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默默默语

2、高利贷

　　漫长的婚姻生活开始了，周诺对张小琪言听计从，十分宠溺。张小琪在娘家的时候还做一些家务，结了婚就在家里养起来，什么事情都不做，每天就是看看电视、打打扑克。好不容易娶来的媳妇，老周和王淑香也不敢多说什么，日子过得也还平静。
　　但是那5万元始终是一个潜伏炸弹，迟早引爆。
　　结婚后，张小琪慢慢摸清了周家的财政情况。张老太早就嘱咐过张小琪，当家做主首先要掌握财政大权。周诺家种了三十多亩地，还养着一头老母猪和几头小猪，周诺虽然没有正式工作，但是靠平时打短工也能挣一些钱，日子过得清苦一些，但也还不至于太差，就算小叔子上学花销不少，但是也不至于少的这么可怜，总比自己娘家好多了。张小琪心里想，虽然现在自己的生活状态还算不错，但是不掌控财政大权，始终心有不安。她怀疑周诺对她藏了心眼，便更加小心仔细的观察着家里的一切动静。
　　结婚小半年了，周诺给自己的钱很少。张小琪心里越来越犯嘀咕，回娘家时，张老太也总是询问自己，并一直认定不是周诺跟自己藏了心眼，就是公公婆婆藏了心眼，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的调查一下。
　　这一天家里卖了一些粮食，卖了一千多元钱，但是周诺只给了张小琪一百元。张小琪问他，他说其他的钱买了猪饲料、种子、化肥等等东西，只剩下一百元。
　　可是，张小琪不是瞎子，家里并没有买进任何东西，就连这些日子猪吃的饲料也都是佘来得。张小琪忽然揪着周诺的耳朵，把他惯进了里屋。
　　“你还想骗我？嗯？你给我说清楚，卖粮食的钱你弄到哪里去了？”张小琪气势汹汹的喝问道。
　　周诺有些紧张，他无论如何不敢告诉张小琪自己欠了高利贷的事情，可是张小琪早对他存了戒心，这事早晚穿帮，但是能瞒一天是一天，他真不敢说出这件事情来，他支支吾吾说道：“我，我真的是买了东西了……”
　　“还嘴硬！”张小琪伸手掐了周诺胳膊一下，“你把买的东西拿出来我看看，我怎么就没看见你买了什么东西？”
　　“呃，不是我买的，是咱爹妈买的。”
　　“呵呵，”张小琪怒极反笑，“那我去问问爹和妈去。”说完就往西屋走。
　　周诺连忙抓住张小琪，“别去了。”
　　张小琪本来也没想过去，顺势回过头，盯着周诺的眼睛，说：“那你说，拿钱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周诺不敢看张小琪的眼睛，闪烁其词，“我借了一笔钱，必须先还上……”
　　“借钱？！”张小琪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你借了多少钱？”
　　“五万……”
　　“什么？五万！”张小琪感到自己的大脑嗡的一声，她努力平静使自己平静，在没有问清楚之前不要发火，“谁借给你这么多钱？”
　　周诺没想到张小琪刨根问底，算了，说明白也好，纸是包不住火的，周诺心一横，说道：“我借的是高利贷……所以本金不着急，但是利息……”
　　“啪！”张小琪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掴在周诺脸上，周诺还没有反应过来，张小琪已经哭着跑了出去。
　　周诺没有追出去，即使追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媳妇解释，不知道怎么才能使她原谅自己。
　　晚上吃饭时，王淑香见脸色阴沉的儿子，忍不住问：“你媳妇哪里去了？吵架了？”
　　周诺放下筷子，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小琪知道借钱的事情，生气跑了。”
　　王淑香也吃了一惊，忽然放下筷子喊道：“啊？那你怎么不追啊？去，快去接回来。”
　　周诺没有说话，拿起筷子继续吃饭。王淑香看到儿子难过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想安慰儿子几句，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周诺道：“你到底跟谁借了这些钱？”
　　周强也放下筷子，眼巴巴的看着大哥。
