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RR]passing traveller（过客，临也BG）》Getsuri月理

3、Chapter.02 高楼

　　Sunshine 60的顶楼，200米左右的高空，无数星光辰芒汇聚于头顶，环绕着缺了半边的下弦月，风拂过脸颊，带着薄凉的微冷气息。酒井约坐在天台边缘，望着以下的数万明灯。
　　——天幕是黑的，地下却是亮的，灯红酒绿，人来人往，透着一股不知名的讽刺意味。

　　这名为池袋的城市，有多少人相遇分离，又有多少人相知相爱，多少人彼此怨恨。
　　正所谓人生如戏，上演的一幕幕悲欢离合。酒井约不喜欢人生，太多的“巧合”，太多的“偶然”，造就了各种各样或悲或喜的结局。

　　偶然是什么？巧合又是什么？酒井约想。
　　这世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偶然，只不过是不同的人作出了不同的选择，造成了必定的结局。就像是背靠背的人，各自前行而舍弃回头的机会，便注定是不会相遇的人生。

　　人生只有短短百年，或许百年还不到。时间过于短暂，而人类又太过于弱小——伤病、绝望、事故，各种各样的事件夺去了各种各样的人的生命；这时间也过于漫长，人类又过于强大——亲情、友情、爱情，各种各样的感情救下了各种各样的人的生命。

　　人类这物种本身就是矛盾的，这种矛盾如荆棘般捆绑缠绕，成了人类的根性，也是本质。

　　人生只有一次，酒井约不信轮回，也不相信神明的存在，她是个彻彻底底的惟物主义者。死了的话就是一片虚无，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感受不到，连存在本身都不复存在。

　　那么所谓的存在，所谓的“活”，到底是为了什么，所谓存在，所谓“活”，又到底是什么？
　　——或许，这便能够称为困扰一生的问题。
　　一直以来，酒井约都觉得生或死都大抵是无可厚非。生也好死也罢，人类终归是种独特的生物，矛盾而不可理喻——却又茕茕孑立，傲然出挑，凭借着名为“知性”“智慧”之物。

　　风吹乱了头发，酒井约将双手置于身体两侧，然后微微用力将身子撑起，收拢小腿并站了起来。立于高处却无一丝恐惧，夜色下的池袋如不夜城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叹了口气，酒井约正打算回去那个所谓的自己的“家”。

　　然而……

　　腰间突兀的束缚感和背部传来的浅浅温热阻断了起身却尚还活跃的思绪，脑细胞的高速演算活动曳然而止。酒井约怔了怔，而似乎是知晓了来人的身份，在多次抬手又放下后，酒井約最终还是决定站定在原处，任由身后的人双手越环越紧，施力将自己从天台边缘往后拉着，而酒井约也就将就着退后了约莫十步。

　　“可以了吗，杏子？”
　　少女的声音清澈，语句却停止的干脆利落，不带一丝延音。

　　“不会放开的……约你一直一直，都在做这么危险的事。”身后的女生高出了酒井约大概半个头，却将整张脸埋在酒井约的发间，远看去就像一个栗色的毛球，被称为杏子的褐发女生开口，声音中带着哭腔，字句颤抖。

　　“我……”斟酌了许久，无数复杂的情绪一个接一个闪过心头。酒井约正欲开口，却被再次打断。

　　“闭嘴！什么都不要说！反正你也只会说些存在的意义、人类啊人生啊之类的话！那种东西其实根本就无所谓！”

　　“——呐，听我说，人类的存在这件事啊，其本身，就具有不可估量的意义。”
　　“所以啊，酒井约——”

　　思绪有些涣散，记忆中这个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自来熟的不行的女孩，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叫她的全名。

　　披在肩上的头发被被泪水浸湿，余温滴落，渗进皮肤深入到了心中——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哭了出来。

