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碧树》海棠碧树

2、2

　　相国府在富贵街北头。
　　这座宅子很久很久之前就在富贵街的北头了，住在里面的人换过，死过；到了这朝，宅子一次一次的修葺扩建，住在里面的人一次一次的升官，宅子成了名符其实的富贵宅，宅子的主人也已经危及位极人臣，一国之相。
　　桓相国已过而立，未到不惑；家里是读书世家，仕途却一直不顺，在富贵街上是小门小户，到了这位桓相国十几年前中了状元，娶了朝中武将的女儿，一路平步青云这才做了富贵街上的富贵人。
　　当年桓相国还没有做相国，还是吏部的尚书郎，尚书郎夫人就去了。留下了一个未满一月的婴孩。
　　稚子年幼，尚书郎把平妻扶了正，照顾孩子。十几年照顾下来，尚书郎成了相国，又添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桓相国的长子，单名一个祯字，今年十三了。长得极其的漂亮，因为年幼丧母，长辈亲眷对他溺爱非常，继母更是宠爱，有求必应。当时桓大人一心扑在公务上，甚少管教。桓祯也就在这样长大了。
　　小时候不爱说话，众人可怜他没有亲母，便常陪着说话，他却不理会，自顾自的玩也不赶他们走。几个常和他说话的仆妇自以为和这小少爷亲近，私下里就生出了歪脑筋。打量着桓祯年纪小不知事，成日里赏他的东西他自个儿心里没个计算，便扯着陪少爷说话的名头，偷偷摸出来，小金元宝连着几件不常穿的衣裤。哪晓得一转身，桓祯就站在那里，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她们。明明只是七八岁的孩子，却镇的几个仆妇吓的倒在地上。后来说是吧偷窃的几个人赶出园子。
　　不过谣传着一个说法，小少爷命人把元宝敲开就这热开水，生生的灌到那几人嘴里。将人关在一间黑屋里，第二天尸体运了出去。听说还有人还有那贪心人，跟了出去，剖尸取金。

　　这个谣传没凭没据，可这十年谣传没有沉下去，反倒是府里的人口口相传；有信的有不信的，只是没有一人敢犯在西苑人手里。如非必要，西苑能不去就不去。

　　西苑是个大院子，错落着几个院子，最大的是海棠阁，正是桓祯的住处，园中遍地种花，最多的是海棠树。等到了春日里，海棠花开了，粉粉白白，红红艳艳热闹十分，风一吹，满地的花瓣，仙境一般。
　　桓祯年纪还小，自小是七八个丫头妈妈伺候的，也不忌讳什么男女大防。到了夜里吧园们一管，就成了一个独立的园子，外人也进不来。

　　继续说那一日，桓祯烧了引枕，众人也没有上前说一句，到了连翘进屋气氛才活了。丫头们吧炭火盆移出屋子，只剩了玉兰，连翘和两个服侍的红棉和红药在跟前伺候。

　　桓祯有拉了连翘坐在炕上，给她说到今天进宫贵妃娘娘赐饭，有一道什锦丸子滋味别有不同。连翘年纪小，听了嘴馋，就问桓祯讨来吃。
　　“你呀，一把生米就够了，那里要什么丸子。”又拿刚才她训婆子的事来打趣，惹得玉兰一笑。
　　三人说说笑笑，脸上一点不见刚才的冷意。玉兰在旁边陪着，有时附和着说两句，更多时候只是笑着听桓祯和连翘说。

　　“今天你们是不放我过门了，”连翘嘴一撅“也不想我是为了谁？夫人生了四爷，一干子人对我们愈发轻待了。我不去吵谁去？我就是这性子，不闹不痛快。”
　　“有满嘴胡说，”玉兰“夫人的事情哪是你能说的？”
　　连翘还想辩驳几句，桓祯拦了下来，对玉兰道“我就是喜欢看她吵架训人，你少管她。你做你的菩萨，还不许她做阎王啦？”
　　玉兰别了脸不说什么；连翘气他说自己“阎王”，下了炕，跺跺脚，出屋去瞧晚饭做的怎么样了。

　　到了第二日，早上玉兰去叫桓祯起床，年三十是要合家祭拜先祖的。走到床榻前面，勾好床幔，看到床上的桓祯就是一惊：脸已经烧得通红通红，整个人裹着被子，嘴里还喃喃说着胡话。
　　玉兰马上派人禀了夫人去请太医，一边嘱咐去煮热水，一边拿来干净里衣要给桓祯换。
　　走进瞧见塌下的鞋有些不对，拿起来发现鞋子是湿的，咬了咬唇，心下难受的很。

　　给桓祯换了衣服，搬了小杌子坐在床边，给桓祯擦汗掩被子，无不细心。
　　太医来了，诊治过，说是受凉受风，又说了些体弱气虚，平常要多加调养的话。写了方子边告退了。
　　直到傍晚间，桓祯用了药烧退了些，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要喝水。玉兰连忙奉上，就着玉兰的手喝了一口 ，有囫囵睡了过去。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连翘拿来小几放在床上，两人服侍着喝了些粥。

　　这一来，园子里被主子爷突然的一病弄来个手忙脚乱。婆子小厮等着过年讨吉利拿红包的也不好提出来，也不好到别的园子去心里抱怨，面上不敢有什么，委屈的样子。玉兰见了，传了话，给小厮和婆子放假，将原来准备的赏钱分了，各自回屋，园子里也清净。

　　到了晚上，桓祯幽幽醒来。
　　屋里点了两盏小灯，远远的听着正屋那里似乎有放烟火鞭炮的声响，显得自己园子分外的寂寥。
　　玉兰斜斜的倚在床边，推了推她，张口道：“上来吧。”
　　玉兰想了一下，拿了铁丝架子小心的支在床边炭盆上，放上水壶，有准备了杯子。都是方便拿的地方。做完这些才脱了外衣鞋子上了床。
　　桓祯掀开被子，仔细的吧自己和玉兰裹好，抱着玉兰的腰，头靠在玉兰胸口，闻着衣服上兰花的香味。
　　“晚饭后，夫人身边的琳琅姐姐来过，问了怎么样。又带了好些东西，有块开过光的护心玉，几双夫人亲自做的袜子扇套和一双鞋和其他别的东西。”玉兰抚着他的头发，声音轻柔“我都收好了，明天拿给你看可好？”
　　“恩。”
　　“二爷也来过了，说明天再来看你。”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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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听着烟火声好一会儿，到外头的声音停了才缓缓闭眼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