　　周诺见母亲问起这件事，心忽然突突的跳个不停，再一次放下筷子。他借高利贷的事情一直没有对老两口说，这半年多来，他只还了利息，本金一点也没有还上，他一直犹豫要不要说，要是不说单靠自己的实力哪辈子才能还完，况且结婚以后的花销大，张小琪成日的琢磨买东西，可是说了，爹妈这把老骨头很快要被自己和周强榨干了，尤其是周强，往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思来想去，周诺还是决定说出来，毕竟他内心里还是有一些埋怨的，要不是爹妈没有给他攒下结婚的钱，他能去借高利贷吗？这些钱原本就应该让他们还去。周诺一冲动话就秃噜出来：“是我借的，借的高利贷……”
　　老周听了，脑袋嗡嗡作响，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我这上梁不正下梁也歪呀，要不是当年自己借了３万元的高利贷，日子也不至于过成这个样子啊。老周被点着的旱烟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
　　王淑香反应过来，已经哭号起来，“你们这对贼真是要了我的老命呦……这可叫我怎么活呦……”
　　周诺见父母这个样子，不知为什么一阵无名火起，他站起来大吼一声：“不用你们还，明天我去卖血去！”说完转身出了屋子。
　　周强被大哥的声音吓得一阵哆嗦，见周诺出去，本想寻些安慰，可是娘又在哭，爹又在叹气，他只好从桌上拿了两个馒头，悄悄的走进里屋。自从大哥结婚，他便从大哥的屋子搬了出来，搬到爹妈的住的西屋。周强毕竟大小伙子了，不便与父母同床，西屋北边被隔出来一个小房间，没有门窗，只在东南边角开了一个门样的口。周强欣然同意，兴高采烈的搬了进去。虽然屋子很小，晚上还有些凉，但在这个家，至少自己也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啊。只有到了冬天特别冷的时候，周强才会搬到炕上和父母同住。
　　唉，周强躺在简易的木板搭的床上，叹息一声，嫂子一来家里的重心立刻就变了，所有人都拿他当空气，看着碍眼了，唉，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死气沉沉的家呢？
　　老周两口子再也吃不下饭，5万块的高利贷！王淑香呜呜的哭了，嘴里反反复复磨叨：“没有办法过了，这回没有办法过了……”老周依旧闷闷的抽着旱烟，一根接一根，微弱的亮光在黑夜中一闪又一闪。他早就怀疑周诺是借了高利贷，但是他不敢问，他实在不愿回想当年的事情。这些年自己是怎么还的债，儿子都看在眼里，他一直相信周诺不会这么冲动，虽然心里有怀疑，但总还心存侥幸，没想到，实在没想到，到底没有躲过命运的捉弄啊……
　　不知过去多久，老周像是对王淑香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明天我去铁厂干活去。”
　　王淑香没想到老周在这种时候会吱声，她没听清楚，便问：“你说啥？”老周又抽一口烟，“明天去铁厂。”
　　“铁厂？”王淑香从炕上探出头来，“不行！铁厂你又不是没去过，那活又重又累还要在水里站那么长时间，你的腿受不了的。”
　　“唉！这些年都怪我这条废腿啊！要不是那年的车祸，咱家也至于过成这样。”老周长叹一声，好久没有连句说这么多话，他继续说：“我一把老骨头了，不中用了，不能再误了剩下的这一根独苗了……”
　　王淑香听了，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恸哭无声。这些年老周最惯常说的便是这句话，那场车祸真是祸根，这么多年了依然摆脱不了它的阴影。可是老周说的也有道理，老周不去干苦力，5万块的高利贷只会越滚越多，这一家子就彻底毁了。让老头子试试吧，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夜里很冷，偌大的新房没有了张小琪的温度，周诺觉得很冷。半年了，他已经完全离不开媳妇的柔情。不行，明天一定要去把媳妇接回来。
　　唉，周诺翻过身，长叹一声：接媳妇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