　　“答应我，活下去。只要你答应，我就再也不会干涉你的行为。”
　　如果此刻酒井约回头，一定会发现，风间杏子抬起头，双瞳如光炬明亮，却是病态的鲜红色，那是连眼白也一并湮灭的苍白的红。

　　——这是一场诅咒。
　　——这本就是一场诅咒。

　　——相遇也好，哭泣也好，所谓的幸福的时光也好。
　　——都只是诅咒的组成部分，而未来或许某天，被诅咒的一切迎来结局。

　　——然后，以罪歌之名，将那病态的鲜艳色泽浸染整个世界。

　　——是的。
　　——这是……被诅咒的因果。

　　“……”
　　其实本就没有想要寻死的念头，只是觉得死了也无所谓，但这个女孩却……无论如何……她没有权利破坏她的日常。

　　所以……

　　——“我答应你。”

　　其实酒井约很清楚，一旦答应就是场万劫不复的人生，“活下去”这件事本身，如果强制要求，那其对酒井约来说就是一副枷锁，将她永远地锢在深渊的尽头。
　　又或许，没有尽头，没有光和影，光投射不到，而影也重叠不出深色纹路，那将是个一片黑暗的世界，不，或许比黑暗更加纯粹，那将是一片虚无，连存在本身都突兀而抱有疑问。

　　腰间的束缚感消失，身后的脚步声也愈来愈小然后消失不见。

　　带着咸味的液体猛地从泪腺涌出，模糊了视线，不受控制，肩膀开始小幅度的抖动，然后幅度加大，声音渐渐从嘴角溢出，双手捂脸，泪水却从指缝溢出，愈演愈烈，仿佛是无法停止，酒井约哭的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哟~真是哭的好动听呢~绝望了吗，对人生？”身后突兀地传来温润而柔和的男音，话语内容的恶劣却和声音的纯良产生了极大的反差。

　　没有脚步声，没有铁门被推开的声音，甚至没有听到其步上楼梯的声音，到处都没有一点男人前来的痕迹，而他却出现了，这么突兀的，仿佛注定了一般，同命运一般地降临了。

　　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酒井约转过身去，眼眶微红，声音还带着些许微不可闻的哭腔，眼神却是那样通透明澈，“人类这物种可怜而可悲，生来，就已经是绝望的了不是么？”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男人愣了一下，而反应过来后就没有形象地弯着腰大笑，姿态诡异而放肆，说着没有逻辑的话语，神经质般地诉说着心中饱胀的几乎要溢出的爱，“哇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有趣，真的是太有趣了！这种回答可真是难得一见啊，真不愧是我最爱的人类~☆”

　　“啊~不过没想到逃开小静追杀后却要因为笑断腹肌这种事而面临生命危险呢~噗……哈哈哈哈哈……啊~真高兴呐，真的是很高兴呢~☆”眯了眯眼，男人向酒井约走去，直到面对面了方才停下脚步，仅仅四五厘米的距离，嘴角的弧度带着不可言明的意味，猩红色的瞳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将一切收入眼底，酒井约静默。

　　——异样的瞳芒。

　　——就像是深渊下的火光。
　　即便身处冰冷的深渊，见到火光的那一瞬，却仍旧温暖无比。

　　“果然你很有趣呢~是啊，人类生来就是绝望的。一开始就知道会有死的那天，尽管如此，还是拼尽全力地挣扎，用尽全力地活着，用尽全力地欢笑或哭泣。这样的身姿，很漂亮啊，让人移不开视线。我深爱着这样的人类啊，这样奇异美妙而又十分有趣的物种，”

　　“我——最——喜欢——了~☆”

　　“不管如何肮脏污秽都依旧不放弃，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而坚持。”

　　男人双手张开，衣摆后扬，红色的里衬勾勒出纤细的线条，猩红色的瞳孔倒映着阴沉的天空，暗色的基调，男人嘴角微扬，不可一世。

　　“所以——”

　　“我才深爱着人类啊，深爱到无可自拔！”

　　忘记说了。
　　——男人的名字，是折原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