告诉所有去孤儿院做义工的男男女女们——“不要去抱任何一个孩子。”
庄小槑一开始觉得很反人性。
但是看完纪录片他就知道，因为孤儿院的孩子从小没有父母的爱，没有亲人的抚慰。所以任何一个抱起他们的陌生人都会成为他们的全部向往和寄托。
那些一时兴起去孤儿院看孩子们的义工，几乎没有人能坚持四次以上，就会消失不见。
如果抱起过一个孤儿，又把他忘记，那么这个孤儿就会经历第二次遗弃。
那个纪录片是他在初一的时候偶然刷到的。但是拿一个纪录片，让他的成熟变成了必然。
庄小槑知道自己是一个孤儿。他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他的爸爸在监狱里永远不会出来。
唯一抱过他一直在身边陪伴他的庄珈铭和自己一样的也是个孤儿。
所以他不会接受同学老师的关心示好和告白，不会期待所谓的长久的感情。
他已经和庄珈铭相依为命，他们已经被强行绑定在了一起。对庄小槑来说，他和庄珈铭的亲情是最强的纽带，也是最安全的，或许也是唯一的。其他的，不过是镜花水月，还不如从来不曾拥有过。
庄小槑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他不想成为那个被一个随便的人抱起来的孤儿。
他有过期待和喜欢，很努力的克制和做好自我的保护。哪怕不小心被抱了，也不要有期待，那些不过就是好奇去孤儿院探望的志愿者。哪怕出现了一次，两次，也坚持不了太久。
但是郑天雲不一样。
他们都不在一个学校了，他还是会在几乎每一天出现在他的身边。有时候只是走很短的一段路，有时候会和猫咪一起陪伴他到天黑透，有时候会塞给他一两个零食或者特别甜的水果就匆匆的离开。
庄小槑知道自己的心房早就被瓦解。
因为他已经开始了期盼和依赖。
深夜他醒来，发现庄珈铭还没有回来，摸过手机翻着郑天雲的微信头像。
微信是郑天雲磨了他好久，以要看二手的照片和视频为由才加上的。
凌晨一点半，庄小槑鬼使神差点了那个头像，翻了翻他们的聊天记录里各种猫咪的照片和视频，还有一些日常的对话，他条条看过，心里痒痒的一点睡意也没有。
等他打下一段话。
并且按了发送键。
他看着屏幕，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完蛋了。
庄珈铭不在，他会失落，会害怕自己唯一的亲人会离开自己。
郑天雲一直都在准备出国的英语考试和国际竞赛，他也可能很快就要离开了。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些再孤儿院的大门口扒着铁门的空隙从早等到晚的小孩子的模样。
以后的他是不是也会变成那个小小的孩子，呆呆的带着病态的眸子哭闹着被人从铁门那边带走。
连哭都哭不出来。
手机震动了。
庄小槑没想到，那边的郑天雲秒回了他的消息。
——我侄子和你舅舅出去胡搞，我半夜饿醒，没人给我热藕粉桂花糕。
——好。
庄小槑不太懂郑天雲这个“好”是好点什么东西。
但是他发现，脑海里那个可怜的孩子已经不见了，因为孩子又等到了一次拥抱，空荡荡的心里瞬间被填满。
庄小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
他是被敲门声吵醒，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你怎么……”庄小槑迷迷糊糊的去开门，他以为是庄珈铭回来了没带二楼房间的钥匙。
看清楚来人，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是郑天雲，穿着灰色的睡衣和睡裤，手上拿着一个保温食盒。
“上次我走的时候看到你上楼会进这个房间。”郑天雲微微低头看着庄小槑，眼睛里亮亮的，嘴角扬起，说话的声音暖暖。
刚入夏，空气里不冷也不热。
庄小槑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还有一条米色的长裤，头发睡得乱七八糟。
月光刚好就洒在少年的身上，鼻子下面映出了阴影，少年领口上磨破的纹路和肩膀的线头都被照得真切。
没来由的，庄小槑的鼻子有些酸。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哭了？”郑天雲看到庄小槑的眼睛红了起来，他并不知道庄小槑怎么了。傍晚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风吹的……”庄小槑侧过脸，快速抬手摸了一下眼睛。去看郑天雲手上的保温袋。
郑天雲抬起另外一只手揉了揉庄小槑的头发，轻轻的，像是爱抚：“我在家做题还没睡，刚好家里有糕点，不是桂花糖糕，是栗子枣糕，我热好了过来，要吃吗?”
