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几个秋》且将浮生痛饮

16、过渡

　　人如潮水般退出，瞬间木屋安静了下来。倒不如说一片死寂更是恰当，如果忽略星移微弱的呼吸的话。

　　星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五脏肺腑似乎都被踢坏了，皮肤更是无一块好肉，不是紫红的淤血便是见骨的刀伤。星移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不知过了多久，星移终于坚持不住，虚弱地晕了过去。

　　再清醒时，他仍是在浑身的疼痛中挣扎着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觉得自己仿佛睡了一个悠长无梦的觉，醒来时有些懵。费力的坳起头，过了半晌，终于回忆起自己的处境。身体各处仍然生疼，但却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费力脱去已经破破烂烂的短衫和中衣，伤口已经结痂，凝固的血黏在棉布中衣上，稍微一碰就疼得龇牙咧嘴。星移也受不了自己浑身的血腥味，呃……地上还有那日尚未消化的红烧肘子……

　　双腿仍然酸软无力，胳膊还剩下力气，星移慢慢爬出了木屋。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无论如何，再不能如此窝囊。

　　幸运的是木屋后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星移把自己淹没进去。赤果的身体任由潺潺的流水冲刷掉血迹。溪水被染成了浅红色，很久之后才恢复了原先的清澈。睁眼直面着头顶的蓝天。星移平静的看着朵朵白云飘向远方，什么都不想，又似乎什么都想了。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溪水流过身体带来的清爽触感，压制了体内的不明所以的火热。

　　这里人迹罕至，连小溪里的鱼儿也比别处呆些，星移看准了，双手一捧便是一条。只是躺在溪水里舒服地不愿动弹，只草草去了头尾内脏，便生祭五脏庙。

　　天黑了又亮。星移在水中已足足泡了两日。说来奇怪，皮肤非但没有发白发皱，伤口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那日受的伤有多重他心里是有数的，然而现在，除了有些提不起劲，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粉红色的新肉长出来，痒得厉害。

　　星移从小生活在村子里，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受伤要在床静养的。即使跌断了腿，也就是在家涂了药膏，绑了木板，四五天后又是活蹦乱跳的一个。星移一直习以为常，直到出了村子，才发现这恢复速度的确恐怖了一点。

　　心中虽然疑惑，也只当自己天赋异禀，不以为意。眼下真正重要的，一个是拜师学艺，能早日报仇雪恨，一个便是上南山，把他当日所为十倍百倍的还在他身上！教他明白天道循环的道理！

　　星移心中发狠，默默祷告道：爹娘在上，保佑孩儿早日找到景师父，学成武艺，替你们报仇雪恨，也让孩儿从此不受人欺侮。做完这两件事，孩儿就回赵家村，耕地种田，好好守着咱们的地方。

　　想到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安详平静，星移心中涌起一阵温暖。只是，心中的那抹倩影却怎么也忘怀不了……想念她，她自然也是想我的。然而她不再是街头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了某家的大小姐，此一时彼一时，又怎么可能下嫁我这样的平头百姓？但是转念一想，罢了，今生再见都要看机缘，想这么远作甚么，大丈夫大仇未报，何以家为？

　　吃了两日生鱼，星移不能再忍。他已经数日不进米面，连打嗝出来的都是鱼腥味，于是强撑着往人烟方向走去。江湖的风光并没有传奇小说里那么风光，里面的大侠都是不用吃饭的，随手就能取野味、野菜，从来不会中毒；再不济包袱里也总有干粮，也永远有花不完的银子，遇不完的贵人和恶人，连落崖都能捡到武功秘籍。哪像我……星移想想自己出来也一年有余，除了认识了风雨，苏老板他们，不是路人就是揍他的……天生不是主角命。

　　也合该这次运道足，到了镇上一打听，景修竹的名号竟是人人皆知，真人就在不远的龙岩山上修行。星移不由得存了三分好感，君子先立德，一定是一代大侠宗师了。路人听到他要去拜师学艺，瞧他是个外乡人，眼睛咕噜转了两圈，便不与他多说，指了方向道：“拜师要看机缘的，真人乃方外之人，你且不可用凡夫俗子的想法度量他。”星移口中称自然，能为人师的大侠自然不凡，自己怎么可能随意揣测呢？

　　后来，星移知道自己全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