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下》十里坡

44、第四十四章 恩断义决

　　他看著我，不发一语。
　　“谷莨，认识这麽久，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有纵火这种嗜好，”我试著轻笑著开口，“不过会不会有点太劳民伤财了……？”
　　他闻言眼中一恸，剑眉轻蹙，沈默不语，他看著我，眼里尽是挣扎，然後他缓缓地闭了眼，一时间仿佛天地俱静，再睁眼时，他身形忽地一动，出手似幻，“啪啪啪啪”连点我身上几处大穴。
　　谷莨……？
　　他一手揽过我的腰，提起我一跃上墙，脚下轻功一展，不过片刻就带我回了房。他换下衣服，然後出手解开我的哑穴。
　　我一动也不能动地立在他面前，月光透过纸窗照进屋里，落下一地的冰霜，也照亮了他的脸。
　　“你刚才没睡著？”他问，表情有些莫测。
　　“本来是睡著了，但是後来被你叫醒了。”我如实回答。
　　“也许是天意……”他惨淡一笑。
　　“谷莨，今天是不是你们这边的愚人节？”我笑道，“别玩了，再演下去我都要当真了……”
　　他转头避开我的视线。
　　“我什麽时候开过玩笑？”他缓缓地道，一字一句都是艰涩。
　　房中月光惨白，我渐渐地敛了笑容……
　　“谷莨，你告诉我，那个屋子里面没人对不对……？”我望进他的眼里，轻轻地问
　　“……”他沈默。
　　我心下一沈。
　　“……是谁？”我轻声开口。
　　“……”他看我一眼，神情不忍。
　　“是谁？”我沈声再问。
　　“……”他还是什麽也不说。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跟著是一阵震天的叩门声。
　　“掌门！掌门！”来人声音慌乱不堪。
　　“什麽事？”是老头子的声音。
　　“半夜三更的吵什麽？”跟著是萧离不满的声音，然後陆续又有人声。
　　谷莨出手点我哑穴，然後走向门口，最後他回头望我一眼，然後推门而出。
　　“偏院客房失火，段少侠生死未卜！”
　　“什麽？！”
　　“怎麽回事？！”
　　“不知道，有名弟子起夜见到火光，然後知是偏院失火，现在弟子们已经在尽力救火了，只是未见段少侠踪影，恐怕……凶多吉少。”
　　“段予阳他……”萧离喃喃。
　　“瑞安呢？！”老头子突然大喝一声。
　　“是啊，掌门呢？！”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後跟著是“砰”的一声撞门声。
　　“瑞安！！”老头子悲呼一声。
　　“掌门去哪了？！”
　　“难道是在段予阳那？！”
　　温大哥……我顿时心下一凉。
　　“师父，你去哪？！”萧离惊呼。
　　“火场！！”老头子声音已远。
　　一阵零乱的脚步声之後，院中终於归於宁静。

　　谷莨推门进来，静静地与我相视而望。
　　我恨恨地盯著他，一眨也不眨。
　　“不要这样看著我……”他轻声开口。
　　我不予理会，仍然怒目以对。
　　他终於走过来解开我的哑穴。
　　“不要恨我……”他看著我，又似不忍看我。
　　“你把温大哥和段予阳他们怎麽样了？”我不自禁地开始轻颤。
　　他背过身去，缓缓地开口：“他们在房里……”
　　“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我颤声问。
　　“是。”
　　“不会的……他们没理由不逃的，你一定在骗我……”我喃喃自语。
　　“他们不逃，是因为他们无法逃。”
　　“你做了什麽？”我不敢置信。
　　“你不必知道。”
　　“这麽说他们……”
　　“已经死了。”
　　“为什麽？”我失神地问。
　　“……”他沈默以对。
　　“为什麽为什麽？！”我大吼。
　　“我不能说。”
　　“你不能说……”我轻笑著道，“好，那接下来是不是要杀我灭口了？”
　　他终於转回身来，痛惜地看著我道：“我怎麽可能会伤你？”
　　“哈，不会伤我？”我笑得讽刺，“怎样才算伤我？划一剑，砍一刀？戳眼刺耳，断手断脚？”
　　“谷莨，你没有心吗？”我惨笑著看他。
　　他闻之一震，呆呆地望著我。
　　“那个人是你的师兄啊，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师兄啊，你怎麽下得了手？你没有心，没有感情吗？”
　　他眼中一恸，张了张嘴，却终於还是什麽也没说……
　　“难怪你总是不笑，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不是严肃，”我残忍地笑，一字一句地道，“你是冷血。”
　　他震惊地望著我，眼中仿佛裂了一道口子，有悲伤正源源不断地从中涌出。
　　我不去看他，冷酷地道：“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去告发你。”
　　“我不会杀你，”他缓缓地道，“我会跟师父坦白这一切。”
　　“真的？”我怀疑地看他。
　　“真的，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些时间，等我了结了所有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了结所有的事？难道你还想继续害人不成？”我怒视他。
　　“不是。”他摇摇头。
　　“你敢不敢发誓？”
　　“你不信我？”他眼里透出些悲凉。
　　“我最好的朋友杀了我最亲的长辈……我真不知道在这世上还有什麽是值得我相信的。”我哂笑道。
　　“对不起……”
　　“你要说对不起的不应该是我，而应该是温大哥他们。”
　　“……”
　　“你不杀我，那就放了我。”
　　“你要走？”他惊讶地看著我。
　　“我不可能装作什麽也没发生过，如果你要保守这个秘密，那就放我走。”
　　他看著我，轻轻一叹，道：“你打算什麽时候走？”
　　“现在。”我斩钉截铁地道。
　　“不行，你如果现在走了，势必会引起怀疑。”他皱眉道。
　　“放心，就算我被捉住，也不会供出你。”我冷眼看他。
　　“我是担心你。”
　　“你不用再说了，要我知道装不知道我做不到，要我继续跟你共处一地我更做不到！”
　　他静静地看著我，然後出手解开我的穴道。
　　“你走吧。”他侧过身去轻轻地道。
　　我望著他的背影，冷冷地开口：“希望你记得你说过的话，我只是暂时替你保守秘密，并不代表我原谅你，从今以後，我与你谷莨，”我顿了一顿，之後狠下心接道，“恩断义决，再无瓜葛！”
　　他身子轻微一震，然後缓缓地道：“既是如此，今日一别，此後可能再无相见之期，你要多保重。”
　　“嗯。”
　　“晚上被子盖严些，你总是喜欢踢被子。”
　　“嗯。”我眼眶一热。
　　“东西不要随便乱放，免得需用时又找不到。”
　　“……”
　　“洗衣时不要太用力，洗坏了你也不会补。”
　　“……”
　　“不要总是吃馒头，对身体不好。”
　　“……”泪水终於蜿蜒著流过我的脸颊。
　　“还有吗？”我强忍住哽咽，冷然地道。
　　“柜子下面的抽屉里有些银票，不多，你拿著上路吧。”
　　我转过身径直走到柜子前面，轻轻打开来，整理了些衣物，拿了银票，用块布包了一包，然後往门口走去。
　　我拉开门，回头最後望一眼他静默的背影，走向门外。
　　院中月光明亮，静谧而安详，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