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婚前5（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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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残阳夕照，寒鸦声晚。
越往西北，所见秋景越凄凉，天气愈加冷了，往年此时都是突厥入关的好时机，天时秋寒，人皆思乡。铃安公主坐在宽敞的马车内，听着辘辘车轮声，随手翻到的是诗经里那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苍茫的蒹葭丛上，秋日里的白露凝成了霜。那个我心目中的人，正在水的另一方。
我逆流而上去寻找他，路是如此艰辛；我顺流而下再去寻找他，他宛然在那水中央。
手指一顿，她凝视着那泛着墨香的字迹，忽然想到小时候问五哥学诗，问的正是这一首。那时候她问五哥，伊人指的是什么？五哥淡然一笑，说那是指心中不可得之人。他说：阿黛，玄奘大师曾说，人有时候越执念于一件东西，就越难得到它，就如指间沙，越辛苦将它握住，能收在掌心的却越少，所以，人生有八大疾苦，求不得为甚。
有的人生而为天子骄子，有的人生而为路边乞人。然无论是谁，心中总有自己的野心与夙愿。
“阿黛的夙愿是什么呢？”五哥的眼瞳幽深望着她，浅褐色的眸子如秋日里的水潋滟泛着波光。
她的夙愿到底是什么呢？铃安的视线透过那张薄薄的纸，恍然看到有人在苍茫的蒹葭丛中追寻着什么。她贵为天之骄女，有世上最尊贵的阿耶和阿家，所有人想起她都会露出羡慕的表情，她想要什么，基本上都可以得到。
或许她只是不满于这个世间的种种不平等，小时候她就不明白，二叔能力不逊于四叔，父皇为何就是对他心存间隙；不明白父皇明明与母后情深意重，为何后宫还有女子三千；不明白论聪慧论能力明明五哥最有资格夺东宫之筹，父皇却因其不齿的身世每每打压他，常常因忌惮他派与他各种难度大的任务，还默许老三老四对其暗中使绊；她最不明白的是自己，纵使父皇再欣赏她的聪慧她的识帝王之道，只因为她生而为女子，便不可能许她同男儿一般为自己谋划未来……
或许就是这些不满，让她辅佐五哥登基之愿更加热切，如熊熊烈火几乎要烧灼掉她所有的理智。然而这件事情她只能深深藏在心底，不可说，说不得。
慢慢来，她这样对自己说。她知道，自己将要做的事会有多艰难，会有多不为人理解。
马车渐渐地停了下来。
“铃安公主，天色已晚，前面有个客栈，我们在此处歇息一宿吧！”渔阳侯李承鸾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铃安公主合上诗经，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闭目假寐的杨梨儿，低应了一声，随即有普通丫鬟打扮的宫女掀开竹帘，她无视杨梨儿径自下了车，立刻有宫女给她围上毛茸茸的斗篷。
因为如今在外，铃安公主只穿了一件略显朴素的浅紫色对襟襦，头上松松挽了个随云髻，一支粉色玛瑙珠花，乍一见如谁家千金出游。
李承鸾也下了马，与客栈老板说了几句话后转身看见铃安正伫立在马车边看着夕阳发怔，不由上前几步到她身边。
“外面的住所不及宫里，金枝玉叶可别嫌弃哭鼻子哦~”
铃安公主已回过头来看他，不紧不慢地道：“马车太拖延时间，启程两日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路程，阿黛知堂兄担心四叔安危，不如纵马先行，阿黛随后赶来如何？”
李承鸾无奈，手扶着旁边一棵光秃秃的歪脖子柳树，“阿黛，说罢，你跟来西北到底想折腾什么？”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堂兄。”铃安公主浅浅一笑，长长低垂着的睫毛在夕阳下染上了金色的光晕，“堂兄可以猜猜圣人拟诏写的是什么？”
“我大唐在祖父手时，突厥兵势强盛，独霸西域，当初虽圣人与昌平王、乐广王等齐手对抗，然未能赶尽杀绝，如今欲谷设（即乙毗咄陆可汗）卷土重来，父亲自是想在其未形成狂澜之势前一网打尽，如今时机差不多来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西突厥可汗阿史那·欲谷设太抢眼了，堂兄再猜猜，若此时西突厥若兵败，又会如何？”
“待西突厥四分五裂之时，父皇就要选一个突厥人来管辖他们了。”
“而阿黛此行想做的事，便是……给父皇选一个合适的继承者，并顺便见识一下，凉州那个颇有政绩、深得民心的郭孝恪郭都督。”
若是能得其好感，将其拉拢到五哥这边，绝对是一个强有力的助力。
“说来，这位都督的名字与阿黛一样，都有一个孝字呢！”
“阿黛，你想做什么事，必然是有你的理由。”李承鸾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来那年我在大明宫看见你时你才丁点大，怎么如今的心思比我这渔阳侯还多了呢？”
“阿黛还在奇怪，五大三粗的四叔怎么会生出这般女相的堂兄呢！听圣人言，当年四叔长得与野彘不遑多让，圣人不愿与其同桌而食，偏四叔认准圣人，终日随其身后，以至圣人见我母后，相与之下，惊为天人。”
“咦？你连我阿耶都敢调侃，信不信我与他说说。”李承鸾做出一副惊讶状。
“你说便是，四叔定舍不得与阿黛生气。”铃安公主双眼弯成两枚新月，两人一路调侃慢慢走回客栈。
刚跨进客栈门口，便见杨梨儿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齐胸襦裙正立在檐下看着他俩，宛若一朵风中静莲，双目垂泪。
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无痕，铃安公主微微蹙眉，问道：“梨儿妹妹可是有人欺负你？”
“没……没有。”杨梨儿边拿帕子抹眼珠儿边抽噎地道，“只是见公主与渔阳侯手足情深，不由想念卿哥哥……”
“……”李承鸾无语地看了一眼铃安公主，似在问：你没事找事把这姑娘也带来西北作甚？
铃安挑眉，回看他，眼中微有戏谑之色：你不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么？她长得也不错，堂兄若中意不妨去萧家问问？
李承鸾狭长的桃花运不禁翻了个白眼：别别，我可消受不起。
两人眉目传情得嗨皮，没注意人家杨梨儿微微抬头怨恨地看了铃安公主一眼，手上暗暗使劲，差点将绢丝帕子绞碎。
若不是……若不是这个女人，卿哥哥何必跑到西北，生死不知。若是……若是卿哥哥死了，我杨梨儿，定要让你们唐李氏血债血还！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婚前5（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