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明媚，一半忧伤》沐西辞

7、第七章

　　朱小北摸着口袋里瘪着的钱包，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咬着嘴唇坚定地点了点头。她想，无论到时候苏言提什么要求，她都要义无反顾地拒绝，然后告诉他，自己没钱，只能请他吃最便宜的火锅，接着再列举出一系列吃火锅的好处，比如量多吃得饱，有青菜又有肉，还有汤，虽然夏天比较热，但是店里的冷气很足。她的脑子里飞快地过滤着这些想法，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着。

　　苏言：“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不吃火锅之类的食物。”苏言的声音在朱小北的上方幽幽响起。
　　o(╯□╰)oo(╯□╰)oo(╯□╰)oo(╯□╰)o

　　朱小北愣了愣，您老倒是挑剔……咱可是没钱的小市民啊小市民……不带这么剥削的啊……她虽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是很殷勤地问道：“那……你想吃什么吖……(┬＿┬)”说这话的时候，她无比哀怨地摸着自己的小钱包，想着天不遂人愿啊……她的小心思瞬间碎成渣撒了一地。
　　苏言：“这附近好像有一家鸡公煲对吧？”
　　朱小北：“嗯嗯~Y^o^Y”她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脸上笑得无比灿烂，鸡公煲小市民还是请得起的。接着又怕某人忽然改变主意，指着前面的一个路口，说：“在那拐弯直走就到了的，那的东西很好吃的，又便宜，我和苏沫常去的。” ^-^^-^^-^
　　苏言：“嗯，我知道。”
　　朱小北：“啊？”( ⊙o⊙)不懂
　　苏言：“我说，我知道那的东西不错。”他皱了皱眉解释道。
　　朱小北：“哦……”╰(￣▽￣)╮
　　苏言：“以前在C大读书的时候也常去，毕业后就再没去过了。”
　　所以……这意思是……大名鼎鼎的苏言跟自己是一个学校的？？那么她还是小他很多届的师妹？？朱小北瞬间从小市民华丽丽地上升为了某皇亲国戚般，她对C大的仰慕之情从脚底噌噌噌溢到了头皮，在脑海里绕啊绕……(╯▽╰)
　　那可是苏言嗳……苏言啊……他竟然也是从C大走出来的%>_<%，朱小北对她的未来瞬间充满希望，她似乎预知到三年以后自己华丽丽地从那走出来，华丽丽地在某企业工作，华丽丽地数着每月的薪水，她恐怕晚上做梦都会笑醒了~(≧▽≦)/~
　　她想，既然同是一个学校毕业的，那么自己将来就算比不了苏言，哦那是肯定没法比的了。但也不至于太差吧，吃饱喝足后总还能耍耍吧~~~她这样想着瞬间觉得前程明媚，无数橄榄枝在眼前摇摇晃晃……

　　然而，在她离开南方的最后一天，她与苏沫最后一次相对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她们聊起林凡，聊起苏言，那时候朱小北才明白苏言骨子里就是与别人完全不一样的人。而彼时，她所谓的未来也并没有幻想中的美好。
　　“你站在那干什么？”苏言的话将朱小北从幻境中扯了出来，她小跑跟上苏言的脚步，一前一后走在黄昏的小路上。
　　苏言腿长，走路虽不快，但是步伐极长，所以每次朱小北费力地赶上去，不一会儿就又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后来，很多次，朱小北都试图努力着走在他的左边，与他并肩而行，然而无论她如何一次又一次地追赶着，始终都落在他的身后。那是朱小北与苏言之间永远的距离，它像一道墙横亘在她的心里，让她没有勇气踏进他的世界，窥视他的感情，揣测他的想法。最后终于，连呆在他身边的勇气都一并失掉。

