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冶》狸猫蛋塔

10、妖冶 第九章

　　豸恶爪一挥将护卫扫开，院内假山石上瞬间热血四溅，肢体也被撕得支离破碎。沈缳畏畏缩缩藏在逸澈身后，雷殛未归，似乎这已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各类佛经被沈缳撺掇在一起轻念出来，但豸也并无退缩或痛苦之意。逸澈一咬牙，紧握匕首飞身而出，刺向豸的瞳仁。豸并不闪躲，径直从眼中射出一段绿芒将飞来的逸澈笼在其中。
　　红发男子微笑：“沈大人，这种三流杀手您也有脸花大把金子养起来，啧啧啧……”
　　逸澈听到讥刺，苦于无力挣扎反驳。绿芒逐渐淡化在黑夜里，逸澈也随之消散无影。一时默然寂静，焕鸾从房顶飘落下地站在豸的身旁，眼睛下睨着地上的沈缳，脸上是再也掩不住的狂喜：“该结束了，沈大人！”
　　“是呀，该结束了……”沈缳颤颤巍巍扶着墙角站起身来，臃肿的身子显得格外疲惫累赘。
　　“豸，杀了他！”两个声音同时喊出……
　　“什么！”看着豸怒目而视对自己举起了爪子，焕鸾脸上的笑意立时被恐惧疑惑取代。红发男子急退，召出雷花绽在自己身前形成屏障，同时念动鬼王咒，可豸却无应回召。焕鸾更急，唤出两只夜叉径直杀向沈缳，却中途被豸一口一个吞入肚中。
　　冷汗从焕鸾掌心里浸出，豸的叛变让他大为惊恐。召鬼之术虽会减少阳寿，但从未听说其会反噬主人。焕鸾默默的静待时机出现，豸也凝在原地未曾突破雷网。

　　冰蓝发色的男子失魂落魄的归来，却在踏入府邸的第一步看见天雷炸落，原本失神的双眼立刻变得锐利桀骜。
　　闪身没入府内，男子第二次瞅见了那轮大若日月的瞳仁，身上不禁感到丝丝瑟瑟寒意。雷电纠错，幽风习习，忽黯忽明的光芒映照在那如浮幻梦魇般的容颜上。
　　是那个孩子，扑在父母身上痛哭至失声，召出幻象涟在他梦里冷冷言语终将报仇，面目眼神朦胧却依然衍出浓浓恨意的孩子。但究竟是双胞胎中的哪一个？
　　雷殛本在自己的思绪中徘徊，无意中惊异瞥见那个庸碌不堪的邋遢汉子控制着鬼王豸，眼神决绝，灵活挪腾，几百斤的脂油仿似存在于另一身上。这，居然是那个男人！蛰伏隐忍了十多年的魂魄，苏醒破爆在哑然的时刻。
　　焕鸾敛起方才的高傲，眼角泛起魅艳恣肆的血红直入鬓角，整个人立刻氤出妖异鬼惑的气质，面色愈发白皙如凝脂，头发、眼角眉梢、双唇更是红欲滴血，夜的墨与焕鸾的红混搭在豸昏晕的瞳中，色泽弥散，即使是最好的画师穷其一生，也无法调和这样妖郁的颜色。
　　沈缳嘴唇喃喃开阖，豸开始傀儡般踩着奇怪的脚步若醉若舞，地晃屋摇，乌云散幕，刚才还黑暗如墨的地上霎时被姽婳恬静的月光铺满，焕鸾与雷殛眼前渐明，却发现所有的物景都像被赋予了灵魂一般扭动起来。只不多时，焕鸾脸上开始漾出异样的笑意，手脚僵直几欲随着豸一起蹦跶，沈缳依旧一副漠然冰冷的脸庞：“桫椤焕家的孽种，大爷今天慈悲心大发，送你去见见你的父母，普天之下，桫椤郡的秘密只能有一个人知道！”

