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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夜深忽梦前生事】 ...

  •   洪武元年,明太祖朱元璋称帝,天下始定。此时正逢着战乱平息后的第一个新年,苏州城落下几场薄雪将四周装点。那些精巧的乌色飞檐从院墙内探出来,此时已过三更。烛火从守夜的人家窗纸中透出来,晕染出一片昏黄。

      青石巷陌只依稀响过几声鞭炮轰鸣。万家灯火映衬一轮圆月数点寒星,北风吹拂过,卷起落在地面的鞭炮炸裂后残留下的红纸屑,带着呼啸的寒意。

      然而这样的时节和天气,却有人轻轻纵身跃过紧闭的城墙,他动作轻巧灵便,翻身跃下时似是一朵悠然飘落的青云,风姿清逸。

      守城的兵卒大多都三两聚集,喝酒取乐,倒是无人在意这一角站立的男子。那男子有恃无恐一般,安安静静立在城墙上,那些飘然坠落的细雪旋舞飞落,落到他衣角发鬓,留下点点湿润随即融化。

      此时月光从云层后浮现,清辉泠泠,撒到那男子身上,将面容照的清晰。如果有人在这里,怕是会骇的大叫一声。

      原来那人发作赤朱之色,一张面容上横七竖八的划着许多刀疤,看起来狰狞可怖。一双眼瞳黝黑冷寂,转动间犹如深潭不起波澜。

      他安静的立在城墙上俯瞰这座渐渐熄灭了烛火归于寂静的苏州城,目光在那交错水路中停留。半晌唇角轻轻扬起,笑意苦涩。他这一笑扯动面颊上伤口,越发显得可怖怪异。令人望之生惧。

      此时有兵卒喝得半醉,摇摇晃晃的走上城头想要吹吹冷风醒酒,一眼望去登时吓的惨叫起来:“鬼啊,有鬼啊!”

      他叫声凄厉,远远的传了开去。那男子淡淡看他一眼,微微一叹。耳中听得脚步声渐渐逼近,他也不过多停留,只转身轻飘飘的跃下城墙。

      那士卒吓的傻了,半晌哆哆嗦嗦的扑过去低头看去,只见青衫翩然,直直坠落而下。其中三次借力,这才落到地面上。

      那青衫赤发男子更不驻足,轻飘飘的拂袖向前行去,左转右转,他似是对这城中道路甚为熟悉,不一会便不见了踪影。明明是正常的迈步前行,可他身形微微晃动,便倏忽出现在身前两三丈左右的距离。

      等到其他兵卒赶来的时候,正看见之前那兵卒怔怔的趴在城垛上张大了口。他们被搅扰了酒兴,不满起来。抬脚踢了踢那兵卒:“你小子鬼吼些什么,哪里有鬼?莫非是发癔症不成?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那兵卒心有不甘,急急的指着城墙下,嗓音都吓得变了调:“有鬼,真的有鬼。刚才我亲眼看见,他头发是朱红色的,还有脸,还有脸上都是刀疤。他刚才还从这么高的城墙上跳下去,一点事都没有。”

      他着急起来,越发说的颠三倒四。周围兵卒听得好笑,扯他起来:“你小子几盏酒下去就开始浑扯,走走走,继续喝酒去。”连拖带拽,将那兵卒带走,那兵卒张口欲言,到底还是消了音。他揉揉眼睛回头看去,也许……真的是看错了吧?

      ——

      二十五年前,昆仑光明顶。

      霞光透过昆吾婵岩两峰的缝隙中展现出来,渐渐的一轮金红浮出清浅云层。月白衣衫的男子安静的立在铁索桥上,衣袖随风飘摇,仿佛笼了一袖振翅欲飞的白鸽。低垂了眼瞳,纤长黑亮的睫毛轻轻颤动,眸中神色莫名。他双手拢在袖中,不言不动,也不晓得在这里站了多久。

      杨逍听到下人禀报范遥又是一夜未归的时候,微微叹气。他挥挥手命手下人退去,自行起身向光明顶外的铁索桥走去。踏到铁索桥上,果然见那一袭月白立在正中,怔怔看着远方出神。

      自从一个月前范遥那一场大病病愈后,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曾经意气风发的男子快速消瘦下去,神情恍惚而执拗,眼瞳沉静的过分。

      杨逍就算想要劝说,但苦于根本不晓得从何劝说。只是范遥这个喜欢站在铁索桥上看日出的爱好始终未曾改变,不过看日出需要整夜整夜独自站立在其上么?

