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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情灭 ...


  •   初夏的早晨,大观园里笼罩着薄薄的微雾,太阳已经出来,小湖边吹来的暖风,带着潮湿的凉意。薛宝钗在痛哭了一夜后,重新振作起来。院子里,杜蘅开过,蘼芜开过,而爱情的花枝一旦在心里萌芽,又如何能轻易连根拔除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宝钗素来能压抑自己的个性,最是喜怒不形于言表的。若初来贾府的金玉之论是听从母亲和姨娘安排,并无十分动心的话,在长期的相处中,贾宝玉的细心体贴已经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样一点一点融化了她的心。
      从含羞带娇的褪下手臂上的红麝香串到宝玉挨打时低眉垂首弄衣带的羞涩,小女儿之态已尽露于外。虽被哥哥一语戳破心事,未免气恼,但怡红公子的身影一旦印在心上,也便魂牵梦萦了。
      也不是没有遗憾的。
      那淡淡的遗憾便是她本有青云之志,却奈何贾宝玉是在脂粉堆里混的。她暗自着急,便劝了几次,谁知宝玉非但不听,反和她生分了。她亦无奈,便抽空就讽谏他一下:“天下最难得的富贵,又难得的是闲散,这两样再不能兼有,不想你竟兼有了,就叫你富贵闲人吧。”
      面对宝钗这样讽刺他过于闲散,宝玉生气不得,只能不咸不淡地说:“当不起,随你们混叫吧”之类的话。
      因魂牵梦系,便想时时在一起。
      一个夏日的午后,无论小姐丫鬟本都懒懒的,宝钗又信步来到了怡红院,意欲寻宝玉谈讲以解午倦,一入院来,鸦雀无闻,连两只仙鹤都在芭蕉下睡觉了。
      径自来到宝玉房内,宝玉要床上睡觉了,袭人坐在身旁,手里做着针线。
      那袭人若没三分揣测人心的功夫,怎会在怡红院坐稳了丫鬟中第一的位子,故而佯装做活累了:“好姑娘,你略坐一坐,我出去走走就来。”竟不顾宝钗是未出阁的姑娘,宝玉是十几岁的小伙子,且宝玉是在床上睡着的,一味躲了出去,把偌大房间留下这两个年轻男女。
      宝钗坐在袭人刚才的位子上,拿起针来,替她做活。婚后的静好岁月,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她愿意为了他,成长为一个贤妻良母。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宝玉熟睡的容颜上,他本也是一个鬓若刀裁,眉若墨画的少年,若是这一刻能定格,她觉得人生亦是一种圆满吧。
      可是美丽的梦最是短暂的,宝钗只刚做了两三个花瓣,忽听宝玉在梦中喊骂:“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
      宝钗听了这话,不觉怔了。
      她不能哭,不能闹,不能表现出灰心失望,只能怔住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对林黛玉竟然已情深至此,薛宝钗一直在提防着林黛玉,虽知他对林妹妹情分不浅,但还是抱了或者是兄妹之谊大于儿女私情的幻想。
      只刚情不自禁的表露出自己的心意,现实就给了自己如此清晰的一个耳光,在爱情里面,宝钗何苦,她又无辜。
      林黛玉知道那一世她和贾宝玉共读西厢,题帕三绝之后的情定三生之际,也正是薛宝钗听到贾宝玉梦中之话,情感幻灭之时。今世她对宝玉只有兄妹之谊,如若贾宝玉对宝钗有三分动心,她倒乐意成全,但不会主动去促成,毕竟那些事情无她非但无干,也是她不该管的。
      宝钗在怡红院给午睡的宝玉驱赶蚊虫,做活计的时刻,黛玉在潇湘馆,从一个酣畅甜香的睡梦中醒来,拿了靖玉的家书在窗前展读。靖玉的字写的越发好了,在阳光的每一个小楷都像闪光的音符,在快乐的舞蹈。
      家中一切安好,黛玉无所念系。但许是性格的原因,纵然重生,纵有苏黛的记忆。今世的林黛玉也没有十足晴朗开怀的性格,晴朗之中总带有隐隐的伤感。
      譬如刚才的午睡,本是酣畅香甜的,但梦中总有若近若远的笛声,在吹奏着苏黛的童年熟悉的歌谣。她知道,这一抹心伤便是她可能永远也回不去的21世纪。
      悲歌若能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每一个日暮时分,她的遗憾都是不知乡关何处?
      雪雁过来侍候,梳洗之时悄悄的回:“咱们的包子铺生意当真是极好,因每日卖的数量有限。每家店门口都排了极长的队。……红袖女装店虽小,但因样式极新颖,听说连郡主们都知道,南安郡主还去过咱们店里呢。……啧啧,原来白花花的银子是这么容易挣回来的,我哥哥说这个月的帐目今日就送了过来……”
      黛玉含笑不语,听着雪雁汇报,手里拿了一支翡翠的步摇问:“我想在闹市开个小书店的想法夏儿怎么说?”
