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 ‘ΑΝΑΓΚ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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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夜空中的孤星呵，
你在西天发出美丽的闪光，
从云朵深处昂起你明亮的头，
庄严的步向你的丘岗。
请为我指明方向，孤独的星：
战争的风暴已经停息；
远处响起了溪水的欢畅，
晚风送来了温柔的话语：
“你在寻找什么，银翼的少女？”
我呼唤你呵，孤独的星，
命运在我额上烙下的印记。
我呼唤你的真名——全能的守护之神，
请为我打开时空的大门；
通往神圣的伊利昂，
我要超过那不可逾越的岩岸，
我要舞动背后沉默的双翼。
但那在风中飘零的是谁？
他凝重的神情让我战栗；
他的眸子是如此幽怨与悲伤，
他沉重的叹息使我双翼僵硬。
他一只手提着锋利的宝剑，
另一手怀抱着竖琴；
他庄严的走在这时空之间，
额前的白发被狂风吹的飘扬。
他高贵的眼睛目无一物，
但是他的面颊染满了悲伤。
那是谁，
和我一样承受着悲伤？
他和我一样，向那亘古的一端前进，
步履缓慢却稳健，我怎么也追赶不上。
突然，他发出了可怖的一声大吼，歪斜的倒在了地上，
他被预言的某种悲痛击倒了。
我走到他身边，
看到了你，
你轻声告诉我那是荷马，最著名的诗人，久负盛名的贤哲。
我低下头去凝视那伟大的诗人，
而你则发出嘲笑的声音为我开启了轮回的道路——那奇妙的“门”。
你站在那里，
而我在你面前犹豫——
我踏进了那道“门”。
地狱的复仇女神啊，
你们在火焰之河中发出可怖的狂笑；
你们那小蛇缠绕的鬓角，
写满了人世的恐怖。
而现在，我就看见你们这样扭曲着浮动在特洛伊的火焰里，
把恐惧的种子如暴雨般播下，
狂笑着给每个人染上血腥与复仇的杀气。
我看见了失陷的特洛伊城中燃烧和杀戮的一切。
正如发辫秀美的赫蓓，
给幼苗带来如火的生机，
使它们一时间风华正茂，
然而好景却不会很长；
很快，强力的风暴会袭来，
抽打得它们枝叶飘零——
就像这样，失去了领袖的特洛伊青壮，
一批批轰然倒下，
血溅肥沃的土地。
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
奔走于火海中，
掠夺光辉的战利品。
我看见赫克托耳的妻子，白臂膀的安德罗玛开，
哭号着，被强行拖走；
我看见束腰紧深的海伦，
头发散乱，脸上带着不可抑止的狂热；
我看见灰眼睛的雅典娜，特洛伊人的死敌，
肆无忌惮的站在血流成河的尸堆上，
背着扶苏飘扬的埃吉斯，永不败坏的神物，
像熊熊燃烧的烈火，冉冉升起的太阳。
但是，那特洛伊的骄傲，城堡的守护者在哪里？
他总是孤单的守护着他的土地，
挟着如火的愤怒，
谁都不放在眼里。
那从火中走来的又是谁？
他步履蹒跚的拄着宝剑，
我伸展银色的双翼，
走过去迎接那伟大的诗人荷马。
“俄林波斯的众神啊，”
老人悲怆的叹息，
“请告诉我‘争斗’和‘死亡’是怎样吸饱了浓黑的鲜血，
贪婪的望着美貌的巫女卡桑德拉哭悼亡弟的早逝。
告诉我她怎样焦虑的四处奔走但却无人相信她恳切的言语。”
双目失明的老人紧接着沉默了，
泪水从他干涸的眼眶中涌出。
穿过这弥漫的烟雾，
时间赋予了我神的目力，
我看见赫克托耳唯一的儿子惨死在城墙下，
而那狡黠的谋杀者正站在城楼里①。
“长发飘洒的阿波罗，银弓之神，
请拨动美妙的竖琴，
伴着我柔声歌唱——
歌唱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悲壮的命运，
被无敌的阿基琉斯杀死在斯卡亚门前，
在他出生的土地上。
“心胸豪迈的赫克托耳，神一般的凡人！
你曾是如此勇猛如此英俊，
唯一能守护你的故邦的勇士就是你。
你肩上担负着如此沉重的职责，
厮杀在血染的战场上；
你眼看着自己的族人和兄弟倒在敌人的标枪下，
面对着更为强大的敌人，最后一次抽出宝剑。
“从此以后，织工精致的绸衣，
你将再不能穿起；
你家族唯一的后嗣，
也已无情的死去；
战斗中人们不会再见到你的身影，
而所有的特洛伊人都会长久的哭泣，
为了你，
只身守护城墙的英雄，
丧身于盲目的鲁莽与傲慢。”
唱完我的歌，
我听到有人失声哭泣。
我追寻着那声音，
却看见憔悴的王后，赫克托耳的母亲。
骄傲的母亲的爱子已经故去。
而她曾经的幸福时光，
也已被命运抽打得凋零。
在遥远的黑夜中，
是我的诗人单薄的身影，