      可范遥固执不愿意开口,杨逍也不愿强求。只好陪着范遥站在其上,温声劝慰:“范兄弟,你大病初愈,怎地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就算是那紫衫龙王要嫁于韩千叶,也委实不值得兄弟你如此伤神。”

      他话音停顿了好半晌,范遥这才轻轻一动。他仍旧看着远方日出,霞光映照到万顷冰雪上,勾勒着淡淡的金光。而月白衣衫的男子沐浴在其中,仿佛即将乘风归去,眉目清俊如画,气质沉稳。

      不知何时,他变得如此厉害,仿佛所有棱角一夕之间全部磨去,剩下的只是空荡荡的躯壳停留。

      而他声音清雅柔和,轻轻的,怕是惊扰了什么一般:“我和……韩夫人,并没有什么关系。还请哥哥帮我在其他教众面前将此事澄清了吧,就算那些只是梦,我也不愿……”

      不愿什么,他终究未曾说出口来。只是手指轻轻叩击在冰冷铁索上,慢慢吟诵:“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这本是《庄子.齐物论》中的一句,杨逍自然也是背诵过得。可现在被范遥这般清清淡淡的吟诵出来,却仿佛带着莫名的韵味。仿佛也曾沉淀在那个蝶化的梦中,梦醒之后陡然忘记自己是蝴蝶还是庄周。

      这情景的确不像是为情所伤,范遥对黛绮丝的执念,杨逍是真真切切看在眼中的。眼下韩夫人这三个字清清楚楚被吐露出来,杨逍旁观范遥脸色,却觉着范遥似乎并不曾在意这件事情。

      确切的说,这整整一个月来,他都是这样,神思恍惚,不理世事。

      杨逍微微蹙眉,抬手拍了拍范遥的肩头,肃容道:“兄弟若是心中有何事难以忘怀,不妨说与做哥哥的听,这般魂不守舍又算得了什么?终究还是于事无补罢了。做哥哥的力所能及,定然义不容辞。”

      这番话却是耳熟,多少时过境迁,兄弟情谊仍旧不曾改变分毫。可是,可是人呢?柳淡呢?郁楚呢花绣呢郁璃呢?难道都是梦中的幻想么?

      可明明不是,他记得那些相拥携手的温度,记得那个少女浅笑的眼眸和左颊的梨涡,记得冰雪中掉落的纸伞和坦白心迹,记得……那些温存的场景。

      他那样真真切切的拥抱过一个少女,亲吻过她的唇和面颊,成为她的夫婿。这些……难道都是假的么?

      可,他又要怎么相信那是真的?一梦醒来,前一刻还在罗帐衾枕中相拥而眠,那个少女安静的蜷缩在他怀中,他的手绕过少女的肩头,感受她温热的呼吸。后一刻睁开眼瞳时,迎接他的便是天翻地覆。

      他们说,他生病了……

      他们说,他还在光明顶从未离开过……

      他们说,阳教主根本没有什么八拜结交的兄弟叫花盛……

      他们说,金毛狮王谢逊早就成婚,黛绮丝上得光明顶时,谢逊已经成婚,妻子姓王……

      很难想象当时范遥的心情,是彷徨无措?不可置信?最终都化成一潭死水。他忘不掉柳淡,哪怕是个梦,他也认定她了。他立下誓言此生只娶柳淡一人,哪怕柳淡或许……或许并不存在,他也不愿让他还喜欢黛绮丝的谣言继续传播下去。

      范遥轻轻吸气,就算这段时间已经经过很多事情,足够他确认柳淡是否存在。可他固执不相信,他必须要亲自去探查一番。一旦,一旦……

      一念至此,墨色眼瞳中陡然燃起了一抹光华,范遥淡淡的同杨逍道:“多谢哥哥关怀,范遥有急事要去往苏州,还劳烦哥哥替我同教主说一声。只说范遥心中急切,来不及回禀教主,等回来自行领取责罚便是。”

