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不可抗拒的Destiny》东天池礼

3、Chapter 03

　　在沢田纲吉那句哀恳的感叹话音落地的时候，Reborn突然感受到心脏部位十分强烈的一丝灼痛。他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还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忍耐住那种疼痛。就好像被强力的枪弹精准击中了似的，火焰焚烧着他的血，他看着眼前少年的脸，不知来源的悔恨的情绪啮咬他，将他啃食得一干二净。
　　……悔恨？
　　Reborn摇摇头清醒过来，心底难得体会到茫然的滋味。沢田纲吉是个怪人，是不可思议事件发生的讯号。黑衣婴儿这样想着，他站到床头柜上与男孩平视。“看来你对我的行事风格很了解。”他声线平平地说，“这很好，你有心理准备总比没心理准备让我少费工夫。”
　　“你知道的足够多，倒是省了我不少口舌。”Reborn看见少年的脸上露出点紧张，话锋一转：“虽然我很好奇你的情报来源，不过我暂时可以不跟你深究这个。”
　　沢田纲吉似乎松了口气。Reborn看在眼里，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善解人意感到古怪的不甘。“但是你总要告诉我的。”他补充上这一句，“我会让人取你的血去做化验。建立在你没有骗我，你确实是沢田纲吉的前提下，我只是给你一点了解我的时间让你决定如何信任我。你可以当做这是Vongola首领候选人的特权……可我的耐心有限。”
　　“我知道。”沢田纲吉听到“耐心有限”时笑出来，“你一直都是这样。”他轻声说道，目光里流露出浅淡的温存。
　　又来了。那种剧烈的灼痛。它降临在他被男孩的眼神触动的瞬间。Reborn烦躁地在床头柜上来回踱了几步，直到沢田纲吉的手伸到他眼前。“那么，”褐色头发的男孩稍稍歪着头说，“相处愉快？”
　　“……希望你感到愉快吧。”
　　Reborn顿了顿，婴儿的手握住他的一根手指，意味深长道。

　　翌日。
　　依旧是准时的05:30起床时间，沢田纲吉有些恶趣味地想象Reborn准备的叫醒恶作剧落空会带给他的家庭教师怎样的不快，只是婴儿的脸上并看不出太多情绪。下楼的时候沢田奈奈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早餐。从一周前开始，发现儿子改变了作息时间的奈奈也跟着改了作息时间，坚持每天早早起来为他做好早餐和中午的便当。沢田纲吉站在餐厅里默默望着流理台前女人轻松快活地忙碌着的样子，眼睛隐隐有点酸涩。
　　他回想昨天晚上站在窗台上时的心情，忽然厌烦起那一刻自己的自私。
　　诚然他是知道未来时空走向的人，诚然他背负着巨大的阴影和苦痛……然而在这个时空，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过。他只是取代了那个平凡又简单的废柴沢田纲吉活下来的异常的灵魂，重新拥有了当下他本该已经失去的东西，他没有权利选择消失……用他的消失来带给这里一无所知的，爱着“沢田纲吉”的人精神上难以磨灭的伤痕。
　　那是不公平的。
　　让沢田奈奈感受到过去的十数年中他所感受的痛苦是不公平的。
　　“小纲，今天的便当有你喜欢的天妇罗炸虾喔！”
　　笑眼温柔的女人从厨房里端着形状可爱的煎蛋土司走出来，沢田纲吉迎上前，接下她手里的盘子，撒着娇向她介绍已经坐在桌子边的Reborn。“可爱吧？”出于多年锻炼出的不怕死精神男孩抓着妈妈的围裙朝他的家庭教师挤眉弄眼，“Ciao~”小婴儿淡定地向着第一次见面的沢田宅女主人抬手打招呼。
　　这场景有些奇异，让沢田奈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不过不出所料，当沢田纲吉说出Reborn是以家庭教师的身份来到这里后，沢田奈奈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这件看起来天方夜谭的事。
　　“啊，那么小纲等一等再出门吧？既然多了一个小朋友，中午的便当应该多带一些才是。”女人竖起食指仿佛灵光乍现地说着，转身又进了厨房，“Reborn君喜欢天妇罗吗？”
　　“喜欢。”Reborn抿了口手上的Espresso，用着乖巧的婴儿腔调说。
　　沢田纲吉想想自己记忆中罗列在“Reborn爱物List”上的“Almas鱼子酱、Chateau Lafleur（1979）、白松露”等等等等，又低头看了看简单的天妇罗炸虾，偏过头，没对Reborn嘴里的“喜欢”提出什么异议。这神奇的绅士风度。男孩托着腮想。如果Reborn对女士的温柔有一半能给到自己头上自己就该去寺庙还愿了。曾经一度他被这位鬼畜教师压榨到精神错乱的境地时还认真地想过“如果初代血裔是个女孩的话待遇会不会好一点”这种假设……
　　“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你脑子里在想什么？”Reborn瞥了他一眼，“蠢纲。”
　　沢田纲吉撑着下巴微笑：“没什么。真的。”

