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传奇》透罗

7、一路坎坷

　　“好小子。你知道英雄不过是一念之间。你想做大英雄，你得有这个实力。否则，只能徒增笑料，落个自不量力的名头。依你看，你能从这间屋子里将她带出去吗？”林尽染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慌，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高张瞪着他，一字字道：“我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所以我不在乎死得体不体面。”
　　“好，果然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尚不知这世上比死更可怕的事多了去了。”钱崇渊轻轻叹口气：“你这一命换美人倾心，也算死得不冤了。”
　　一招铁爪手凌厉而来，高张侧身闪过，脖颈虽错过数寸，却依然可以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流。钱崇渊的功夫果然厉害。他又连出几掌，招招生风。高张虽然都灵巧躲过，他的头发还是散乱了几缕。
　　钱崇渊显然用了不到一分功力。在初步试探后，他的出招更疾、更有力。
　　高张身形竟然也更灵动，他转头，左臂挡住横过的铁拳，瞬间便消融了钱崇渊的攻势。另一只手迎上他将要打出的另一拳。强强相碰，发出巨大的声响。周围的木板被发出的巨大气流震的七零八落。
　　钱崇渊只觉整条手臂都麻木了。他想不到会有人敢正面应对他的铁拳，他相信高张的手臂肯定是断掉了。
　　但是没有。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高张抬高的手臂，顿时气愤交加，大喝一声又冲了上去。高张拔起他的剑，两人再次过招。
　　空手赤拳总是要比拿兵器逊色不少。但这点钱崇渊从来不担心。兵器在他的铁拳面前向来不占丝毫优势。一来铁拳着实霸道，而来兵器始终只是个工具，哪有自己的拳头灵活。但他明显感觉高张不一样——他似乎天生就是用剑的，人与剑做到了高度的合一。
　　几十招下来，钱崇渊慢慢感到有些力不从心。高张却越打越勇。
　　林尽染正远远的观望，她正想为高张呐喊助威，却被一个人捂住了嘴巴。她拼命挣扎，却一点也叫不出来。那人见她挣扎得厉害，于是干脆将她击晕。抱起她就从窗户冲了出去。
　　高张虽然与钱崇渊打得不可开交，但他一直关注着林尽染。在一个回头后，他突然发现，林尽染已经消失了。他只看到一个黑影飞快的窜去，当下便舍了钱崇渊，忙跟着那个黑影追去。
　　门外等候的人只觉一前一后闪过两个黑影，也正要追去。却被紧随其后的钱崇渊抬手制止，他沉声道：“不要追了。你们还看不出那人是谁吗？‘轻功第一’段飞果然厉害。”他遥望着远方，不得不叹道：“那个毛头小伙的轻功也不算弱。”
　　段飞急急地抱着林尽染，拼命地往前飞。他早先看到高张的功夫，连钱崇渊恐怕都难以招架。于是才想凭着自己天下无敌的轻功，趁两人交战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林尽染带走。
　　但他显然小看了高张。他没想到高张的反应如此敏捷，都两三个时辰了依然穷追不舍。段飞心中暗自叫苦，何况自己身上还多了个大活人。
　　高张虽然紧随其后，但在夜色下，也只能看到一个影子。他必须全神贯注于前方每一点细微变化，稍有不慎就可能跟丢。
　　段飞想来想去，他七转八折跑入一片树林。浓密的树枝对他大有帮助。
　　果不其然，黑压压的树林完全将月光遮挡，高张再难以分辨段飞的具体位置了。在树林里没跟多久，高张就找不到方向了。他跟丢了。
　　段飞不久之后也发现了这个事实。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很久很久，他没有这样被人追过了。
　　轻功是极耗费体力的。段飞看看依然沉睡的林尽染，不由得苦笑一声。
　　待到林尽染醒来时，一切又都变了副模样。她被人结结实实绑在柱子上，眼前是一堆火，火前坐着一人，正用树枝勾着柴火。
　　她竟然在一个山洞里！难道又被绑架了？她努力的回想之前发生的事，高张，高张在哪里？她四下寻找，却找不到。她又默默打量起坐着的那人，只觉得好像有些熟悉。
　　她小声问：“你是……”
　　话语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林尽染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你不是那个守门人吗？”她又有些怀疑，因为两人的衣服是一样的，身形也很像，只是脸很不像。他看起来年轻多了。
　　“我就是那个守门人，你没有猜错。”
　　“高张呢？你抓我有什么目的？”林尽染怒道。
　　“你是说那小子？他为了你，可真是拼命。不过现在嘛，应该还在林子里转悠呢。”接着，他转到林尽染面前，挑眉道：“我抓你自然有我的理由。”
　　林尽染来了兴致，却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反正高张不在，我又跑不了，你不妨说说看。”