郑天雲没有听到庄小槑的回答。
他的身上多了一个软乎乎的人。
庄小槑抱着他，因为贴的很近，庄小槑的呼吸都落在了郑天雲的脖颈间。潮潮的，热热的。
庄小槑和庄珈铭住的二楼很小很简陋。
郑天雲被庄小槑带去了一楼。
店铺里开着一个黄黄的灯，庄小槑乖乖的把热热的栗子枣糕吃了很大一块，还有一点，实在吃不下了。
郑天雲就很自然的拿了过来，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庄小槑其实很想问郑天雲什么时候出国。
但是他又怕自己知道时间了就会开始倒计时煎熬。不如不知道，有一天突然被通知，或者有一天郑天雲突然就不在了，他从那一天开始再难过就行。
郑天雲问他怎么晚上睡不着。
庄小槑没有说自己梦到了纪录片的情节：“你不是也没睡，学霸都要学到那么晚吗？”
“下周有个商赛，队友在国外，所以有时差。”
“哦。”
庄小槑接不下去。于是就沉默了。
郑天雲见庄小槑蹙着眉头在想什么。他能看穿庄小槑的心思，赶忙解释：“我参加这些比赛，是因为……”
“别说了。”庄小槑下意识的打断，声音很急促，他瞪着郑天雲。
他不想知道郑天雲的打算。
他只想好好的珍惜现在每天的见面和深夜里的栗子蛋糕。
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下来。
郑天雲有些吃惊的看着庄小槑。
他能从庄小槑的眼睛里看到害怕的情愫。
明明这个人打架那么厉害。
可是刚刚庄小槑突然抱着他，在他怀里把他的肩膀上的衣料濡湿了一片。
郑天雲是学霸，自从喜欢了庄小槑他到处寻求长辈和过来人的帮助，他觉得自己懂得感情。
这些日子他终于能和庄小槑好好相处，他能看懂庄小槑的温柔和脆弱。
庄小槑从来没有问过他，但是这件事，郑天雲每天都在想。
“喵~~~”
角落猫窝里的二手被他们吵醒了，见到了两个小主人都在桌子边上坐着，怀疑了一下生物钟，还是勉强睁着眼睛朝着他们两个走了过来。
看了看庄小槑又看了看郑天雲，二手很乖的在他们的脚边盘成了一团继续睡下了。
郑天雲微微叹了口气。把地上的猫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一下一下的顺着毛。
他和庄小槑坐得很近，于是另一只手牵起庄小槑的手也放在了二手的上面，轻轻的搭在自己的手背上。
明明一点也不冷，但是庄小槑的手冰凉。
“之前经常请假去打比赛。很多体制内的课没有上，最近晚上找了家教，每天都做题到很晚，所以我还有很多功课要补。”郑天雲缓缓的开口：“那些国际竞赛对大学自主招生有加分，所以还是要继续参加，就是会辛苦一点。”
“什么是自主招生？”庄小槑是真的从来不关注这些。
“比如Z大，高考裸分要690多分，如果有国内外的竞赛就有机会参加他们定向专业的自主招生，我想学的国际经贸还要加试全英文的小组讨论面试，所以要学国际英语的课程。”
庄小槑愣愣的看着郑天雲，他知道Z大，很难考的大学，原来这是郑天雲的目标。
他单纯的想，原来不是国外，学霸要去的是自己去不了的大学。
还没等他难过。他的手上被轻轻捏了一下，他听到郑天雲说：
“因为我也不知道你要去哪里，我得确保你不管去哪里我都能和你考上一个学校，起码，我们要在一个城市。”郑天雲反手抓住庄小槑的手，牵在手里慢慢的焐热，他很认真的告诉庄小槑：“我想我先努力做到这样。或许有一天你就愿意答应我了。”
“答应你什么？”庄小槑的眼睛又红了。
他的胃里暖暖的。手上也暖暖的。眼睛里的眼泪滚烫，被说着温柔的话的少年抹去。
“答应我，给我个机会追你，答应我，做我的男朋友，答应我，和我生活在一起一起长大。”郑天雲发现他没有办法擦干净庄小槑的眼泪。
于是把心爱的男孩又楼进了怀里。
郑天雲站起来的时候，二手很配合的跳了下去，迈着猫步回到自己的小窝里补眠。
庄小槑被他搂在怀里一下又一下的安抚轻拍。
“本来我是想等我做到了再和你说的，但是我不希望你以为我马上就要出国，让你没有安全感。如果你想去国外读艺术，我之前那些考试也够申请国外的大学……所以你不要担心。”
很久很久以后，郑天雲才听到怀里的庄小槑轻轻的“嗯”了一声。
郑天雲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答应了他的追求和喜欢。
又或许庄小槑第二天突然又会变卦。
但是没有关系。
他知道庄小槑需要自己。
喜欢自己。
那么，他还那么年轻，可以等很久。
或许也不需要那么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