　　“妈妈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喔！”
　　“嗯……”
　　于沢田纲吉而言，Reborn的到来简直就如同一个GalGame的一周目剧情触发点。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他的剧情线里并不会出现美少女——重生后半个月都平安无事，仅仅在迎来Reborn的第二天就被自己不想面对的前辈堵在路口，沢田纲吉仰头望着笹川了平精神奕奕的热血脸心里暗暗吐槽。
　　“请问前辈你……”
　　“你就是最近很有名的那个沢田纲吉吧！！！”
　　……所以说最近很有名这个说法究竟从何而来啊。站在他一边肩膀上的Reborn投来莫测的深沉目光，沢田纲吉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同时他也感到苦恼，毕竟疏远山本武的方法在笹川了平身上想也不怎么可能奏效。这位大哥……他稍稍走神。是连当年的鬼之风纪委员长也会被纠缠到没脾气的家伙。热烈的，一根筋的，自己认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最后的家伙……
　　最后也被他的命运伤害到绝望。
　　“我是沢田纲吉没错，”他呼出一口气看向眼前高大的少年，“但是有名什么的……”
　　虽然他知道学校里最近是有一些关于自己的传言……但笹川了平这样满脑子只有极限的热血中二少年有什么理由去关注这些八卦啦……
　　“京子都跟我说过啦！”笹川了平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原来不是废柴吗！现在听说成绩也变好了，连体育也变得很厉害了啊！”
　　原来是……京子吗？
　　就连沢田纲吉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他脸上的神情在那一秒钟慢慢柔和起来。Reborn几乎有点惊奇地注视着那种变化，周身壁垒的男孩好像短暂的，成为了没有刺的刺猬。那是沢田纲吉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喜欢过的女孩，最早的照亮他生命的存在，笹川京子之于沢田纲吉，在前世的十数年间意义早已超越“初恋”。他那样爱她——
　　曾经那样爱。
　　然而他从来不曾得到她，他也渐渐不敢再试图去得到。
　　世事如此无常，那伴随他一生的甜美隐秘的感情，终究还是在黑暗中消磨殆尽。
　　因为沢田纲吉在意的美好终将被打碎，绝无例外。
　　在最初的几分柔软之后少年的表情恢复到波澜不惊，任由眼前笹川了平捏着自己的肩膀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他是真不知道这位大哥劝说他加入拳击社的热情到底怎么就这么澎湃，说实话如果非要加入什么体育社团他对棒球还更熟悉点……
　　“抱歉前辈，我真的不喜欢拳击。”
　　笹川了平对自己过度的热情其实还是有些自觉的，他记得，被他邀请过的人中，露出尴尬的拒绝表情的很多，敬畏又苦恼的也有，还有一些不耐烦的家伙，只是在他挥舞的拳头面前也不敢表现。当然这让他有点尴尬，他又不是说服不成就会打人的家伙。
　　今天这个男孩的表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一直微笑着，看上去温柔又好说话的样子。却不论自己怎样劝诱，从始至终就只说着那么一句拒绝的话。但轻声细语的，不会让人感觉到被回绝的失落，反而显得非常亲切。
　　慢慢地他也不再执意地说着邀请，一副没办法的样子挠挠头：“真的一点也不考虑？你一定很合……”
　　“前辈，这种活动是一定要看兴趣的吧。”沢田纲吉打断他，语调柔和，“让前辈放弃拳击去做别的难道也没有问题吗？”
　　这倒是——
　　笹川了平想了想他举的例子，确实有一点纠结。接下来要说的话都被噎住了，他看着面前矮着自己一截的男孩，笑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抬手按了按他褐色的蓬松的头发。“好吧，你不愿意就算了。”笹川了平很看得开地说，“但你要是改变主意的话，一定要去拳击社找我！”
　　“就算不会改变主意去打拳击，只是认识前辈，我也很高兴。”感受着头顶隐隐的人体温度，沢田纲吉的心神微微恍惚。自前世起便压在心底长达15年的话语不受控制地吐出，“我很高兴。”他低声重复，丰沛到满溢的情感似乎瞬间倾泻一空，如释重负。
　　Reborn明显感觉到那句话中感情的波动，他沉默地旁观着，眼里闪过些许异样的神采。

　　好吧——好吧，他早该预料到的。
　　告别了Reborn游戏的Character No.1并不意味着剧情线的终结，这是沢田纲吉在见到並盛中校门前那个熟悉的修长身影时终于产生的觉悟。在那个人进入他视线范围的第一时间，沢田纲吉的脚步就下意识地渐渐慢了下来。
　　他甚至在离他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住了。
　　Reborn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探究地注视着让沢田纲吉略显失态的那个对象。然而他的眼神在那身影上停留仅仅是片刻，那个人便敏感地转过了头，视线如电，凌厉而冰冷地直刺这个方向。
　　那目光狠狠地撞进沢田纲吉眼中。
　　云雀恭弥。
　　算起来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看见云雀恭弥。沢田纲吉闭了闭眼，缓和那刀剑般的目光带来的瞬间不适。然而在眼前的一片黑暗里，那个形象就仿佛是激光烙印在视网膜上的一般鲜明地浮现出来。
　　他很美。沢田纲吉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自己终于克服了对云雀恭弥的恐惧得出的结论了。那时候他已经见过太多高鼻深目的俊丽男女，按理说纯粹日式的清隽眉眼相对是寡淡的，但是云雀恭弥，这个人本身的美丽并不仅仅建立在肤浅的外貌上。他那堪配傲慢的强大，目空一切的狂悖，反衬着那种纤秀细腻的皮囊，给人的印象总是难以忘怀。沢田纲吉睁开眼，淡定地回望那个方向。
　　凤目轻挑，神色冷峻，细碎略长的柔软黑发在晨风里微微扬动，凸显出皮肤过分的白皙——这从前世开始就一直是沢田纲吉觉得奇妙的地方，作为纯粹黄种人的云雀恭弥却有着无限接近白种人的肤色，像瓷器一样——外表纤细却暴力逆天的少年永远如斯淡漠地飘荡在平凡的俗世里，天碧云雪，那场景多少年如一日可堪入画。
　　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飘忽不定无拘无束的浮云这般比喻……他本可以是飘忽不定无拘无束的。
　　如果不是被自己这无耻的所谓天空束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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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18.08.18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