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不可抗拒的Destiny》东天池礼

47、Chapter 41

　　——我真的能让人看见想要的未来吗？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沢田纲吉每每想起少年说着那番话时纯粹真诚的神情，依然会忍不住出神。他合上手边的记事簿，托着腮，视线从卧室的窗口扫出去：丹尼利在院子里，和家里的小孩子们玩着你追我赶的水枪游戏。短短的鬈发被水打湿，颜色显得更深了……这也衬得那双绿眼睛更亮更鲜艳。
　　也只是个孩子而已嘛。
　　重生回来的首领不由得露出微笑。对于里世界的生物，正常的孩童期可以说是极端的奢侈品。与身份地位财力无关，即便是“大人物”的孩子，在需要承受的黑暗面前，和贫民窟里挣扎的小老鼠也没什么不同。像丹尼利这样的身世……如此简单幼稚的快乐或许是第一次感受吧？
　　他闪了下神，眼前倏忽浮现过那张不阴不阳笑着的脸。
　　啊。沢田纲吉换了只手托下巴。他想到六道骸。
　　这就是无论何时的Vongola十代首领永远对雾之守护者保留怜爱的缘由。六道骸是不需要刻意地展示凄惨的，那个人某种意义上就是惨烈本身。从前世追本溯源，那朵被无尽折磨浇灌而生的奈落之花，终其一生又在向外界散播着无尽折磨。
　　他是生活在折磨中的。折磨自己，折磨他人，就算是最温柔的部分也要用最冷酷的方式传达，好像离开了“恶意”就无法生存。
　　他没有感受“简单快乐”的能力。属于人类的某部分在六道骸身上永远缺失。
　　「因为你，我永远停止不了做愚蠢的事。」
　　然而那样冰冷的家伙也会有那么失控的语气，混合着愤怒和狂热——被压制在脑域深处的记忆这时候溜出来捣乱。年轻的首领按住额角，控制不住仔细想六道骸那些话的意思。究竟要什么程度的执念，才能让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翻越过离奇的时间空间的沟壑？迟钝如沢田纲吉，也无法忽视这其中隐含的炽烈。
　　那双刻薄的嘴唇咬牙切齿地述说缱绻——“因为你”。
　　他突然很想和那家伙见面。很想抓住他问清楚，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
　　Reborn跳到他略显凌乱的桌面上，打量着他放空的表情：“Varia要来应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沢田纲吉收敛心神，微微笑了笑：“那很好啊。我等他们已经很久。”
　　“准备好了么？”婴儿顿一下，“我是说，你准备好面对这命运了吧？”
　　少年首领将带着悲切意味的红蓝眼眸在脑海中挥散，重复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夜幕降临。
　　处在白昼最为漫长的季节，夜晚也在燥热气温的烘托中显得比其他时期热闹。因为是难得的周末，三三两两结束或正准备进行消夏活动的人聚成小小的群体在街上走着。
　　“呼。”
　　细微的风声在无所知觉的人群头顶划过。黑色的，魁梧高大的身影落定在中等建筑物顶层的阴影里。身后扇形张开的尖锐物体，在地面上投影出十足可怖的影像，如同巨大而多足的妖魔。“半Vongola指环应该就在这条街上。”沉闷的男声瓮瓮说道，“如果斯库瓦罗没有说谎的话。”
　　伴随着尖细的婴儿声线，娇小的孩童身影浮现在魁梧男人身旁：“他还没那个胆子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列维。”
　　男人发出嘲笑的声音：“……见到了另外的垃圾候选人，这些天心事重重的样子的确只有胆小鬼会有吧？”
　　包裹着深色斗篷的婴孩脸稍微转向他的方向：“嫉妒的恶言留到悠闲的时候再说，我对你的污浊情绪并没有兴趣。当务之急，先找到目标吧。”
　　“既然你这么说……”列维低头看向脚下的街道，“那就拜托你用一下‘粘写’，玛蒙。”
　　斗篷婴儿沉吟片刻，似乎不是很情愿地飘得高了些：“事出紧急，让你赊一回账好了。”

　　“虽然每天的确没事给他们做，玩到这么晚还不回家也有点奇怪。”
　　Reborn看着沢田纲吉喝掉了晚间例行牛奶，瞥了眼空荡荡的院子——下午笹川京子她们来拜访，说到附近有消夏市场就带着孩子们出去了——沢田纲吉本来还没有意识到，一经提醒倒是忽然感觉不对。尽管是周末没错，笹川京子和三浦春并不是会忘记小孩子睡眠时间的粗心女孩。这个点……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太晚了。
　　“不对。”少年低声道。他怔愣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抓起身边的手套向门外跑去。
　　Reborn从二楼跳下，落定在穿过庭院的男孩的肩膀：“你想到什么？”
　　“是Varia……”沢田纲吉咬着牙关，“是他们来了。”
　　庭院门口，一天都没见人影的巴吉尔突然焦急地闯进来，看见少年首领时大声喊道：“沢田阁下！Varia的先遣部队已经到达，他们现在的目标是——”
　　“蓝波。”沢田纲吉与他飞快地擦肩而过。空气里，只留下淡淡的余音。

