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几个秋》且将浮生痛饮

3、第 3 章

　　幸亏已是暮春，星移在野外并没有被冻死，只是害怕野兽出没。于是便在树上将就着眯了一眼。梦到了娘亲给他束发，答应着待他二十岁便为他起字号。不觉便醒了，一摸脸上都湿漉漉的，娘亲温柔的声音几乎还在耳边。星移抹了泪，发誓再也不哭了，大仇未报，流眼泪只会让自己懦弱。却突然想起上次哭泣时方风雨那手足无措的样子。摇摇头，把他从脑海里赶出去，考虑下自己何去何从吧。不知道仇人是谁、在哪里才是个大问题。这样的血海深仇，绝对不是平民百姓能做的，必然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才能调动这么多杀手，下这样的毒手。就算找到了又如何，凭什么力量去报仇呢？
　　赵星移不自觉地摸了摸肋下。伤口早就好了，而且没有一点痕迹。连方老大夫看了都啧啧称奇，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星移努力回想了下，那天方老大夫替他清理干净伤口便包扎好，一切平常，但到了夜间，伤口疼得非常厉害，皮像被撕扯来撕扯去，还倒上了辣椒水的双层痛感。然后第二天早上或许是痛麻木了，他就没在意，结果当晚换纱布的时候伤口已经不见了，皮肤完美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手细细地抚摸着伤口，还是有点轻微的区别，原来伤口长出来的肉似乎比平时紧致了些，结实了些。摸了下大腿上的，也是这样。心中便有了疑窦。
　　这觉睡得并不好，思绪纷扰，光怪陆离。最近总是如此啊……赵星移揉了揉太阳穴，从树下爬了下来。太阳已经出来了，晨曦柔软的光铺在地面上，一切都是金黄色的。抬头，让那黄色的光线照进眼睛里，那通红的圆球竟带来一丝慰藉。又是崭新的一天。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便远远地看见有一座茶棚。便走过去喝杯茶解解渴吧。越近越觉得人影非常眼熟。不会是他，他没脸来的。星移不停地暗示自己。可又控制不住的希望是。
　　真的是他。他蹲在长凳上百无聊赖的样子，不停地看向自己来的那条路。那双眼睛太亮，早晚给他剜掉才好。星移有点负气地想。
　　方风雨远远地看到他，便跳下了凳子，猛力挥动自己的胳膊。才一天不见，怎么变得如此奇怪，文质彬彬的公子居然不理他了？！直到星移走到他面前。“你在这里干嘛？”赵星移皱了眉头，语气疏离。“等你啊”，方风雨见他如此冷淡，一桶冷水浇下，热情便减了一大半，表情也从喜悦变成了委屈。“怎么了？”“你干嘛不告而别？要不是昨晚去找你，根本就不知道你走了……”星移刚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说什么是好。正好茶馆小二凑了上来：“这位小爷要点什么，我们有龙井茶、碧螺春、乌龙茶，还有稻香饼、茶叶蛋……”星移暗忖着自己没带钱，还是早点走比较好，“来一杯龙井两个稻香饼”，方风雨抬手吩附着，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见着星移不置可否的神色，便拉他入座，说道“昨天……白天发生了一些事情，晚上去医馆的时候，方伯伯说你已经走了，我便来找你”，顿了顿鼓起勇气说，“一起去闯江湖吧！”星移惊异地看着他，仿佛他有病。方风雨看他神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你是觉得我有病吧，我也这么觉得……其实、主要是在这里也呆腻了，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们一起去闯荡，说不定能闯出什么名堂呢！”星移看着他希冀的眼神，低声一字一句说道：“我不是去闯江湖，我—是—去—报—仇。”“那、那我也可以给你帮把手嘛。”星移对这牛皮糖似的纠缠恼怒起来。“是谁派你来的？”他故作平淡地问起来，这句话出口，他们也无需玩捉迷藏了，星移甚至觉得这么直白十分痛快。“你说什么！”方风雨的脸刷的就红了，给他气的。“老子看你形单影只、可怜你才要同你一起上路，你却这般不识好歹！”
　　赵星移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面色一僵，道：“那承方大爷的情……”我才没有走上黄泉路。说罢随手掷开手中的粗茶碗，扭头继续赶路。方风雨话一出口便知自己说错了，本来能言善变的嘴却怎么也张不开，嗫嚅着追了上去。方风雨也的确委屈，自己对这小哥这么好，只不过一日不见竟翻脸如翻书，变得比女人还快！并且自己对他可是有救命之恩的，不图他以身相许……呸呸呸，但怎可对恩人不告而别呢？自己不记前嫌追上来，竟然还甩脸色，太反常了！难道发生了什么事？风雨心一颤，想到了什么。
　　“喂！你这个恩将仇报的给我站住！”风雨跳到他面前，拦了去路。他们站在人迹罕见的官道上，像两株营养不良的小树，茶馆已经远远得淡出了视线。
　　赵星移果然站住了。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少年人终究心性不艰，露出了一丝愤怒。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唔，也没什么啦，差点被杀掉而已。”赵星移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还流里流气的耸了耸肩。“他们发现你了！”方风雨惊叫起来，不是疑问，是恐惧。丐帮刚开始可能只是乞者为了自我保护联合起来的组织，抱团几乎是人的本能。后来，性质慢慢变了，有些达官贵人看中他们时常在街上流浪，听到的消息也多，便有一部分做起了消息买卖。这一单生意可比跪在街角伸手来得快多了。但事情远远不止这些。有的乞丐仗着有些身手便做起杀人越货的事情，这筹劳又比提供消息高了一等。今天偷张三公子的儿子，明天杀了王家不受宠的小妾……谁会注意这些肮脏的乞丐呢，反正他们看起来也是一个样。
　　“等等，你怀疑是我提供了消息？”方风雨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赵星移不感直视他亮得吓人的眼睛，别过头去道：“反正，事已至此……”他有些后悔这么乱推断了。可现在自己如惊弓之鸟，看谁都觉得有嫌疑，他甚至觉得方老大夫也有点不对劲呢。
　　“你你你……”方风雨被冤枉了简直想拂袖而去，便看到他那后悔的表情心里又软了三分。那忧郁的眼神带着点委屈，挺直的鼻梁、薄厚相宜的嘴唇微微地抿着，面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坚持。风雨的心一颤，漏跳了一拍，为了掩盖这种奇怪的慌张，大声嚷起来：“老子要想害你就直接把你带到猪笼铺去，何必还去麻烦方伯伯。你这脑子怕是被驴踢过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猪笼铺便是老乞丐他们的据点了，那些本份要钱的把他们比做猪笼草，植物竟还吃肉。
　　赵星移便由着他这么说下去，火发出来就好了。少年的心思转得快，落难时期能有个小伙伴陪着不由得开心起来，便来拉风雨的手。风雨一碰到他手竟像触电般缩了回去。似乎有点紧张？避开星移探究的眼睛，大声道：“走便走，男子汉大丈夫拉拉扯扯做什么！娘炮！”说完转身疾步跑去，不让星移看到自己通红的双颊。星移挠了挠头，他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倒有点像隔壁赵小花。她每次看到自己都是这样，喊一声“赵哥哥”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听到便捂着脸跑掉了，真奇怪。想到再也不会见过小花的笑靥，心情又黯淡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好像女主忍不住要暴露了。。。不过星移现在没心情搅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