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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情丝如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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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渐渐笼罩了凡城,不久就泛起了点点细密的雨丝。
一个男子缓缓从雨幕中走出,举手投足说不出的优雅,幕幕如画。
雨水自男子束起的乌发滑落,勾勒出那清秀完美的脸庞,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身形。
兰槿走近男子,递过手中的帕子,男子似是一怔,随即一丝笑意从眼底晕开,清冷的面容化开,连那眉梢都染上了妖冶。
听着男子清润的道谢,兰槿淡淡一笑。
雨势稍减,但仍有剪不断的缠绵,细细勾勒着凡城的轮廓。
男子沿着铺着青石板的路越走越远。细雨绵绵,将那男子修长的身影一遍遍清晰,却又在雨幕中朦胧,最终消失在路的尽头。
这一切恍如梦境一般。捏着手中仍有余温的帕子,兰槿心里说不上失落,却陇上了一股美景不在的沉郁。
兰槿收回视线,也走进了雨幕中。
祁府,两尊气派的石狮坐落于漆红的大门两旁,檐角翘起,金虎嵌门,无一不彰显了世家大族的威严大气。
兰槿淡淡瞥了一眼,便绕过去,走进偏门。
僻静的院子中,兰槿斜靠在椅上翻看破旧的古籍。一身墨绿素服,衬着乌发、墨瞳,白皙的肌肤,清秀的眉眼,把本是平凡的样貌衬得十分惹眼。
在这破落的院子,竟也能有仿佛身处高雅书房中的韵味。
琉思忍下心中异样,苍白的面上缓缓浮上端庄的笑,走到了兰槿面前。轻声道:“兰槿,这里比起你之前住的院子,太破旧了而且没个人照看,怎么说你也是祁府的小姐,我向父亲说说让给你换个院子。”
兰槿没有理会琉思,仍沉静着眉眼。
一会儿过去了,在琉思的杏眸里氤氲了雾气,却依旧端庄着仪态时,只听兰槿淡漠的声音传来:“不必了,父亲既不可能答应,又何必多此一事。”
琉思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兰槿显然对自己的不耐烦,刚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精致的眉眼有一瞬的破碎,又重新恢复惯常的端庄。
最后依然温婉说道:“兰槿,宣瑜从洛阳回来了,说是要履行婚约,再过两天便要完婚。虽然他曾是你的未婚夫君,但父亲还是让我去完婚。不管怎样,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你若想来,成婚当日我会求父亲不让人拦着你。”
琉思俯着头等着兰槿的答复,见兰槿依旧专注眼前的古籍,似是不曾听到自己的话,琉思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不管多么婉言,兰槿就是这样的漠视自己,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高贵,高贵得让人在她面前自惭形秽,高贵得让人想撕碎那张淡然如一的面容。
前一刻琉思说出这些话还想从兰槿身上得到报复的快感,可这一刻她只感到一阵无穷无境的自卑感袭来。
明明自己才是祁府的嫡长女,拥有令人艳羡的容貌、家世。
本就是属于自己的一切,自己只是从她那里拿回来而已。
琉思定了定心神,又恢复了笑容,嗓音温婉却也带了一丝淡漠:“兰槿,你想想吧,我走了。”
待琉思走后,兰槿放下古籍,静静凝思。
说实话,她对琉思谈不上讨厌,只是琉思那样别扭的心理着实让她喜欢不起来。
她知道她心里实际是恨自己的,恨她们十二岁之前调换的人生,表面上端庄高贵,心里却是自卑的。
十二岁以前,她有疼爱她的父亲、容夫人,转眼慈爱的脸都变成了厌恶,仿佛她是最不堪的存在,甚至下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只因为她是父亲醉酒后宠幸丫鬟的产物,是他与琉思母亲完美爱情的瑕疵,是他名誉上的污点。
还有,她那从未出现过的——可悲的母亲,一力促成这件偷龙转凤的事的人。
宣瑜,她的未婚夫君,几乎是她十六年岁月中唯一的光彩,也是唯一的惦念。
她从不在意琉思拿走的一切,因为那本就不是她的。
可宣瑜不一样,那个记忆中美好的少年。
脑海又晃起了那个如仙般的男子,和记忆中的少年似是重叠在了一起。
他是宣瑜吗?
似是想到了什么,兰槿沉静的脸上掠过一丝晦暗。
要成婚了么?
