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乐道》若许白头

10、 往事

　　第十章往事

　　日头还正兴隆，暑气亦正活跃。小木床的旁边一女子神情呆滞地看着手中的弓箭，不断地用手来回抚拭，泪在颊边悄然滑落，似是陷入了曾经的往事，邝希童不曾想到自己午睡渴醒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幕，看着这样的她想到了自己也曾在姐姐和姐夫离去之时的惶恐、无助。其实对于连小云现在的心境她是有几分了解的，她之所以沉浸在哀恸中如此之久且走不出来，不仅因为她的心痛和悲伤，更因为她还不知如何去面对稚儿幼弟和未知的生活，所以她宁愿将自己埋在这份哀痛中承受它的折磨。可是邝希童知道，连小云不能再这样下去：连晋是个好孩子，小邰煯也是十分地听话，她不当如此自暴自弃，更当为她们活得更好才是。于是递过巾帕，“来，擦擦吧，这个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疼的。”
　　“对不起。。。我。。。”
　　“不必道歉，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况又未惹到我。”顿一顿，“我若说你现在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你可信？”
　　“嗯？？？”连小云有些不明白她的话。
　　“六年前，我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很快乐。虽然我与姐姐并非一母同胞，年岁上也有偏差，却也是与别个不同。姐姐的娘亲与我的娘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但她们都在产下自己孩子的时候去了，父亲因为受不了连番打击，在给我和姐姐办下亲事后没多久便也去了。”邝希童没有理会她的疑问和眸中的不可置信与一丝同情便又自顾自地往下说。
　　连小云不知道，邝希童怎么忽然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对她说的亲事也有了些疑问，但看她的样子不准备让自己问的了，便努努嘴又憋回去了。
　　“我知，你定会疑问，我既成了亲为何还未束发？那是因为我与要嫁之人还未成亲。父亲知道母亲和姨母为何会相继嫁他，便也如外公一样安排，让姐夫先娶了姐姐，待姐姐产下一孩儿过后再与我成亲，且再三嘱咐不能再要第二个孩子，我知道她这是心疼我，怕我和我娘一样会在无法、或不忍的情况下被自家相公送上不归路。姐夫当时虽不明白却也答应了，毕竟一夫二妻不是所有平头百姓都能享受得到的。于是我便与姐姐一同来到姐夫家住了下来，姐夫还算守信，大家一起生活时一直都以兄妹之礼相待，久而久之我便也真心地拿他当哥哥一般亲近。原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可是有一天姐姐怀孕了，我开始意识到眼下平静而美好的日子将要结束了，心里总是积攒着害怕，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灵儿出生。七个月后，灵儿提早出生了，可是姐姐终究敌不过家族的厄运，在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产下灵儿后，还没来得及看一下灵儿便走了，而当姐夫听到此消息后却因一时分神而从高处摔下来，死了。短短一天，我便经历了生与死的残酷‘对绝’。”言到此处，邝希童面上虽是平静，但眼中的凄楚哀痛却因着平静而越发刺眼起来。让目睹了这切的连小云为她纠起了心来。也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做些什么来帮助她，忽见小桌边有半杯水，便拿起来递给了眼前的人。
　　没有谢谢，她直接喝了杯中水，又继续道：“那时的我也不过才十五岁，哪里懂得什么？连姐姐姐夫的身后事都是姐夫堂叔夫妇一手操办的，而那之后，她们觉得我不会照顾孩子，便把灵儿抱去代为照顾。而我依旧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自己当做些什么，整日里除了难过还是难过，除了哭泣还是哭泣，谁的劝说也听不进。直到一个多月后，堂婶把灵儿一脸怒气地带了回来，说什么灵儿是个不祥之人不仅克父克母，还克了她们家的小孙子。灵儿过去才一个月多一点点，她家大孙子便三天两地生起病来，前日还严重了，请了大夫都没看出啥来，听说最后请了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长给看了，那道长竟然说是我们家小灵儿是克星，她那孙子就是灵儿给克的。之后越说越过分还把刚过世不久的姐姐姐夫给拿出来诽议，我听不过便和她争吵了起来，她便不再管顾，直接把灵儿用力往我手里一塞鄙弃地离开了。直到灵儿在我怀中哭醒方才真正地醒悟过来——姐姐姐夫没了，可还有灵儿。灵儿是姐姐和姐夫惟一的血脉，我必须将她养大成人。于是我抛下了所有的悲伤，慢慢学会了过日子和照顾灵儿。生活虽过的辛苦却也完好地过了六年，灵儿已经六岁了呢。”
　　“你。。。真不容易。”万般情绪涌现在心头，可终是只吐了几个字。
　　“是不容易，可这些年我们都挺过来了。”她们的确不容易呀，自从灵儿被那人批成“克星”以后，村里原先同情她们或以往交情不错的人都渐渐地疏远起她们来，并把村中一切不吉利的事都算到了她们的头上，迫于无奈她只得带着灵儿离开村子，然终究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不敢往离村太远便寻了一处离村较近又被弃置的旧茅屋安下了身。。。回顾着自己与灵儿的生活，邝希童平静的心终是撕出了一道裂痕，叫人直疼得喘不过气来。深深吸口气，平下往昔道：“小云，你说你的情况是不是比我好多了，至少你的小煯儿已经快一岁多了，而身边还有一个那么知事的弟弟，三个人可以相互扶持地好好过下去。是不是？”她知道，连小云会想明白的，因此并不着急，慢慢让她消化便好。

　　是不是？是呢，连晋一向都是那么地知事，好似出事以来这家都是她一个人扛着，而我做为姐姐不但不能呵护儿子，照顾弟弟，反而让她担心。。。这算的是哪门子姐姐呢？抬眼看看面前的女子，与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却在少不更事的美好年纪独自己一个人带着一个刚满月的小婴孩撑起了一个家，而我为人母，当为主家之际怎能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而置生者于不顾呢？当真是不应该！转眼望向还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儿子，心忽然觉得坚强了许多，目光里也透出了一股子坚毅。只忽地心底掠过一个小念头，这女子该不会是晋儿请来当说客的吧？当然只是一个小闪念，没人抓得住它，包括制造它的人。。。
　　看着此时的连小云，邝希童知道自己的那番话起作用了，也不枉自己重新揭开已然结痂的伤疤了。舒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和连小云的目光一道射向了刚进门来的两个小人儿身上。

作者有话说

　　更正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