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缘浅》林染灯

2、第二章、

　　第五个地方，离开墨莲之后短短时间里，竟换了五个小镇。
　　“还换啊？这都换了多少个住所？”老张虽然是冲着阿七喊的，却让宁簪很惭愧，这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甘愿在小倌馆做个杂工，难道不是为了能挣些银子养家糊口，求得个安稳落脚之地吗？现在被自己拖累得东奔西跑，宁簪心里过意不去，忙说：“不、不换了吧，我收拾收拾就好……”
　　“我说了不用收拾了！”阿七本想打掉宁簪拾起来的破物，却一时心急，打到了宁簪的手，宁簪吃痛，手里的木桶“咚”的一声落在地上，阿七看着宁簪浮红的手，才平静了又平静地说：“他们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如果他们不是有官府权利的话，就是有钱人家，我们斗不过他们的。打不过难道还不能躲吗？犯不着跟他们这些人拼命，我们的命在他们看来一文不值，所以我们只能自己保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老张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长大了，已经懂得太多人情世故，虽然偶尔会像在墨莲里那样肆意妄为，可每一次都只是为了宁簪，若是没有了宁簪，以阿七这般手脚勤快，又頗懂“规矩”，挣大钱不敢说，至少也该可以成家立业了，今天听到这一席话，难以想象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会说出口的，或许假如宁簪不在身边，他就可以放手让阿七去闯天下了。
　　老张说：“那好歹收拾收拾可用的东西再走吧，我们哪有那么多钱添置新的物件？”
　　毕竟老张才是老子，阿七也只能动手帮忙，而宁簪则一言不发地打扫，与阿七在笼月看到的宁簪并无二致。
　　搬到的小镇是一个挺繁华的小镇，但是他们租住的屋子，却比之前的更小更旧更破，老张查看了一下，断定这日后下雨绝对漏水，还指不定能不能顶得住大风暴雨，只能想着赶紧挣钱，换个住处，免得屋顶被狂风刮走，他们可真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安顿好一切之后，天色就黑得像包公脸了，大家累得不想动，全都懒洋洋地坐在大厅里。从离开原先屋里开始，阿七就一直没再说话，这会儿仿佛养精蓄锐够了，反倒显得有些生气，拿出在路上买得糕点，很殷勤地递给宁簪：“宁簪，给，我特意买得，你尝尝看，看看比不比得墨莲的厨子。”
　　虽然已经冷了，宁簪愣了一下，但在阿七殷切的目光下，还是拿了一块儿放进嘴里，这绝对是不值钱的，不甜又不厚实，怎么可能比得上墨莲的糕点？但是宁簪还是点点头说：“好吃。”但是他拿不准，阿七是什么意思，怎么好像没发生什么事似的。
　　阿七见宁簪说好吃，也自己丢了一块儿进嘴，一边还递给老张吃。
　　老张一边拿了一大块往嘴里放，一边骂道：“你这个兔崽子，我们都没钱了，还破费买什么糕点啊？”
　　“那您别吃了。”阿七就要伸手去抢老张还未来得及放进嘴里的糕点，老张伸出另一只手打掉阿七的贼手：“没大没小的！明儿个赶紧找活儿干去！不然春节我们爷儿俩就该讨饭去了！”
　　爷儿俩……是呀，他们是父子，是爷儿俩，那我宁簪又算什么？
　　“您放心！宁簪绝对不会让咱饿着的是不是？宁簪？嗯？”
　　看着阿七夸张地拍着胸脯，好似是他自己揽下的活似的，宁簪也笑笑回答：“是。”
　　他怎么会不明白，阿七也听出了“爷儿俩”的不妥；他怎么会不明白，阿七是怕他胡思乱想；他怎么会不明白，阿七的用意？
　　就是因为阿七对他如此之好，他怎么舍得不爱呢？
　　而老张则内心里感慨：如果宁簪一辈子跟着阿七，是会毁了阿七一辈子的。
　　翌日，老张在大门口等着阿七：“臭小子！还在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跟我找活儿去！”
　　“马上来啦！”说着，便和宁簪一起走了过来。
　　老张拧了拧眉毛：“宁簪就留在家里看家吧。省得到时候又是白忙活一场。”
　　后半句说得小声，但是宁簪还是听到了，他歉意地笑笑：“好，那我留在家里。”
　　阿七看着宁簪这样善解人意的笑容，总觉得很对不起他，原本自己是想给他更好的日子过的，可如今，却弄成这个模样，都怪自己无权无势，而宁簪，永远都是这副包容的态度，温柔得不像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