      说罢不等杨逍反应,飘身向山下掠去。来到山下小镇买了马匹便一路星夜疾驰赶往苏州。等当真来到苏州,正值柳絮翩飞的时节。那柳絮沾衣眷恋,久久萦绕身侧徘徊不去。

      柳枝低低拂过平静水面,蓬舟数点,石桥半弯。俱是江南景色,可范遥无心玩赏,只管循着记忆中的路途转过巷陌,路过行人讶异的看着月白衣衫的男子急切的向前行去,步履惶急。

      转过弯,停步,随即冷意就从心底蔓延上来。

      眼前本应该是悬挂着柳宅的地方,那些亭台楼阁水榭仿佛真的只存在梦中。眼前酒楼喧嚣,人来人往,正值午时,前来用饭的人很多。

      而范遥怔怔立在门前,跑堂的小二打量过他许久,终于还是迎上来笑问:“这位客官,您想要吃点什么?打尖还是住店?我们醉仙楼可是这苏州城最好的酒楼了,您……”

      范遥怔怔看着熟悉的巷陌不熟悉的酒楼,半晌忽然自嘲一笑。他侧过头去,眼瞳中分明浮现出点点水雾。随即又被死死压制住,小二看着这个奇怪的俊秀男子,忽然觉得,他这个样子的笑容,其实比哭更加让人难受吧?

      ——

      杨逍找到范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傍晚。夕阳晕染过天际,那轮金乌渐渐的沉落到云海中去。紫衣男子安静的坐在山崖边上,风声飒飒拂过竹叶,带出簌簌声响。他长发未曾束起,只凌乱披散在身后。

      从坐姿看,这是个随意自如的姿势。他眼瞳黝黑沉静,也许是里面藏了太多东西,深的让人无法直视。神色中带着清浅倦意,听到脚步声并不意外:“你来了。”

      顿了顿又道:“我还在想,从光明顶到苏州,就算快马疾驰也需要五六日时间。杨兄来得如此之快,倒是出乎范遥意料。”

      他抬起手来,夕阳从指缝中丝丝缕缕的逸散出,渐渐的消散浅淡了下去。晚风吹动地面野草,天色已经暗淡下去,只余下极远处的一抹未曾消褪的金红。弦月画一道浅白色的影子悬挂在苍蓝天穹上。不浓烈,却似是将惆怅牵绊。

      杨逍并不否认,只挥开折扇,凤眸里光华烨烨,笑道:“自从听得兄弟要去往苏州,我除却开始时向教主禀报耗费一日时间,随即也下得光明顶。只是兄弟自从来到苏州,行踪委实难以探查。所以手下暗卫费了些时候。耽搁了两天。”

      折扇轻扇两下,上面绘着的桃花从枝头飘落入湖水中,惊起圈圈涟漪。看起来栩栩如生。杨逍语声不急不缓,但关切却是真真切切:“兄弟可有何心事,不妨说与为兄一听。”

      杨逍不过随口一问,事实证明,如果范遥想说,那自然早就告诉杨逍了。果然范遥苦笑摇头,这样的事情说出来太过离谱。他迟疑开口:“如果我说,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甚至长到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你会相信么?”

      这算是什么回答?

      杨逍笑了一声,折扇合拢在掌心轻敲,干脆利落的说:“不信。”

      夜色终于将四野笼罩,萤火渐渐的飞起,像是整片星海倒垂到人间的景象。范遥面目模糊在黑暗中,只有声音放的很轻:“是吗?”顿了顿轻轻一笑,辨别不出意味:“我也不信。”

      ——

      二十三年前,明教第三十三代教主阳顶天同夫人失踪,明教一时大乱。教众四处探查无果。紫衫龙王擅闯明教密道被光明右使范遥所拦,自此离教同其夫韩千叶飘然下峰。五散人不满光明左使杨逍行事,退居婵岩峰。

      其后一年,又有白眉鹰王破教自立,创教天鹰,设立天微、紫微、天市三堂。金毛狮王惨遭其师混元霹雳手成昆灭门,为逼成昆现身,在武林中大开杀戒。一十三招七伤拳打死少林派高僧空见。

      光明右使范遥无意停留,抽身离去,隐姓埋名。化作老年书生寄情山水,音讯渺渺。彼时明教教主之争激烈,有教众多方探查范遥行踪,皆无所获。武林渐有传言:“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又过两年,天鹰教夺得屠龙刀与王盘山聚集武林英豪扬刀立威,谢逊只身夺刀。遭武当派张翠山所阻,挟持殷素素张翠山出海。流落冰火岛,殷素素同张翠山情定鸾盟,结为夫妻。育有一子,拜谢逊为义父。谢逊念及自己夭亡独子,赐名曰无忌。