　　“纲君！华尔斯先生和孩子们回家了吗？”
　　跑过一个街口，面色焦灼的女孩子们迎面过来，笹川京子揪着衣襟声音发颤：“之前一直都在一起的，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三浦春脸颊急躁得涨红：“突然走散了！我们找了好久……”
　　“没事，情况我知道。”褐发少年轻轻拍打她们的肩膀示意冷静，然后往家的方向推着她们，“我知道孩子们在哪里，我去处理，你们赶紧回家，现在外面不安全。”
　　黑衣婴儿皱了眉头，“居然第一个找上蠢牛……果然是不择手段的家伙。如果不能快点找到他们就麻烦了，现在只有丹尼利那家伙带着三个小孩……”
　　“来得及。”沢田纲吉镇定地说着话，一刻也没有停止奔跑，“要是我的记忆没有出入，他们就在——”
　　转过街角的瞬间，一道寒冷的利器光芒闪现。
　　落在沢田纲吉眼中，这一刻时间似乎变得很慢。他看见月光明亮的街道上，鬈发绿眼的男孩努力地应付着三四个黑衣人的纠缠，大张着嘴，“快跑”的嘶喊声音拉得很长。风太拉着一平和蓝波惊恐地向着他的方向跑来，而在他们小小的身影之后，黑色矫跃的影子高高跃起，手中的武器冷酷地劈开空气——
　　……
　　[纲吉……我好像来不及长大了。]
　　沢田纲吉突然听见那句话。仿佛眼前的雾霭散去，清瘦少年模样的蓝波·波维诺坐在他的视野里。他撑着地板，带着笑……流着血。
　　[一平在哪里呢……大家，大家在哪里呢……]
　　他亲手养大的小孩，青色的圆润瞳孔渐渐浮上浑浊的翳。
　　再没有人能带给他过去与未来了。永远。
　　[纲吉。我好想见妈妈。]从来顽劣的孩子第一次如此安静，他慢慢阖上眼帘，似乎困倦至极，[真的……好想见啊。]
　　……
　　由沢田家光提点，火烧火燎赶来救场的少年们来到目的地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没有给他们展现特训成果的机会。少不经事的男孩们呆滞地注视着眼前出乎意料的景象。丹尼利跌坐在一家商户的角落，满身灰土，倒没有伤势很重。几个孩子缩在街边，望着战场中间，神智完全出走的模样。
　　站在视线中心的是沢田纲吉。
　　狱寺隼人的声音先于意识冲出喉咙：“十代——”
　　年轻的首领闻声微微侧过身，银发少年未完的呼喊便掐断在此刻。那张清秀柔软的脸上染着焦黑的痕迹，周身被热度扭曲的空气波纹搅动零散的灰烬向上飘摇。于他垂下的指尖，黏稠的猩红缓缓坠落，在脚边生死不知的人形物体上砸出水声。
　　这幅画面犹如魔鬼爬出焦热地狱。
　　有一滴血渗过他的睫毛流进他的视野，在那一瞬间他反应过来抬手抚过自己的面颊——红色，大片的红色。沢田纲吉收紧了手指，他看向眼前的人们，看见他们掩不去的惊惧神情。
　　他的眼前又出现六道骸的眼睛，那家伙对他说“不要沾染那些肮脏的东西”，“不要看到血”。
　　你早就预见这一刻了，是不是？沢田纲吉对臆想中阴鸷精美的面孔露出惨淡的笑容。我迟早是要让你失望的，对吗？
　　“十代目……”
　　“阿纲……”
　　“沢田……”
　　被震骇的人们只能发出无意识的呓语，他们想要接近那个人，然而无法做出上前的动作。
　　隔着咫尺的距离，却仿佛存在于不同的世界。

　　“是谁干的？”
　　寂静中突然响起的喑哑男声就像急刹的摩擦声一样刺耳，抛开混乱的思绪，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都被一旁低矮楼上的高大男人吸引。暗夜的杀意带着寒意随风涌动，激得人每一个毛孔都因为紧张而收缩僵硬。
　　列维看着地上Varia的精英属下，眼色幽深。
　　还真是强敌……他顺着指环感应，将目光移到正呆站着的蓝波身上。
　　然后他难以置信地愣了好一会儿。
　　“真是可笑！拥有雷之指环的居然是这么个小鬼吗！”
　　感到出乎预料的耻辱，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抬手到背后想要抽出武器，本就狞恶的面容皱起，愈发显得可怖。“妨碍我的人结局从来就只有一个！不管你是小孩还是……”
　　“那你知道妨碍我的结局吗？”
　　年轻男孩冰冷的声音打断他的宣言。语气中不可忽视的寒意生硬地撕扯着他的注意力，将他的视线集中到说话者身上。
　　沢田纲吉抬起手，安静地注视了一会儿手上开始凝固的血液。“想夺走我家的小孩子？”他仰起脸，那张脸上悲伤还未散去，“有准备好代价么？”
　　——即使身化恶鬼，也要守护你的世界？
　　Reborn轻叹的语气尚在耳边。
　　哪怕你的世界没有恶鬼的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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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19.06.21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