　　她总是这样沉默地望着他俊挺的背影，像一个固执的孩子一样一直一直地不开口叫他停一停。
　　周围的空气燥热沉闷，连偶尔的一丝风都带着夏日的温度，打在脸上，让人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朱小北是跟在苏言的后面走进店里的，充足的冷气瞬间让她神清气爽，她脚步欢快地在二楼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这是她与苏沫经常坐的位子，抬眼从窗户向外望去，可以看到道路两旁笔直的树木，在绚烂的夕阳下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道路弯弯曲曲延伸到视线之外。夜晚的时候，每家每户，陆陆续续亮起了灯，窗口的光线或昏暗，或明亮，照得人心发软。
　　她总是与苏沫安静地望着那些灯光出神，彼此谁也不说话。苏沫没有说起她的心事，而她，也从未告诉过苏沫自己是怎样地渴望着那些灯光，那些属于家的灯光，即便是后来的苏言也给不了她的，灯光。
　　朱小北和苏沫是这的常客，时常与老板说笑，唠嗑，渐渐也就熟悉了。店里的老板是个头发略微有些发白，笑声爽朗，神采奕奕，脚步健稳的老人，他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爷爷，所以大家都管他叫张叔。张叔早年丧偶，独自抚养儿子成人，一开始生活是有些艰辛的，不过好在有这家店一直撑着，也就慢慢过来了。后儿子成家立业，搬离了这座城市，极力劝说张叔一块离开，然老一辈对于出生成长的故土是有着极强烈的感情的，所以张叔始终不愿离开。之后，生意越来越好，店面也越办越好，张叔呢，也越活越年轻。儿子逢年过节也都会带着妻儿来看望他，所以张叔的晚年算是极其幸福安逸的。
　　他常常跟朱小北说，是天上已故的妻子在保佑自己呢。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是藏不住的温柔，眼里似乎有隐隐的泪光在闪烁。朱小北于是知道，他不愿离开这里的原因除了有对故土的依赖之外，还有则是因为心里装着的那个人。即便时光老去，岁月更迭，那个曾经与自己走过烟雨斜阳的女子永远都住在了他的心里。
　　然后，时光越老，记忆越清晰，甘愿为一人守一段寂寞的年华。
　　朱小北的心里也居住着一个人，只是张叔因为怀念而留下，她却因为怀念而必须离开，此后那么多年，再也不曾走进那条记忆的深巷。然而，她又始终，想回到自己出生的小镇，在某个光影分明的午后，推开那道古旧的木门，听那记忆中久久荡漾不去的吱呀声。

　　张叔老远就对着朱小北吼：“小北，带朋友来啊，还是个大帅哥，艳福不浅嘛~~”他的话把朱小北呛得满脸通红。
　　朱小北：“他是苏沫的哥哥苏言……” 说着抬头对苏言抱歉地笑笑。(┬＿┬)
　　张叔：“嗯哼，小沫还有个这么优秀的哥哥啊，小北你可要抓紧喽……”他说着对苏言慈祥地一笑，继而又偏头对朱小北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俨然一副我了解，我懂，你不用解释的表情。
　　朱小北牵动嘴角对他呵呵一笑，您老真不用这样笑，我们啥关系也木有(┬＿┬)，就算她想有，人家也不愿意好吗……
　　席间，苏言一直没说话，他的黑色西装外套搭在一旁的椅子上，衬衫的袖子微微卷起，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面前的食物，脸上是一副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喜欢吃还是不喜欢吃。
　　他看了朱小北一会儿，慢慢开口：“你是在拿笔还是拿筷子啊？谁教你那样拿筷子的？”朱小北握筷子的方式就跟拿笔的方式一模一样，所以离得太远的食物，经常没有夹进碗里，就掉在了桌上。苏沫也常常说她拿筷子的方式不对，但是习惯了想改也改不了。
　　朱小北讪讪地笑着：“没人教过我……一开始就都一直这样拿着，习惯了。”
　　苏言有些不解，但他并没有继续发问。而他，不知道的是，从小到大的确从没有人教过朱小北如何拿筷子。
　　人沉默地各自吃着，朱小北几次想开口打破这样莫名的尴尬，但话到了嘴边犹豫着最终也没有说出口。她平时是个闹腾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上苏言话就变得格外少，后来亦是如此。
　　结完账走出店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苏言双手插在裤子两侧的口袋里，外套挂在臂弯里，走在前面。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依然是没有星星只有月亮的夜晚，印象中C城的夜空好像一直是这样晦涩阴沉的，后来有关C城的记忆也大多是晦涩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晚风轻轻扬起他的头发，朱小北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古龙水香味，她抬头，望着苏言修长俊挺的背影，她觉得那个背影异常熟悉，像是在哪见过，又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呵呵……帅哥总是让人觉得熟悉的o(╯□╰)o，想到这，她低头默默跟在苏言身后走着。路上成群结伴的人大多都是C大的学生，她们欢笑着走过，时不时回过头来瞅着苏言，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
　　朱小北讪讪地把头埋得更低了，果然，走在这样的人身后也是需要强大的内心的。
　　走在前面的人在车旁停下来，朱小北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背，捂着头皱着一张小脸对上一双幽潭般漂亮的眼眸。苏言低头望了她一会，拉开车门，对她微微颔首，长腿一跨便顺手拉上了车门。
　　朱小北隔着车窗对他摆着手，微笑着看他发动车子离开。引擎微微的声音划过静谧的夜空，苏言从后视镜里瞥见朱小北依然站在原地。
　　他望着她，像是望着多年前的那个孩子。也是那样站在他的身后，目送他离开，微笑着，眼神澄澈明净，一派天真。如今那双眼睛依旧澄澈明亮，却隐隐藏了几分他读不明白的情绪，甚至有那么一刻，苏言觉得她的眼神是空洞无助的。的确，这些年来，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他一无所知。当他知道的时候，也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

　　车身在夜色中驶远，朱小北收回目光，向寝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