      雪雁说:“我哥哥在京城都看遍了,地点倒也好说。只是姑娘起的名字已有人叫了,怕是要改名。”
      “什么?”黛玉像没听明白一样,直直的看着雪雁。雪雁从来没见到林黛玉这样,倒有些怔住了。
      “哥哥说,‘在永恒的时光等你’这个名字,好像有人用了,是个叫做咖啡东西的店,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原也有些不信,姑娘起的这名都真这么……呃,别致,怎么会有重名的呢。可是,我哥哥去看实了,的确是这个名字,错不了的。”
      “啪”的一声,黛玉的翡翠步摇掉在地下,发出一声巨响,黛玉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有些发白,眼神却直愣愣的。饶是雪雁是自小跟在黛玉身边的,也没见过她这种模样。
      紫鹃正好进来了,她一看黛玉脸色发白,两只手死死的握住手帕,便吓着了说:“姑娘,你怎么了,好姑娘,你且别吓我。”
      紫鹃一看雪雁已经跪在地下了,便料到是雪雁气着姑娘说,生气地说:“论理我不该说,你是姑娘从苏州带来的,岂不是比我们更疼惜姑娘,为何一时半会的不能体贴姑娘的心意,反把她气成这样?”
      黛玉定了一下心神,对紫鹃说:“原不关她的事,你们下去吧,我且要静一静。”
      在时光深处感受温暖,在寂静流年等待花开。那本是少女时期的苏黛与邻家哥哥江岸的戏言。
      也是这样一个初夏的夜晚,17岁的苏黛穿着碧绿的长裙,立在槐树下,槐树发出淡淡的幽香。江岸走过来,送给她一个蓝色的笔记本,扉页上便有这样一句:在永恒的时光里等你。
      上大学后,两个人的距离拉开,他曾许诺,毕业后为苏黛妹妹开家书店或咖啡馆,架子上放满她喜欢的书籍,凡是热爱这些书的人定是和苏黛有共通之处的,咖啡袅袅的香气,会使那样的小店于闹市中取得一片清静。
      林黛玉因误入情关,在每一世皆相爱却不能相守,但最后的一世,她和江岸没有说出爱,只是亲情一样的相守。她大学恋人是另外一个人,那人也爱她,但是苏黛曾认为是地久天长的爱情却抵不过那男子母亲一句“不同意。”
      “把雪雁叫进来。”黛玉平息下自己内心的那股激动,对紫鹃吩咐着。
      雪雁不知道姑娘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变了性子一样,失了素日的淡然安闲,因此有些怯意和不解。
      “你速把夏儿找来,把那家咖啡店打听实了,让他跟着我们去一趟。”
      雪雁虽然自小跟着黛玉,对她那些古里古怪的想法本不奇怪了,但这样急急的出去却有不妥:“姑娘怎么了,这青天白日的,咱们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丫头们,如何出得去?”
      黛玉略一思索道:“这倒是了,如此你跟了我去回老太太,明日是我祖母的寿辰,我既不能在她老人家身边尽孝,明日就去水月庵祈福,略尽孝心吧。”
      是午后三点钟左右的样子,沿着几竿翠竹掩盖的小径,转过开满荷花的湖面,过了大观园的门,转过抄手游廊,老太太的正房便在眼前。
      这条路本是晨昏定省,每日都要走的,然而今天的心情却格外不同,倒像心里荡起了秋千一样,忽高忽低。
      那一世的大三,江岸所在学校的地区发生过一场大地震,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中断,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苏黛坚持的每天都打他的电话,烂熟于心的号码每日在指尖重复,希望交替着失望,失望中却不放弃希望的心情,便直如坐了过山车一般的折磨。
      忽然有一天,校园的桃花开放的季节,收到江岸一封信,那时的心情,便如此刻一样。对苏黛来说,茫茫人海,陌生的人群,若能得到江岸存在的任何蛛丝马迹,于她便是莫大的动力。
      收到信的那一日,她沐浴斋戒,又在学校的操场上跑了几圈后心情逐渐平静,才有勇气去打开那封得知他是生是死的信笺。
      正到了贾母处,远远的却听到乱轰轰似吵嚷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劝解、哭泣和叫喊声。
      雪雁便不解的看了黛玉一眼问:“姑娘,合府之中谁还敢在老太太房里吵嚷呢?”
      黛玉眉头一皱,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暗想:“还能有谁,除了让她疼到骨头里的宝玉,自大舅舅二舅舅开始,府中有谁是能在这里放肆的?”
      却不知又是谁惹了宝玉的癫狂病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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