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不可抗拒的Destiny》东天池礼

19、Chapter 16

　　力量是最容易让人迷失的东西。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沢田纲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也不明白当年的白兰究竟是怎样一种想法。事实上他从小不爱争斗，也畏惧挑战，更不认为控制他人的命运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但当他明白“强大”的意味时，有那么一个阶段，他沉迷其中——以减轻他在弱小之时所遗留的疼痛。
　　纵使是久经淬炼的力量也让人不可避免地迷恋，陡然得到手中的威势就更是如此。这是一路走来，他所见的天才大多正邪难辨的缘故。在太过年轻的时候就拥有凌驾于一切他人的天赋或能力，固然能够得到绝多的赞誉和追捧，与此同时伴随而来的绝大风险，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轻视的。
　　因为太轻易地得到，所以太早地厌倦。
　　天才的人生总是无聊的——白兰·杰索在彩虹诅咒战期间很偶然地向他谈起过。那时他还没有沉溺过力量，看着年轻男人意味不明的笑容只感觉似懂非懂、好奇与一点尴尬。“纲吉君还是个孩子呢。”白色头发的家伙抱着棉花糖袋子望着天莫名地朗笑出声。因为感觉被嘲笑，男孩还偷偷地噘起嘴。
　　他以为自己是不会遇到那样的困扰的。
　　没想到居然……

　　发出警告的喊声后，Reborn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在他迄今为止漫长的人生里，这样的案例他偶有听闻。拥有血脉力量的黑手党家族们总会有各式各样的觉醒仪式，繁多级别的继承人们往往制造出千奇百怪的觉醒新闻。他们绝大多数于Reborn而言是平庸的金鱼，当然有那么几个，曾经是他也闻之色变的怪物——其中一些仅仅用微乎其微的努力就可以攀登顶峰了。
　　但是无一例外的，传闻到达他耳中时，那些人的下场都并不太好。
　　真糟糕。他想。如果沢田纲吉被那种不加控制的力量蛊惑该怎么办呢？
　　如果心里满怀着一定要守护同伴的想法的那家伙，从此以后成为与人类格格不入的存在，那样该怎么办呢？
　　“Reborn先生，那是什么？十代目怎么会……”狱寺隼人呆滞地看着沢田纲吉身上一切变化的发生，讷讷地几乎不能言辞。山本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地盯着那光芒万丈的所在，良久，才震惊地看着Reborn凝重的脸色：“阿纲这是……怎么了？”
　　云雀恭弥皱起眉头，因为那景象带给他的些微的不安。
　　而六道骸安静注视着那样子的沢田纲吉，在所有人都未察觉的时候，眼中溢出了深重的迷恋。

　　“咳、咳咳……！”
　　就在气氛堪称沉重的时候，众人视线的焦点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刺眼的光芒开始变弱，被化解，被身处火焰之中的那个人吸纳。沢田纲吉用力地闭上眼又睁开，瞳孔中的金红色就逐渐淡化，消去了灼人的浓艳，显出原本的样子。
　　“你们怎么都那么看着我？”然后他落到地上，神情温和。
　　——沢田纲吉还是沢田纲吉。
　　Reborn默默长出一口气，先前的忧虑被很好地收敛起来。他望着眼前的少年，忽然有些无语。
　　这个人刚刚几乎觉醒成一个神——如果让10年后的Reborn来形容，就是Reload之前白兰一样疯子般的存在——然而他现在却正常地站在这里，迅速地从对觉醒的沉迷中醒来，仿佛他从没经历过神的力量的诱惑。
　　“没有什么。”婴儿平淡地说，“只是你有些超出我想象了。”
　　他仰起脸，“所以，刚刚没有不妥吗？”
　　“还是有的吧。”沢田纲吉搔了搔脸颊，“不过现在没事。”少年眨动眼睛，露出坚定的，美丽的神情：“我是不会被诱惑的。”
　　因为时至如今，没人比他更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想守护什么了。

　　“啊啊，重要的事不能忘啊……”
　　忽然转换了表情，沢田纲吉的眼神一一安抚过还显得不安的山本武和狱寺隼人，然后他转身走到六道骸的对面。云雀恭弥在一片寂静中抬起手里的拐子，沢田纲吉马上扭过头看着他。“云雀学长。”他恳切地说，“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云雀恭弥相当矜持地侧了侧头，脸上掠过一丝阴沉：“我没有耐心……听你废话。”
　　“那就作为给你带来解药的回报，”褐发少年不以为意地改掉说辞，“可以听完我要说的话么？”
　　倒没有多少被恩情威胁的不快，云雀恭弥确实被提醒到眼前人将他解脱出那种困境的现实。他“啧”了一声，暂且收起了武器。“我知道你憎恨这个家伙。”沢田纲吉瞟了眼不远处饶有兴味地注视他的六道骸，“可是这一次情况特殊。我有些了断要和他做，这非常重要——所以，我请求你。”
　　“把战斗的机会交给我。”
　　脑海里飞快地闪现过再过几年他的云和雾之守护者间鸡飞狗跳的场面，年轻的首领脸上浮现无可奈何的笑容：“我向你保证。想要报仇的话，未来会有很多机会的。”
　　“……”
　　这个要求——云雀恭弥不想接话。他烦躁地转动手里的武器，看向眼前少年的视线有些不善又有些好奇。身上的伤痕在隐隐作痛，刺激他关于那个凤梨头的阴暗的记忆。但他不能当作没有听见沢田纲吉说的东西。
　　他可不要欠什么人情。
　　“我不想答应你。”黑发少年干脆利落地说。
　　“人情我可以欠着，我可以找另外的时间还给你。说实话，这个要求我不想答应你。”他的语气平缓，没有波澜，不过在沢田纲吉张嘴想说什么时很快话锋一转：“结束之后，回去我要见你一面。”
　　“交战也好，问你些事情也好，你要听我的。”云雀恭弥抬一抬下巴，“你答应，我现在就走。”
　　沢田纲吉微微一愣。他没发呆太久，马上就反应过来回答“好的”。云雀恭弥得到满意的答案，眼尾挑起，锐利的目光像刀锋般从六道骸的身影刮过。六道骸单手托着脸，和他的眼睛对上也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所赋予的耻辱。”云雀恭弥压抑着声线呼之欲出的血腥气，“我记住了。”
　　他突然笑了下，表情让人忍不住打个寒噤：“来日讨还。”