　　梼杌散出一阵异光从姒夜怀里浮起，像是在指引什么似的朝屋外飘去。姒夜看看焕鸢，可男子耸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屋外漆黑喑暗，两人循着梼杌的幽光追了过去。
　　停下脚步，梼杌悬在桫椤鬼王井的上方，淡淡的幽光荡起一阵阵波涛潋滟着。
　　传说中的鬼王潜伏栖息的石井，等待主人的唤召或昼伏夜出蚕食路人，所以此处鲜有生人靠近。连早年桫椤郡人在此立下的神龛也残破不堪，四周长满了血艳的曼珠沙华，蕊丝绦绦，娇艳欲滴，炼铜夔纹香炉也翻倒在花丛之中，四处一片萧条荒凉的景象。梼杌散出的光芒照在厚重的井盖上，密密麻麻的古老凸纹封住了井盖与井口的接合处。
　　两人都明白这些所谓密咒一旦使用了错误的解咒术，不仅仅是封存的物品，连术士本体也会随之一起被噬掉。正自苦恼，井内绿芒大盛，同时传来沉闷的咯哧撞响。干涸的，并没重物落入水中激起的水花音。
　　仅停顿弹指之时，金石相触，噪音大鸣。井内生出未知的悍力划割着盖壁，撕帛碎霞，穿云裂石。焕鸢紧紧携住姒夜的手，将人儿拉往自己的身后，生恐他受到闪失。不明悍力一下一顿割划出的鸣音刺激着两人的耳膜，焕鸢正想结咒屏障住两人，梼杌不弹自鸣。弦弦相合，曲调既似苍木逢春，古意绵延，又在深处透露出层层杀机。
　　井里的动静几乎是和着拍子撞击着井盖，黑暗中的恐惧蔓延在未知的等待中。焕鸢紧紧拽住姒夜冰凉的手，另一只手早早结好印枷，无论将出现什么，也不能让身后的姒夜受到一点伤害。
　　宫商角徵羽五弦铮铮齐响，井盖也在同时轰然碎裂，一道黑影随着飞溅的碎石，掠进曼珠沙华从中，将其砸得酱汁四溢，冥界之花特有的淡淡气息在此时显得格外突兀。

　　正在此时，身在沈府的鬼王豸仿佛为了响应井石的碎裂，庞大的身体急速膨胀，直至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炸开。豸的突然消亡让在场的三人大为惊异，沈缳受到灵力反噬，全身如车裂般破开一道道血纹，雷殛护主心切，生怕才脱离豸鬼王之舞控制的焕鸾对自己的主人不利，立即护在沈缳身前。
　　焕鸾却结印盘坐在地上，心中默默念着咒语，将体内散乱的魂魄重新归位。雷殛自然不知焕鸾方才被豸的鬼力夺去魂魄，现下连说话的能力都丧失掉。眼见焕鸾无心加害沈缳，雷殛全心凝神聚力为沈缳疗伤。
　　手掌触及沈缳背部穴位，雷殛立时察觉到沈缳体内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将自己体内的精血尽数纳入他的体内，冰蓝发色男子不禁从面部泄漏出鲜有的惶恐神情，欲撤掌，沈缳又岂能放开这样便宜的“药引”呢？
　　雷殛当机立断用脚一蹬落在地上的长剑，沈缳苦于不能动弹，耳闻剑芒的风声向背后男子的手腕落去。
　　脆响，雷殛脱离了沈缳的控制，脸色苍白倒在一旁呼呼喘气，长剑轻微从腕旁划过，只拉出一条血痕。一条细细长长的身影出现在暗处，繁复而迷茫的眼神凝视着这方。
　　三人一时僵住，心中无不开始衡量来者是敌是友。

　　宁静片刻，花丛中突然散出沉闷而紊乱的喘息声，焕鸢急忙把姒夜带入怀里浮向空中。暗夜中被搅得浑浊不堪的空气随着一柄利刃朝着两人掷来，姒夜抄住梼杌，银发舒展，藏在缕丝袍下的素手随性一拨，淡谧的妖月芒华暴涨，明耀锐利的刀刃瞬时被折为两段。焕鸢瞅准冥花丛中影子露出的破绽，唇齿轻启，黑影被一团斑彩光溢的球包围着缓缓浮向空中。
　　姒夜识得渐曝于月光下的眉眼，身体有些微颤，随之惊呼：“逸澈！”
　　逸澈早就看清抱住姒夜的红发男子，拍打着球壁怒吼道：“红头发的臭小子，三番两次用妖法暗算你大爷算什么本事？”
　　焕鸢皱皱眉头：“我想，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话未说完，目光突然落在地上断为两截的匕首，忽然脑海中想起一事，“……你，是不是曾在暗不见五指的大水潭中被一道光打碎过一把匕首？”
　　“小子，原来那时就是你！臭小子，老子只恨当时听从雷殛的话，没杀了你，现在又逆天招鬼来为难主人……”
　　“招鬼？”焕鸢和姒夜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惊叹出禁忌的二字，然而焕鸢惊异的是又听到那个与自己相貌相同男子的消息，姒夜则突然明白，当初在船上招出鬼王带走两人的，恐怕不是身旁的焕鸢。
　　“你是从沈缳身旁过来的？”姒夜半眯双眼，露出狡黠的微笑看着逸澈，心中已有盘算。焕鸢听得沈缳的名字，看看残破的鬼王神龛，又看看幻彩球中的逸澈，和怀中的人儿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