      光明右使无意遇见成昆出现于大都,意图对明教不利。他身侧既无柳淡,索性将全副心思用于探查成昆阴谋。毁容卧底,化名苦头陀。前往西域毙虎斩豹,颇立威名。得举荐进入汝阳王府,隶属郡主敏敏特穆尔手下。与玄冥二老齐名。

      过得数年,张翠山之子张无忌机缘巧合习得乾坤大挪移,解明教之围。前往大都,范遥表明身份,同杨逍相见,杨逍嗟叹不已,范遥淡笑平和,不以为意。

      此后张无忌协同敏敏特穆尔退隐,传位杨逍,杨逍年老德薄,朱元璋借明教助力争夺天下,开创大明。大肆杀戮明教有功之臣,范遥提前抽身离去。

      此时正逢着明朝建立初期第一个新年。他这一生如过眼云烟,随意浮萍。每每午夜梦回,所念者唯柳淡一人而已。此刻眼见得家家团圆笑语,细雪从空中飘落,像是一场浩大的葬礼。

      他沿着小路前行,竹林此时仍旧挺拔,远远的山寺隐匿在夜空下。几经战乱,积云寺中僧侣早就离开此处。范遥沿着石阶向上走去,只见佛像蒙尘,四处空落落的不见烛火。怎一派冷清凄凉。

      他手指拂过那些蛛网,径直转过佛殿,向晨钟亭中走去。

      积云寺这个地方,两亭相对而立,一名晨钟,一名暮鼓。那晨钟亭坐立在水面上,若是夏季池中开满荷花,浅浅探出水波。荷叶翠碧陈铺清波之上,红色锦鲤堆簇嬉戏。加之钟声悠远清越,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景致。

      此时冬季荷叶残败,水面结了薄薄一层冰,清冷月光照耀其上,发着苍白的光。四野都悄无人声,雪还在下,轻柔又冰凉。像是想要将一切污垢掩埋的模样。可,那些亘古以来便存在于夜色下的黑暗,又如何能被几抹纯白轻易遮掩掉呢?

      青铜钟安静的悬挂在小亭上方,花纹驳杂,早已经生了铜锈。卍字纹路交叠在钟底,这卍字本是佛祖心印,用来祈求平安所用。现在佛像都蒙尘,这心印又如何祈得平安喜乐?终究是世人愚昧罢了。

      范遥安静立在晨钟亭上,遥遥看着那轮圆月,心中苦涩渐渐蔓延。恰在此时,忽然身后传来清清脆脆的语声,带着几分讶然:“咦,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语声格外陌生,凭借范遥如今功力,能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并且让他毫无所觉的人并不多。范遥大惊回头,却看见身后站着大概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女,短短的头发四处乱翘,带着黑框眼镜,大概是并不十分怕冷,套着长款外套,左手还捧着一串烤鸡翅。

      见到范遥回头,那少女略有些惊吓的模样,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可随即觉得自己这个举动不太合适,有些腼腆的笑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语气熟稔,仿佛和范遥相交多年。可看她眼神,里面有一份害怕,可更多是好奇。她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范遥,范遥被她直白的目光看的侧过头去,淡淡问道:“姑娘可是识得在下?”

      那少女点点头,晃了晃手中鸡翅:“这当然啊。你叫范遥,是光明右使,字子箴,喜欢的女生叫柳淡,小字冉儿对不对?”她有些促狭的笑起来:“还有花绣花殷然,花盛郁楚郁璃司彤刀折柳门。”

      那些只存在自己梦中的事情陡然被另一个人说出来,范遥心中震惊。可这个少女脚步虚浮,显然是不会丝毫武功的模样。范遥忍不住沉声问道:“你是谁?”

      少女丝毫不在意范遥的语气,她看着范遥,仿佛看着某个神交已久却无缘一见的朋友一般。眨眨眼睛,拖长了声音洋洋自得:“我啊,我叫雎瓷,你可以叫我阿瓷。而我的身份嘛……算得上这个世界的神……”

      “……经病。”一边忽然有清冷女声淡淡补充。那少女瞬间炸毛,回过头来满不情愿的嘟囔:“阿果你真是太毁我形象了,怎么说遥哥也是我不眠不休三个月时间一个字一个字敲上去的好不好。啊啊,真是太过分了啊。”

      范遥这才发现,原来那眼镜少女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子,长发披散在肩头,双手抱怀淡淡看着炸毛的少女。语声镇定:“难道我有说错么?”