　　目送云雀恭弥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沢田纲吉再面对六道骸时，蓝发少年脸上是足够耐心的嘲讽神色。
　　“麻烦事解决完了？”他笑道，“Kufufufu……‘想报仇的话未来会有很多机会’，就这样自说自话把我卖掉，你还真敢说嘛。”
　　“总要有个理由，让我们有空间解决我们的事情，不是吗？”
　　沢田纲吉向他摊开手。“现在继续吧？”
　　六道骸歪歪脑袋：“你很想继续跟我打架的样子。”
　　对于这种颠倒黑白的说辞沢田纲吉早就没了脾气，“要我提醒是你先表现得急不可耐的么？”
　　“我不想和你打架。”少年叹气道，“我真的……”
　　不想重逢时把时间花费在互相伤害上面。
　　——“小鬼。”
　　六道骸突然开口道。
　　沢田纲吉没听清他说的话。他只看见，对面少年的嘴唇开合着。他忽然感觉到六道骸敌意的明显波动，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减少，化去，这让他疑惑。荒诞的直感在脑海中捏造出成型的想法，确切的猜测又笼罩住迷雾……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警惕面前人接下来的举动上去。
　　“总要走完这最后一步的……”
　　六道骸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说道。他抬起手，捂住自己血色的左眼，指尖下移，轻轻触碰着眼球。
　　“那么，人间道。”
　　……
　　“这是你最讨厌的能力不是吗。”
　　沢田纲吉慢慢熄灭火焰，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褪去火焰后白皙修长的双手。六道骸脱力地跪倒在他的面前，全身只靠着手中的三叉戟勉力支撑。
　　胜负已经足够分明，褐发少年却扯不出一个笑容，他俯身下去，直视败者的双眼：“宁愿把自己的痛苦暴露出来也要夺取胜利，你的执念还真是令我心惊。”
　　六道骸的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属于失败者的神情——臣服？遗恨？都没有。他只是微微地笑着，凝视着沢田纲吉的脸，那眼神中甚至带着几分贪恋。
　　“Kufufufu……那是因为你是我最想得到的身体啊。”
　　他低低地笑出来。
　　分不清是宣言还是调笑的熟悉语气一时让沢田纲吉心中如遭重击。那瞬间他仿佛置身前世，无数次眼前人切实解决了他的棘手问题，在收到他的道谢时如此傲慢地回应他。他们心照不宣，六道骸早就放弃少年时幼稚的计划，那个人只是太骄傲，他不可以没有台阶下。
　　“骸？”褐发少年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
　　“纲吉。”
　　啊啊，又开始流眼泪了呢。六道骸眨眨眼，感受到清晰的面上湿意。他努力地把那些液体从眼眶中眨出去，他努力地希望自己的视线变得清晰再清晰，他努力地想要看清眼前那张脸，那张让他在漫长的死亡岁月中思之如狂的脸——只是一眼，恍如隔世。
　　不。不是恍如隔世。而是真的，已然隔世。
　　碎裂的记忆拼图在此刻终于拼凑完全。
　　年少者的意识终于融合进跨越时间空间强行涌入的同属于“六道骸”的外来思维，他带着长达5年的死亡的寂寞阴冷追随沢田纲吉的灵魂而来，刻骨的寒意包裹着他的脑海，紧接着再被炽烈的相见的欲望冲散。只有这一刻，六道骸如此感恩着自己偏执的疯狂和不甘，让他重生于世，还有再一次触碰到这光束的一天。
　　“纲吉。”
　　沢田纲吉瞪大了眼睛。不断消减的敌意，虽然刻薄依旧但显出熟稔的话语。有什么难以置信的真相在他心中小心翼翼地盘桓，他却甚至不敢说出他猜测的一个字。
　　他恐惧，恐惧镜花水月转眼成空。
　　“纲吉。”
　　六道骸向他伸出手。
　　——我是如此不甘，以至于无法离去。
　　“我回来了。”
　　——所以，我终于还有机会从轮回的尽头归来，再次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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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18.10.29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