我踏着轻快的步伐，
跑过这死亡的废墟。
“握住我的手吧，
镇束神与凡人的黑夜。
让我们轻轻迈出脚步，
送出长着翅膀的言语；
让我们踏着歌者荷马的足迹，
追寻英雄们的亡灵。”
但那乌云已经聚集，
暴雨即将来临！
在这无情的荒野中，
我遗失了向导的身影。
没有简单的茅舍可供我避雨，
没有燃烧的篝火供我取暖，
我拉紧单薄的白裙，
飞奔在坎坷的丘岗上。
暴风雨已经来临！
雪白的雨点轰然落下，
像无数支箭扫射着地上的一切。
这是神对于特洛伊的处罚，
要使其彻底绝迹！
我的头发已经湿透，
翅膀不能立起。
我哆哆嗦嗦地寻找向导的身影，
但在这白茫茫的暴雨中，
我什么也看不清。
“战士们的亡灵啊！”
我战栗着念出了一句话，
驱散了心底的恐惧，
“请你们从那冥河中升起来吧，
请你们聚集到我身边来，
在这消逝的古城旁。
曾经的繁华，
曾经的荣耀！
特洛伊的勇士们啊，
你们的故乡正被历史遗忘掉！
所以，为了那逝去的光辉，
我召唤你们。
请回应我的言语，
请来到我面前！”
我的话音刚落，
我就听到一声叹息。
我看不见那是谁，
但我敏锐的感知到，
那是我歌颂过的亡灵。
我的那位英雄，
正从地底升出来，
身上血污依旧，
他悲伤的望着那废墟，
传来了叹息的话语：
“把我召唤至此的你啊，
不要再折磨我高贵的自尊心。
我未能守护这片土地，
我的族人也已被屠杀绝尽。”
“但是你呀，赫克托耳，
已经尽了努力，
那边的众神之王，
也屈服于命运的天平②。”
我的英雄放声大笑，闪电像鹰隼一样掠过旷野。
但他的声音又转为了悲叹，
我流着泪听他嘶哑的声音：
“是的，命运。
命运策划了我的死亡，
命运把我的族人赶杀绝尽。
告诉我，我从哪道幽谷才能找到她那被遗弃的神殿？
为了我逝去的光阴，
我要追寻到天涯海角！
那悲惨的命运！
她赐福于有罪的世人，
又夺去无辜之人的性命。
因为死亡能够使你欢愉，
只有毁灭能使你满足。
但是残暴的你啊，
为何要夺走我族人的性命！
我愿以我的灵魂为交换，
请把他们拯救出苦难的深渊！”
我的英雄哽咽了，
没有力量再说下去。
于是我用温柔的话语安慰他，
在他的心魂里：
“在东方的天际，
有一道星的洪流，
从那里，
银河像晨雾一样鲜亮，
冲击着奔向远方。”
在我的眼前浓雾逐渐散去，
我惊奇的望着正向我走来的导者，
全然不知暴雨已经停息。
但是我垂下头发出了一声叹息，
那导者高贵的眼睛望见的不是我，
而是某种神迹。
我顺着他的“目光”（尽管他已失明）望去，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一颗流星，穿行在繁星闪烁的夜空，
射出熠熠的寒光。
我坐在废墟上，
遥望着远处的天际，
悲叹古人们凄美的命运。
在西沉的月影里，
我仿佛看见古代英雄美人们的幽魂，
时隐时现，
飘飘渺渺，
哀伤而忧愁地携手共进。
“悲壮啊！”
我的导者送出悲怆的话语，
“神一般的人们，
你们在这废墟游荡着寻找什么？
我看不见你们的身影，
但我感受到你们的叹息。
这个时代已经过去，
我们黄金的时代正在逝去！
你们在这儿寻找的东西，也已随你们故去。
那倒塌的废墟就是证明。
而我啊，你们这个时代的见证人，
也要随你们而去。”
他突然喃喃起来，
“我们的信仰在那时已不复存在，
我们的神会被视为异端，
我预见到——
可怕啊，
在地狱里，
见到我的那个人，
哦，是他③，是那……”
有什么东西封住了我那伟大诗人的喉咙，
他垂头丧气地转过了身，
走下了山岗。
我绝望的望着我的向导离开，
心中充满了失望：
我要的东西没有找到，
而我已有的也将不复存在。
我伸出双臂，
呼唤我在冥冥中的那两个姐妹。
我听见诗人在他自己的黑暗中呼唤我的名字，
呼唤我，一直陪伴他的神灵：
“站在那儿用甜美的嗓音呼唤的——
是你吗？
主导这一切的，
命运的女神？”
我看到天空向我敞开了大门，
但我的翅膀却无力作这个飞翔。
我的羽毛是如此轻的随风飘逝，
正像我要消逝在早晨第一道曙光中一样。
要达到那“最终的幻想”，
我力不胜任。
但是只是一丝光线掠过，
我心中的意志就得以实现。
我的□□和意志已像均匀的转动的轮子般被命运推动——
命运也推动这个宇宙和其它的星辰④。
①指俄底修斯，荷马史诗《奥德赛》的主角。
②众神之王宙斯本不欲杀赫克托耳，但命运天平倒向赫克托耳一边，预示他必死。
③指但丁，在《神曲•地狱篇》中，他见到了荷马。
④《神曲•天堂篇》的结尾，有所改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 ‘ΑΝΑΓΚ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