转眼几天过去,琉思的婚礼浩浩荡荡的举办了起来,十里红妆铺满了街道,行人看到了都不由驻足,暗自艳羡。
喜堂上,祁老爷携着容夫人,笑容满面,热情的招待宾客。
唯独让祁老爷不满的是,宣家老爷夫人竟临时起了变故,不能出席二人的婚礼。虽然这有些不合体统,但看着女儿早日得到幸福,这一丝阴霾也不复存在。
毕竟眼前那个一表人才的女婿,是他一直中意的。
喜堂上其乐隆隆,唯一有些阴郁的便是琉思了。
她一直爱慕着的宣瑜终将是她的夫君了。
可一想到兰槿,她所骄傲的,端庄高雅的仪态,顿时都变得那么可笑了。
因此,这时她在高兴之余,却也希望兰槿出现。
让兰槿看到她的幸福,让她在兰槿面前真真正正赢一回。
唯有这样,她才能抛开兰槿对她的阴影。
就要开始拜堂了,没有人注意到刚才还是笑着的宣瑜,此刻却凝起了眉。
主持婚事的先生高喊道:“一拜天地。”
方才还闹哄哄的喜堂顿时安静下来。
琉思和宣瑜转过身,他们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到了逆着光走来的兰槿。
竟是同样一身大红的新娘装。
隔着喜帕,琉思殷红的唇角弯起。
宣瑜的眉梢染上笑意,芳华尽显。
众人不由惊叹,这位小姐是谁?
拿容貌来比,跟喜堂上的祁小姐完全是天上地下;拿举止气度来比,眼前这位小姐胜祁小姐远矣。那一身的从内里散发出的优雅贵气,绝不可能是寻常人家培养得出来的。
坐在主位上的祁老爷和容夫人一脸铁青。
兰槿一眼便看到身着一身大红喜袍的宣瑜,敛了敛眸,勾起一抹笑,道:“怎么?父亲不欢迎我吗?”
一语落罢,众人哗然。
倏地,容夫人面色惨白,祁老爷看见了,一脸的心疼。旋即虎起了脸,怒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兰槿一派悠然,笑得温和,道:“父亲,我的未婚夫君在这,您似乎搞错了定亲对象。”
看着眼前失控的景象,琉思不禁握紧手,指节泛白。
兰槿不是什么都不在意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祁老爷布满阴霾的双眼,紧紧盯着兰槿。
随后又划过一丝恼意,自己怎么就这么大意,之前思儿提起就早该防备的,没想到思儿竟私自调开了自己监视兰槿的人。
祁老爷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宣瑜清润的嗓音响起:“祁世伯,看来我的未婚妻弄错了。”
众人又开始喧闹起来,谈论起了这一桩婚事。
宣家也是与祁家齐名的高门大户,曾经把祁家的小姐,也就是现在的兰槿定为了准儿媳。六年前,举家迁居洛阳,现在声名已远超祁家。
宣家不忘旧约,也算是个节义之家。
不由又想起祁府四年前发生的变故。原是丫鬟的琉思才是正牌小姐,而集荣宠于一身的槿小姐竟是个这么尴尬的身份。
众人纷纷叹息,却也有人起哄:“祁老爷,槿小姐虽是庶出,却实是与宣少爷定亲的人啊!”
一人出声,众人也跟着纷纷应和。
兰槿的视线落在了琉思身上,喜帕下可以看到她微微颤抖的手。
即使这样了,还依旧维持着那可笑的仪容?刻意的隐忍只会失去自我,变成端庄面具下的傀儡,又能有什么幸福可言?
兰槿嘲讽的笑了笑。
宣瑜乘势,朗声道:“世伯,既然如此,请容许晚辈带着槿儿到洛阳成婚,到时望世伯来喝我二人的喜酒。”
宣瑜走到琉思身边,歉疚道:“没想到这场婚事是个误会。对不起,我定不会让你声誉受损。”
随后,宣瑜执起兰槿的手离开了喜堂,清秀完美的脸上是遮不住的喜悦。宣瑜本就不屑掩饰,此刻更是显得与这气氛沉闷的喜堂格格不入。
祁老爷的脸色一寸寸的灰败,看着眼前哭泣的妻子,身着华丽喜服的女儿,渐渐散去的宾客,还有那携手离开的宣瑜与兰槿。
联想到未露面的宣家老爷和夫人,突然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个局。宣瑜那小子设的该死的局。
城郊,马车上。
兰槿深深的看着眼前满脸笑意的宣瑜。
在兰槿的凝视下,宣瑜终是败下阵来,老实交代道:“槿儿,我一开始接近你确实有目的,正是放长线钓大鱼。”
兰槿皱眉,显然是不满意将她比作大鱼。
宣瑜腼腆一笑:“实是美男计。”
兰槿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宣瑜,通身无一处不入画。
只是这近乎谄媚的脸,隐隐还透出些许得意和狡黠,破坏了这画的品味,倒也可爱。
兰槿不由愉悦的弯了眼眸。
马车渐行渐远。
天边又下起了细密的雨丝,有别于上次细碎的离别愁绪。
而是用情丝,为二人编织一个甜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