　　“你身为林家小姐，虽然不涉足江湖，但不至于一点也不知晓吧。大镖局举行‘封英大会’，要做‘天下第一帮’。非要鲁二爷前去捧场，他自然是不肯的。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还放任你到处乱跑。你说，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你是最能威胁到鲁二爷的一招棋子？简直比血洗薄云庄还简单有效。这些哪用我说，都是明摆着的。”原来，一路上遇到这么多事情，全都是有针对性的。他们要的是林尽染，活着的林尽染。只有她才可能让二爷屈服。
　　“原来一路上要害我的人，都是为了拿我要挟二爷。那绑架也不是一般的绑架了？”
　　“没错，那几个都是大镖局的人。本来是不需要后面的计划的，谁知杀出来个高张，一再破坏我们的计划。”
　　林尽染恨恨道：“你们就那么确定，我二爷会为了我向大镖局屈膝？二爷是大英雄，他不会背叛薄云庄和他的兄弟们。”
　　段飞微微一笑：“你把这称作‘背叛’？鲁二爷若真舍了你，还如何以情义自居？两情选其一，相信整个江湖都会拭目以待，你说是吗？”
　　林尽染想也不想，立刻道：“二爷重情重义，更会受人尊敬。你们下流无耻，定会被全天下人耻笑。”
　　段飞伸伸懒腰，满不在乎的说：“成王败寇而已。况且，无论如何，薄云庄总是输得最多的一方。”他又想了想，继续道：“现在天色晚了，只能委屈你在山洞里住一晚。明天，就带你去见鲁二爷，如何？”
　　林尽染冷哼道：“我只是想不到，大镖局的实力如此之大。连放荡不羁的轻功第一，段飞都如此为他卖命。”
　　段飞笑道：“你不必激我。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倒是你，能把我认出来，你不算笨。”
　　林尽染不以为然：“除了段飞，还有谁能把高张甩下？”
　　“哦？你就那么看重那个小子。”
　　“我当然看重。他不仅武功高强，还有侠义心肠。比起某些人偷鸡摸狗、强抢民女，真是强多了。”
　　段飞却装作没听见，不慌不忙的说：“林家大小姐冰雪聪明、慧眼识珠，在下领教了。与高大侠相比，在下龌龊至极，自惭形秽。在下这就消失，免得污了小姐法眼。”说着，他便重新坐到火堆前，不再发一言。
　　林尽染叫道：“喂，你难道打算一直这样绑着我？我不会武功，这山上又那么危险。你就算让我跑我也不会跑啊。”
　　段飞仍然沉默不语，专心致志的烤着火。
　　“我叫你马上放开我。”林尽染吼道。
　　高张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他一遍遍的在树林里搜寻，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发现。
　　苍穹洁净。星光隐去，月色渐渐明亮。
　　银白色的大地将每一个树影都映得清清楚楚。树与影如同黑色的网架，在银白色的幕布衬托下，构成了一个似真似假的世界。
　　高张背靠一棵大树，苍白的月光铺满了他的脸颊，似乎能照见他脸上每一处细微的抖动。空洞的眼神直直的看着天空，是冷静的、淡漠的。
　　突然间如同失去了什么东西，心变得空荡荡的。他从未品尝过这种滋味，那是一个男人最痛苦的时刻。
　　第一次有这样一个人令他牵挂，她走了，他的心也跟着走了。现在的他只是一具无力的躯体，柔软的想要瘫成一堆泥。
　　现在他只想林尽染快点出现在他面前，只想要林尽染紧紧抓着他的手、站在他的身后。
　　以前他好像没有这样想过。
　　以前他对她，多是想该怎么做，从来不想自己是否会做不到。
　　现在他很担心做不到，担心林尽染的安危，担心自己再也见不到她。那时，他不知道要多么后悔、多么难过。
　　林尽染对他来讲，究竟有多重要？
　　砰的一声，树干已被劈成两半。
　　愤怒的剑得到了发泄，渐渐平复下来。他的额头已布满汗水，眼睛紧紧盯着剑尖。周围的一切都寂静下来，他的心砰砰直跳，他的气息混乱不堪。他闭目，控制自己的心跳，使他的呼吸趋于平稳。
　　微风拂过，一缕幽香飘入鼻孔，令他情不自禁，舒张了四肢百骸。他的心愈加平静，气息愈加稳定，周围的一切也愈加空旷。他是如此快乐与自由，像一朵渐渐散去的云，仿佛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事能羁绊住他。就算天堂的感觉也莫过于此吧。
　　这是梦吗？就算是梦，又有谁愿意醒来？
　　四周并不是空旷的，没有声音，但它的的确确的存在。高张的心无法再像云一样，一丝丝的飘散了，他猛地睁开眼睛，明亮的月光刺痛了他，同样刺痛他的还有一袭白衣。如非是他睁开眼睛，打死他都想不到，他身边居然还站着一个人。
　　高张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她的脚步、她所能发出的一切声音，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高张不得不怀疑她究竟是人还是鬼魂。
　　就算是鬼，高张也得说她是美丽的鬼。她就站在月亮底下，白衣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皮肤如玉般洁净，泛出的银光竟让月色都逊上几分。尤其是那双眼睛，比月色还淡漠清冷许多，在这双眼睛下，万物都变成了从属。
　　她眼波流转，停留在他的剑上。看了半响，她突然笑了，是一种轻轻的笑，发出的声音也是轻轻的。高张不解她笑里的意思，他四下里检查，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可笑之处。
　　那人却莞尔，柔声道：“如果我帮了你，你想怎么报答我？”