      “你这个抖S真是够了,我……”少女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那长发女子淡淡瞥了一眼,满不在意的掏掏耳朵:“好吵。你可以先安静一会。”随即走上前来,对着范遥平静的道:“对不起,由于阿瓷那个家伙的【不小心】失误,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当然,我们现在会将你送回去,阿瓷?”

      一边的短发少女闻声抬起头来,笑的眼瞳微微眯起来,她自来熟的跳过来牵住范遥的衣袖。脚步轻巧,所踏过的地方积雪并没有留下脚印,正如她所说,她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随着她走过的地方,渐渐的眼前围拢起一团华光,四周雾气陡然升腾而起,他们踏足在池塘上空,冰消雪融,荷花在短短瞬间完成了含苞到盛放,在微风中招摇。黄鹂从柳枝上飞落下来,围绕在少女身边啾啭。

      那少女轻轻扯扯范遥的衣袖,示意他向前看去。前方则突兀出现一座古色古香的门,阿瓷的声音就响在耳边,清清脆脆:“恣情枕上飞庄蝶,任尔云间骋陆龙。遥哥,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终究不过一梦罢了。梦醒之后,了然成空。”

      她松开手,范遥眼前陡然被光晕所笼罩,耳中隐隐听得那少女低声问了一句什么,终究还是未曾听清。耳中陡然闻得远处杳杳一声鸡啼,睁开眼瞳的时候,入眼是层层叠叠垂落的绣有芙蓉花的幔帐,仿佛生生从尘世中开辟出一方净土。

      而少女安静的蜷缩在他怀中,呼吸沉沉,面颊带着浅浅红晕。纤长的睫毛轻轻垂落,在白皙如瓷的面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是……

      范遥侧过身手指轻轻抚摸过少女的面颊,触手生温,的确是柳淡无疑。范遥脑海中陡然又回荡出那个少女话语:“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梦醒之后,了然成空。”

      他忽然低低的笑出声来,眼瞳里光泽温和纯净。柳淡依靠在范遥的胸膛上,听得笑声缓缓睁开眼来,懵懵懂懂的下意识唤道:“子箴?什么时辰了?”

      她这模样着实可爱,因为尚未曾清醒过来,眼瞳里漾着几分迷茫和雾气。但那份依赖的的确确存在其中。范遥俯下身在柳淡唇边一吻,看了看天色,笑道:“才到卯时,时间还早。”

      “原来是这样。”柳淡眨眨眼睛,左颊边梨涡浅浅绽开,她侧头想了想,小声建议:“还这样早,不如我们继续睡一会吧。”

      她用的是我们这样亲昵的字眼,眼波流转,很难让人拒绝。范遥淡淡抬眸看了看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往常这个时辰,他大概已经起来练习剑法。但现在范遥不动声色的将幔帐拉过来遮挡住隐约透进来的天光。面不改色:“确实很早。”

      随即将柳淡温柔抱在怀中,轻轻拂开开柳淡遮挡住额头的碎发,轻轻印下一吻。嗓音模糊而温柔:“睡吧。”感觉到怀中少女呼吸渐渐平缓沉稳下来,也含笑合上眼眸。

      在渐渐亮起的天光中,同他心之所系的女子十指交扣,缓缓沉入梦乡中。仿佛就此可以地老天荒,永无离分。

      ——小剧场.那个不曾被听到的问题——

      “所以说,你对他说了什么?”

      穿着红色长款外套的长发女子看着手捧鸡翅的短发少女一边踢着脚下落雪,一边慢悠悠得往回走。短发少女偏头想了想:“当然是说遥哥快来娶我啊嘿嘿嘿。”

      阿果对于吐槽短发少女这件事情,绝对可以做到信手拈来。她把手机揣回到衣兜里:“嫁给五十多岁毁容大叔你是等着被爸妈拎菜刀砍么?”

      “泥垢!明明我设定遥哥是二十五岁哪里有那么年迈分明是风度翩翩美青年一枚好吧。”阿瓷果然炸毛,长发女子冷哼:“说那么长的一句话你不累么?”

      阿瓷掏出纸巾来擦手,难得有些认真模样:“这个问题嘛,我要偷偷告诉你啊。”她果然凑到长发女子身边,俯到女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于是一贯冷淡的长发女子越听越是惊讶,忍不住扶额:“你,你,你真是……这么……的问题,你居然……”

      短发少女笑着跳开,欢快的向远处跑去。长发女子无奈的跟上少女的步伐,两个人的身影终究被风雪所掩盖,消失不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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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夜深忽梦前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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